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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一百一十二束星光 ...
烛火摇动,偏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碰杯的脆响隐隐传来。刻在墙中的史诗并未读懂自身,于是,也不会自顾自地吟诵起来,夸耀曾经的战事。它们的母亲、埃兰的脸庞上,反映出橘黄的暖光,而伊欧玟的手指正绕过最后一缕黑发,将它别在精灵耳后。
她从吕迪亚的手掌中、挑拣出一朵金黄的夹子,像颗圆润的星星。她将那金花按到阿斯翠亚头上,卡在编织好的盘发中间,走到远处,惊讶地告诉她,她此刻真像个罗罕人了。
“那画像画得一点儿不错。”伊欧玟喃喃自语。
吕迪亚偏坐在矮凳上,她将手肘撑在阿斯翠亚膝头,另一只善于解锁的手、去将她头顶的碎发抚平了。她垂下眼帘,就瞧见了精灵手里的一枚小像。埃兰的画像被嵌在吊坠里,鲜艳的颜料褪了色,好像挂起了一层古色的纱帘。
“这是谁?”少女枕在精灵腿上,乖顺得像是换了个人。
殿外狂风大作,冷风从窗缝溜进来,吹灭了几盏蜡烛。阿斯翠亚指向吊灯下那尊白石塑像。吕迪亚看了一眼,立即叫出“埃兰”的名字,她念的诗句与墙上刻的略有不同,充斥着反复的短句、童谣的韵调。
阿斯翠亚抓起这孩子的右手,她指甲中的、洗不掉的草绿是一种证明,证明她将珀拉里斯的伤照料得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吕迪亚才安静下来。她的脊背在火光下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伊欧玟将双手搭上她肩膀,她忽然闷声闷气道:“吕坎蒙也死了,很光荣。他是我舅舅,照顾我和崔斯坦,崔斯坦喜欢他。”
精灵抚摸她的头顶,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吕迪亚敬爱吕坎蒙,他离开了,吕迪亚很伤心。罗罕的少女一言不发,阿斯翠亚却感受到、她的泪水沾湿了她的衣料。她借她的衣服擦干了眼泪,她没怪她,放她走了。
伊欧玟担心地跟上去,看那怪脾气的孩子要到哪儿去。吕迪亚说,自己只是想去宴会上吃些东西,她胃里难受,大约是饥饿的缘故。要是有牛奶,她就喝上一些,要是没有了,她便去煮。
“我可以要一个承诺吗?我自认为做得不错。”
阿斯翠亚冲她眨眨眼,让她用一碗热牛奶来换。
美酒用来庆祝,也用来短暂地遗忘。有些不愿忘却的人,咀嚼着胜利的甘美和死亡的痛苦,吹灭了蜡烛。莱戈拉斯又放下一个瓷杯,将它与其他空了的酒杯挨在一起。桌上的蜡烛快要燃尽,滴落的蜡油在碗中凝成奶油。
他依稀记得,皮平和梅里刚端着蛋糕从他身边跑过,脸上就糊着白色的奶油,好像怪物。他们此时站到桌面上欢唱,而阿斯翠亚还没回来。他闻了闻杯中余下的酒香,还是认定、这罗罕最好的酒该慢慢品味。
伊欧墨又拧开酒桶,满了两杯酒,分别递给矮人和精灵。金发的精灵还站着,执着地将手下的杯子摆整齐,那矮人毛茸茸的脑袋却已埋在堆中。伊欧墨以为他倒下了,才要宣判结果,下一刻,矮人却猛地抬起头,将酒接了过去。
金雳掐着瓷杯,跟空气碰了下。他与莱戈拉斯对上眼,总觉得那精灵脸上全是挑衅。他想要抨击精灵喝得太慢,舌头却像打了结似的,吐出些不明不白的话来:“是矮人在跟小个子毛女一起游泳快活……”
莱戈拉斯瞧着他迷茫的眼神,知道胜利就在眼前了。他把酒杯撂在桌上,攥了攥手掌。这种奇异的感觉许久不曾有了自从他发现公墓中的歌声、比盛宴上的美酒更有吸引力。
“我感觉我有些醉了。”他对伊欧墨说,“手指上轻轻麻了一下,这酒对我有作用。”
那人类微微睁大了眼睛,他默数着空酒瓶的数量,在数到第二十只时,对精灵升起了由衷的敬佩。伊欧墨看向另一边,金雳漆黑的眼珠已聚集到鼻梁两侧,他又饮下一杯,胡子上顶着酒沫。
“我说什么来着?”他朝精灵指指点点,“他完全喝不了酒!”
那矮人的笑声还未完,便朝后仰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好像只装满麦芽酒的酒桶。他骨碌到桌子底下,终于被罗罕人架起来。莱戈拉斯有些得意地转过头,伊欧墨自动放下酒杯,认了输。
“比赛结束?”
“结束了,冠军,但你不必停下。”人类笑着告诉他,“任你喝到天外也不怕,希奥顿王藏酒无数。”罗罕骑兵立即开始起哄,他们拧开酒桶,排着队要与精灵一决高下。
“不,比赛结束,精灵赢了。我要,我一直想着——”莱戈拉斯摸了摸鼻子,但伊欧墨并未懂他的意思,疑惑地歪了歪头。他便只能问他,“你看见阿斯翠亚去哪了吗?”
霍比特的歌声穿透了石墙,让埃兰的女儿能清楚听见。她正抚摸冰凉的石像,试图记住每块儿骨头的位置。梦中那灵魂似的歌者、似乎并不在罗罕人之中,也并不是林地王国或萝林、幽谷的某只精灵。
但阿斯翠亚有了猜测。
金殿中的歌声那样欢快,要是弗罗多与山姆也在,那合唱便更好听了。她曾在酒馆外听过四人与桌椅的合奏,那四只霍比特(尤其是皮平)简直就是歌唱的天才。精灵不自觉地扬起微笑,又因此感到忧愁。
风吹不动罗盘的指针,她也不必去看……弗罗多如今怎样了?甘道夫只说他还活着,他从心底感受到的。但阿斯翠亚却察觉不到,察觉不出她的朋友身在何方。她不是曾发过誓吗,像骑士效忠国王一样?
要是埃兰的石像能开口便好了。她会问问这诗人,该怎样去做。但她也许又不会问,因为这精灵对她而言仍是陌生的。阿斯翠亚将某些过去淡忘了,出于寻找安全的本能。她至今仍未忆起全部,除去赫尔墨斯与咕噜的山洞。
她仍未记起“母亲”,不知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埃兰的塑像温和而光润,却又苍白无情。寒风拍打着窗框,精灵能听见风中的威胁和叹息,来自魔多的火山口。她听见轻盈的脚步踩在石板上,比昙花绽放的声响更微弱。
殿门被人推开,冷风猛地灌进室内,掀飞梁上的帷幔,一口气吹灭了烛火。幽暗之中,阿斯翠亚看见门外有个熟悉的人影。月光给他描了圈银边,风把他的金发胡乱拽动。那精灵望向她,怔愣地说了声抱歉,转身欲走。
「莱戈拉斯!」她真想嘲笑他,「快进来,把门关上。」
莱戈拉斯怀疑自己出了幻觉,但这声音他不会错听。于是他顺从地关上门,在昏暗的殿中左右寻找。他扫视过一幅幅织锦、一首首赞歌,却未找出第二个人来。他终于看见火光亮起,枝形吊灯下的“罗罕人”重新点燃了蜡烛。
他在原地定住,不知自己该不该把阿斯翠亚认出来。
「你在找谁呢,精灵?」
阿斯翠亚烛台举到他脸侧,三滴火苗明晃晃的照着,莱戈拉斯却还睡眼惺忪似的。他努力想要睁大眼睛,最后却只是抬了抬脑袋,而他对此还不自知,以为自己会是满眼惊艳。
「您醉了,殿下。」她闻见奶油的甜味,盐的咸味,牛奶那又暖又热的味道,最重的还是酒味。他要不是掉进了酒桶里,就一定用酒冲了个澡,「为了什么?不是为了酒。」
莱戈拉斯抚过三叉烛台,碰过阿斯翠亚的手,又轻轻抓起她的衣袖。他吻那阔大的袖子,偏执地以为、衣料的褶皱里藏着红酒和软木塞的香味。还有橙花、丁香和菟葵,缭乱得像一条蝴蝶的河流。
风依旧在吹,快要将屋顶掀翻了。那精灵一靠近,身上逗留的寒意便扑面而来。好像一块儿透明的冰,阿斯翠亚打了个寒战。
「您不冷吗?」
「谁在问?」
烛光被落在身后,蜡烛只模糊地照亮她半张脸。看着她盘起的黑发,莱戈拉斯依旧觉得新奇,忍不住想看,却又不敢细看。他记得许多年前、也有过这样一场对话。他那时是否也在沾沾自喜?是否也脚步飘忽,好像心会雀跃?还是罗罕的酒真使他喝醉了?
「阿斯翠亚在问。你认不出我吗?」
莱戈拉斯抵住她的额头,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一下磕得他思绪混乱。他听见阿斯翠亚在低声发笑,垂着眼,笑他醉了。莱戈拉斯不知道哪根弦在响动,乐音乱得踏上了战场。
「我认得出,但好像会忘了……」他的声音像团棉,「经历的时间太长了,难免就记不清。我有时会记混了,或是彻底忘干净了……」
「哦?」
「忘了到一个地方的路该怎样走,向东还是向西……其实那六十年里,我经常会忘记你的样子。我记得冕下是微笑的,但又认为你哭了或是生气了,都可以……我记得你是温柔的、真诚的,也勇敢、也坚定,但又认为你无力了、退却了,有所隐瞒,身处危险……也可以。可以让我帮你吗?」
阿斯翠亚将这精灵推开,把温热的烛台安置到桌案上。火光堪堪照亮埃奥尔和他的骏马,宫殿中一片深蓝。霍比特和人类开始对唱,声音一高一低。她扶正了莱戈拉斯的脑袋,发觉他的眼中有两点光亮,好像醒了过来。
「我曾记得你的箭总是射偏——」
「并不一定要记得。」她忍不住打断。
「但如果你一箭就射中了落叶,当然了,也可以。无所不能的精灵,漏洞百出也可以。」莱戈拉斯有些犹豫,眉头跳动,「我的感情是否太盲目、太随意,阿斯翠亚?」他忘了念诸神在上,「你会谅解我,还是责罚我?」
阿斯翠亚忽然不知该如何作答。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所学的文字都漂浮在一片海里,总组成不像样的词句。她感觉喉头哽塞,好像有藤蔓缠住了脖颈,好像有白鸟在嗓子里筑了巢。
「责罚吧。」她认真地注视着他,「惩罚你听我的愿望。」
「我能听吗?」那精灵惊喜道。
「也许只有你能听了。」阿斯翠亚面容严肃,似乎在宣判一个决议,道一声告别。莱戈拉斯看见冷风跑了进来,将酒的昏热都驱散了,他听她说,「我想回到幽暗密林。我想念他们。」
他感觉温暖,仿佛看见了星光盛宴的水晶杯、葡萄酒。但寒冷却又渗透了单衣,在月亮都被吹折的夜晚,他们好像置身一座昏暗的密林,而莱戈拉斯比过去的所有日夜都更敏锐,悄悄读懂了“他们”的含义。
「我可以吻你吗?」
没有回答,殿内只剩火苗在舞动。月光照不亮大厅深处,一切静止的物体都淹没在黑暗之中。他们只模糊读出彼此的模样,像是粗刻的石像,被日光晒出了滚烫的温度,难以触摸。
温热的吐息相互推搡,像起起落落的海浪,在面庞勾起轻微的刺痛。那荒野中呼啸的狂风似乎衰弱下来,败给了屋顶下的呼吸声。鼻尖相碰,柔软的骨头碰在一起,猎人蒙着眼,如何也捉不到猎物。
阿斯翠亚听见心跳如雷,快要敲破了胸口。她终究是将他按住,双手握着那精灵脆弱的脖颈,有些胆怯、有些英勇。
「别动。」
她吻上他的唇,柔软、冰冷。蜡烛又灭了一支,青烟缭绕,缓缓消失在喧哗的黑夜之中。星光照拂金顶,精灵在阴影下颤抖。莱戈拉斯认输了。他愿承认自己不胜酒量,被佳酿迷醉了,想不起身在何方。
一吻绵长。
胜利的人们放声高歌,骏马自由地在草原奔跑。黑蛮地人趁夜行事,在首领的看管下、将烧焦的谷地翻新……夜晚的时间搭在箭上飞走,又被编织得格外漫长。也许瞬间的真实,从来不输给精灵生命的永恒。
精灵尝出眼泪的咸苦,却不知是谁的泪,只能听见起伏的呼吸,猜测对方的表情。阿斯翠亚想要拿回那支烛台,莱戈拉斯却抱着她,并未松手。他们牵绊住彼此,踉跄着、跳了段颠倒的舞步。
最后两支蜡烛也被吹灭,只剩月光与星光、在空中静静飘动。宴会并不像方才那般热闹,皮平和梅里唱累了,阿斯翠亚也没取得光亮。她只能看见爱人眼中反映的光芒,还有墙上晃动的色彩。
织锦上绣的那条道路幽蓝、诡秘,似乎通往虚无。
布雷戈王的长子、阿尔多绑着石榴石的腰带,身披镀金锁子甲,轻率地叩开黑暗之门,踏上世人畏惧的亡者之路。空旷的道路中央,人类鬼魂有着巨人的高度,它俯身下视,眼冒幽火。
亡灵窃窃私语,永无止尽。
那团蓝色凝聚着恐怖的气息,也吹着死亡的沉痛。莱戈拉斯有些好奇,却被一只手拦住。阿斯翠亚的绿眼睛转回来,眼底有一整棵圣树的星光。她轻声告诉他:「不要看,只是些过去的事情。」
年长的精灵垂下目光,眼帘上仿佛粘着反光的沙粒,被星星照成了银蓝色。他观看她左手的那圈痕迹,却想不起至尊魔戒的样子。莱戈拉斯怀疑她的过去是假的,她定与邪恶沾不上半点关系。
「那我可以畅想未来吗?」
「如果你愿意。」她说。
「你不会将我看穿了吗,阿斯翠亚?」
那精灵沉默着,他却终于在安静的夜色中、将她看清了。
阿斯翠亚也瞧着戒指烙下的环印,仿佛那对她有着异常的吸引。但终究,她还是看向莱戈拉斯,看他装在水晶瓶中的、白宝石的碎片,也看着北极星洒下的光亮,有一抹落在他们头顶上。
「在这世上有三样强大过我的事物,我永远无法看穿。」阿斯翠亚用吟诗的语调,叙述一个坚定的承诺,「星辰、白宝石,还有你,莱戈拉斯。今夜你们聚齐了,我绝不会说谎。」
她在笑,眼睛却又伤心。莱戈拉斯看清了,又逃避似的希望、自己从未看清过。否则这就只是个梦境,太阳升起便醒过来。他不会担忧,也不会听见阿斯翠亚对他说——
「我将同你告别,去走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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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全文免费,宝宝们阅前请看文案排雷!!祝大家阅读愉快,祝我们的中土越来越好~本人主写英美衍生,感兴趣可以看看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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