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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一十束星光 ...

  •   水闸被砸毁,涌出的河水成了瀑布。艾辛格环场蓄出一捧湖泊,好像绿色猫眼石。水位不高不低、正好卡在霍比特的腰上。皮平和梅里从水里爬出来,找了个干燥的石台晾着,阳光正好。

      他们刚才突击了白袍巫师的储藏室,从中翻找出不少美酒和食物。这点东西堆在身后,足够霍比特高兴一阵了。

      但石塔上,白色的萨鲁曼和黑色的格里马瞅着都不太高兴,可那并不是他们此时关心的。梅里瞄着塔顶的高度、向后看了一圈天空,他说:“我估计他们住在塔上面,景色应当非常不错。”

      “那是。”皮平耸了耸肩膀,往嘴里灌了口冰凉的麦芽酒,“建筑历史悠久,房间质量上乘,听说服务也非常周到。那些半兽人的饮食品位不怎么样,但生火应该挺勤快的。”

      梅里正专心将烟叶按进烟斗中,并未回话。于是他把视线移到塔下:战争中取胜的恩特正围着中心。它们站在那儿,和森林中长得异常高大、古老的树木没区别。好像脚下浑浊的水是土壤,艾辛格又成了片葱郁的平原。

      恩特本不好战,尽管有两只霍比特在肩上、将他木质的心左右吹动,直到它亲眼见到法贡的西方,无数树木被胡乱砍伐。萨鲁曼肆意摧毁它们所守护的,就为了使邪恶的战争机器源源不尽。

      森林向来是内敛而沉默的,却并非没有力量和觉悟。

      强兽人的箭矢与长矛对他们毫无作用,恩特轻易就能举起巨石,将它们砸得粉碎。白袍萨鲁曼将大部分兵力都用在了圣盔谷,面对树人的进攻,艾辛格显然毫无还手之力。

      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一粒太阳时,那巫师听见地蠕虫死前的哀嚎,像是裹着粗粝黄沙的一股风,将他的脸蹂躏得生疼。

      萨鲁曼在中洲东部游历时、遇见的最顽强的生灵,以及他所创造的、不惧日光的怪物,都跟随他辛苦构建的工事一道覆灭。蓝紫色的云彩戏弄着石塔,而洪水已冲破水闸,将一切都淹没了。

      “白蜡树、山毛榉、桦树、冷杉、椴树、橡树、花楸树……”皮平用手指点着下方,细数参战的树人,“那个是什么?怎么认不出来了?”它的树冠上光秃秃的,焦黑的细枝上一片叶子也没有。

      “哦,是柳树。他的头发太长了,不然那只强兽人的火把是来不及烧到它的。”梅里忽然压低了声音,“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让你把这些烟斗草藏起来带走,你仔细想想,有什么区别呢?”

      “什么意思,长谷叶是好东西,难道我们就这样独吞了?”皮平认真地瞧着伙伴,对方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他终于懂了,“柳树不会没事把自己点着了当香薰,是吧?”

      “是,而且也不会火化亲戚朋友的尸体,更不会爱上尸体焚烧时的味道,你懂我意思吧?这太冒犯了。”

      清脆的马蹄声从环场外传来,两只霍比特朝绿色的阴影中望去。石墙的缺口处露出团模糊的白影,白马的鬃毛在风中飘动,马背上的人也是一袭白衣,像雪一样反射着光芒。

      借着午后简明的光线,皮平和梅里看清了来人是谁。他们立即骄傲地欢呼起来,把手里的酒杯高高举起,好像已经坐上了庆功宴的主席,脸上顶着两坨微醺的红晕。

      “欢迎!各位大人们,欢迎来到艾辛格!”

      “这大角鹿是从哪来的,金雳?太酷了。”

      “你们两个小滑头——”矮人骑在鹿上,似乎气得要命,“让我们追得那么急,几天几夜没合眼,几乎要交待在罗罕的大草原上了!现在你们却在这儿抽着烟,还大吃大喝!”

      “我们这是坐在胜利的战场上,享受一点应得的……等等。”皮平收起翘着的脚,慢慢挪到石台的边缘上来。他盯着矮人背后的精灵,犹豫地叫了声,“蒲尔斯达?”

      “我们只分别了半个月,你总不该把我忘记了,皮平。”阿斯翠亚笑道,“除非你喝醉了,那依旧是不可原谅的。”

      “不,我清醒得很。”那霍比特笑了,露出一排牙齿,“可弗罗多和山姆呢?难道任务已经完成了,等他们休息好,我们就回夏尔去?那你欠我一杯酒,就是我们离开夏尔时,你说要绕开的那间金鲈酒馆的酒。”

      “为什么不去绿龙酒馆?”梅里问。

      若不是那些人的表情太过严肃,他们定要好好争论下、两间酒馆究竟是谁更胜一筹。皮平有些疑惑,但坚信自己没说错话。在法贡森林时,死而复生的甘道夫分明告诉他,夏尔的精灵和持戒人一起走了。

      阿斯翠亚察觉到皮平的想法,想要追问,却被巫师打断了:“霍比特又一次令我刮目相看。”他眼中有着旧日的、灰袍甘道夫的神采,“告诉我,白袍萨鲁曼此时在何处?”

      “在塔上困着呢。”梅里说,“现在整个艾辛格都由恩特来管辖。”

      踏过浮沫的积水,马蹄在绿色中翻出白色的水花。水车与木桶漂浮在周围,水底还沉着矛头和箭簇。巫师领头,一行人走得缓慢。离环场的中心越近,欧尔桑克石塔便越高大,众多的窗户闪闪发亮。

      恩特在塔下守卫,每次微小的晃动、都发出古老的声音。

      「不要看他的眼睛,阿斯翠亚。」莱戈拉斯靠近,轻轻说,「不要太用心地听他说话,这巫师很危险,他的声音会让人心中愉悦,以为那声音所说的一切都合情合理、充满智慧。」

      「我想,有甘道夫在面前,萨鲁曼无法给我下咒。」阿斯翠亚歪过头看着他,「不用担心,莱戈拉斯殿下。」可她分明地、从他眼中看出另一种忧心,一种揭开秘密的无所适从。

      她不能问,只能等到北极星亮起。

      “很高兴你能来。”名叫急楸恩特朝甘道夫倾身,话语缓慢而沉稳,“森林河水、原木岩石,我都能控制。但此处有个巫师要对付,他就关在自己的高塔里,我们对他并无办法。”

      巫师点点头,他将手杖立在身边,朝后方提醒道:“谨言慎行。即便已经落败,萨鲁曼也很危险。”

      “那干脆砍了他的脑袋,一切都解决了。”

      矮人动动手指,依旧将甘道夫的话当做耳旁风。梅里嗤笑一声,他紧紧抱着伊欧墨,害怕再掉到水里去,裤管湿答答的感觉可不好受。皮平则在阿拉贡身后,好奇地探头张望。他本想坐在大角鹿背上,但精灵说他禁不起两人的重量。

      “不,我们得让他活着,得让他开口。”

      石塔顶端、那曾囚禁甘道夫的平台,如今成了萨鲁曼自己的牢笼。时间流逝,湛蓝的天罩上一层柔和的乳白,艾辛格的巫师也终于露面。他出现在众人眼前,高悬而又渺小的一道身影,却令人畏惧。

      萨鲁曼面色憔悴,却已无战败时的慌乱。他的黑眼睛沉静而慈祥,双手拄着法杖下望,仿佛那只是根普通的棍子,而他也只是位普通老人,并无邪恶的念头。这令甘道夫提起十分的警惕,对于这位老朋友,没人比他更了解。

      “你身经百战,同时也杀敌无数,但每次都以和平收场,希奥顿王。”白袍萨鲁曼并未喊话,声音却传出很远,悠长婉转、好像在念诗,“我们就不能和从前一样共商大计吗,我的老友?就不能握手言和吗……你我之间?我将给你年长的智慧、合乎情理的建议,使罗罕的光荣得以永恒。”

      他发须苍白,立在漆黑的高塔上,给人无害的洁净感。似乎萨鲁曼并非战争的幕后主使,而仍是白道会的首领,帮助中土世界的白袍巫师。

      可他骗不了刚从战场中走出的人。

      金雳从鼻子里发出种奇怪的声音,那大概代表着矮人的鄙夷,只有阿斯翠亚听见了。她将目光投向希奥顿,那国王眼望水波,心中并不平静。他严肃答道:“我们会握手言和。”

      阿拉贡微微皱眉,他看向希奥顿,对于这仁慈的答案心存质疑。他担心这人类又被萨鲁曼迷惑,但当罗罕国王缓缓抬起头,敢于直视塔顶的巫师时,他眼中的恨意消解了阿拉贡的所有疑虑。

      “我们会握手言和,只要你偿还了西伏尔德的燃烧,偿还那地孩童的横死!”忆起希奥杰德的面容,他几乎控制不住情绪,“我们会握手言和,只要你偿还联军战士的性命,只要他们经受的刀砍剑戮得以雪恨!”

      “你给我的建议,不过是死亡的毒药,萨鲁曼。等你挂在绞架上,供你豢养的乌鸦大快朵颐,我们就来握手言和。”

      “绞架和乌鸦?你这昏君!”高塔下一片汪洋,萨鲁曼声嘶的咒骂显得那样无力。他愤怒挥袖,转过头,却又将声音变得梦幻,“那你要的又是什么,灰袍甘道夫?我来猜猜……欧尔桑克的钥匙,干脆给你巴拉督尔的钥匙?再加上七位国王的冠冕,五位巫师的手杖?”

      甘道夫沉默着,并未答复。

      “你当真不上来吗,甘道夫?我们出身于同一支高贵又古老的族类,与劣等的种族不同,理应携手共事,清理这世界的种种混乱——”

      “你的背叛已夺去了许多性命,如今更有上万人身处险境。”甘道夫面不改色,心中遗憾,却不止为了艾辛格曾经的绿地,“但你还可以挽救他们,萨鲁曼,你当真不下来吗?你一度深知大敌的战略,他的每一处部署。”

      “所以你来此是为了情报。”塔上的巫师有些茫然,富有魅力的声音低落下去。他的目光扫过塔下的每一人,人类、精灵、矮人,与他而言都低一等的子女。他幽幽道,“我的确有些给你们。”

      萨鲁曼缓缓点头,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牵动嘴角,忽然从怀中掏出一颗真知晶石。魔多的影翳在其中滚动,浓云暗雨,火光灼灼。索伦的巨眼在塔尖转动,照出岩浆与烈焰的温度。

      阿斯翠亚垂眸,却还是感受到灼痛。金雳在她身前挥舞长斧,似乎想割断萨鲁曼的影响。

      “腐坏之心已深藏中洲腹地。腐坏已久,甘道夫,你未能察觉,但那巨眼却全然知晓。此时此刻,他仍借此稳步推进。他的进攻很快就将来临,你们全数必死无疑。你一清二楚,对吧,甘道夫?”

      满目疮痍的艾辛格在此刻陷入沉寂。无人回应,仿佛他的话语再无影响的威力。萨鲁曼脱了力,倚在法杖上,嘴唇颤抖。他注视着阿拉贡,心中的恐惧昭然若揭,恶毒的话语接二连三地蹦出:

      “你断不会认为这游民竟有可能坐上刚铎的王位。这流浪者,从阴影中鬼祟爬出,别妄想能被加冕为王。”他又话锋一转,对着那继承人柔声劝导,“甘道夫牺牲起亲近伙伴,向来毫不犹豫,他自称对他们爱护备至——”

      “你们见过他怎么好言哄劝那半身人,让他自愿走向末日。他送他踏上的道路,唯有死亡一途。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却也能做你们的向导?”

      莱戈拉斯握紧拳头,他用余光看见、甘道夫轻轻叹了口气。他与这巫师相识千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愧疚的神色。莱戈拉斯不禁怀疑,怀疑萨鲁曼的假话中藏着真言,弗罗多与山姆也许再也回不来。

      “嘿,尖耳朵!”金雳压低了声音,“快射一箭,钉住他那张臭嘴。”矮人用脑袋指指身后的阿斯翠亚,那精灵望着高塔,绿色的眼珠动也不动。

      莱戈拉斯立即摸上羽箭,却被甘道夫制止。

      “下来,萨鲁曼。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收起你那泛滥的仁心!”

      萨鲁曼刚欲举起法杖,甘道夫轻吟咒语,那漆黑的手杖便发出一声炸响,像风化的石柱一般断裂,最终化为一滩灰烬。高塔里的巫师强撑着,才没使自己跪倒下去。

      “矮人战士与精灵族的王子,毫无疑问,你们的家乡远在北方,这片土地的动荡于你们无关痛痒。你们被卷进这些麻烦,并非你自己蓄意如此,因此我并不责备你在其中的角色。”

      巫师仍试图从这支队伍中找出破绽,他被伊欧墨怨恨的目光刺痛,眼光一转,忽然看到了希望。

      “星女,星女,我派了一支友好的队伍去迎接你,可你断送了我的好意,不过这并不是你的过错。错在甘道夫擅作主张,与你结识在先,错在那罗罕公主害了妖狼。否则我们此时已成为彼此得力的伙伴,这毋庸置疑。”

      “伊欧玟乃是我国骄傲,埃兰的女儿更不会听你胡说。”

      希奥顿面露威严,他看向甘道夫,希望他尽快结束这场闹剧。而甘道夫却从容不迫,似乎在等待答案。等听见这些话的阿斯翠亚是何反应。

      “瑟兰迪尔并不明智,没将你摆在正确的位置。可你知道你的盟友在何处,你不会背叛,忘记自己的力量从何而来。魔戒给了你如今的一切,我同样能给你帮助,无论你有任何愿望。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

      金雳着急得快要跌到水里去,他真想用斧柄敲敲莱戈拉斯的脑袋,阿斯翠亚快要投敌了,他却将弓箭放下了。但莱戈拉斯只摇摇头。萨鲁曼犯了最简单却也严重的错误,林地王国每只精灵都知晓的事情,他却不知道。

      “你还等什么?他可是把你老爹都骂了。”矮人气得鼓了起来。

      “萨鲁曼,我的愿望岂是你能听的?”阿斯翠亚仍旧注视着塔顶的巫师,似乎从始至终、都没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过,“但我允许你知道,你将被冰冷的匕首伤害,被滚动的水车刺死,这不是诅咒,而是你无法选择的事情。”

      甘道夫知道大事不好,那塔尖的白袍巫师也心中一惊,他才想发怒,身后便蹿出一道乌鸦似的黑影。格里马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他面露狰狞,抓住萨鲁曼的肩膀,发狠地戳刺。

      背后受敌,萨鲁曼只能发出嘶哑的抽气声。他用力推搡格里马,缠斗间,半只脚掌踏出了平台。那巫师像一件空心的斗篷,在风中漂荡抽动,最终伸着干枯的爪子,狼狈地摔下高塔。

      欧尔桑克石塔下,一架静止的水车正等待他的降落。这最先到达中洲的巫师,这本该引领生灵抵御邪恶的首领,被锥形的尖刺拦腰刺穿。鲜红的血液顿时浸染白袍,将他面上的表情定格在无比惊恐的一瞬。

      水车悠悠转动,萨鲁曼死得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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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全文免费,宝宝们阅前请看文案排雷!!祝大家阅读愉快,祝我们的中土越来越好~本人主写英美衍生,感兴趣可以看看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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