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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一百零八束星光 ...

  •   这算不算加冕仪式?他有些站不稳。大约是算的,当莱戈拉斯得知自己得了个「爱人」的封号。他将剑柄放到阿斯翠亚手中,那颗红宝石在日光下颤抖。她的手在抖,他的手在抖,几乎托不住那微缩的心脏。

      阿斯翠亚心中依旧忐忑。她怕死亡未得到实惠,乘着虚空追猎。

      她抬起眼,阳光并不忌恨,反而给这精灵镶了一圈金边。莱戈拉斯背光站着,将群山与战场都遮盖起来。阿斯翠亚迅速将他推开,好像瞧见了有谁要从他背后偷袭。

      可除了光束与尘埃,天地间空荡荡。

      “金雳——”

      “哈哈!葛兰德!”矮人跑开,留下一串实在的脚步声。

      邪恶的造物匍匐在地,而他们当真胜利了。幸好如此,否则她定要找出一切方法,不惜任何代价,只为回到过去……

      站在墙顶,陶瑞尔的肩章在光下闪动。她忽然有种欣慰的感受,才要朝下方开口,那曾经的领队却回望过来。莱戈拉斯对她笑笑、又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陶瑞尔与身旁的缪笛对视一眼,明白他们被威胁了。

      「这不公平,即使我为此高兴。」精灵向大角鹿寻求赞同,「对吗?我们的爱和悲伤都不比他们少。」缪笛似乎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只哼哼唧唧地贴近陶瑞尔,扭开鹿角,朝她展示那道可怜的箭伤。

      「别动摇我的威严,缪笛,我是你的将军。」

      圣盔谷的顶上不再蒙雾,乌云也远离此地。山坡上插着一杆战旗,那是罗罕人在埃多拉斯所失去的。现在却系在长矛上,被孩子们围拢在中央,好像节日的彩旗。

      「阿斯翠亚,我们有过约定。可你,你并未严格履行。你说等到战争胜利,你会允许我……我不会死而无憾的。」

      莱戈拉斯抓住她的手,像捉住一只温柔咕哝的白鸽。他听见自己胸中那只鸟拍拍翅膀、冲破藩篱,从他身体里飞走了,再不吵他的耳朵。可它定在莱戈拉斯头顶留下一个空洞,让风灌入,也允许悬在他头顶的事物掉进来。

      他记得她说、那是一颗星星,落到他心中,是他的星星。于是莱戈拉斯还能听出心跳如雷,刺痛得他说不出话。

      阿斯翠亚终于看穿了莱戈拉斯,却不是用眼睛。爱他的感觉脱离了双眼,那感受从眼的位置下落,坠到何处,无人知晓。她想要直面爱人的热情,可实在不能忽视、那些她最看不得的印记。

      溪水在浅滩肆意流淌,断剑回到鞘中。阿斯翠亚从护腕里抽出手帕,擦拭他脸上的血污。伤口与污迹让战争有了实感,昨夜并非一场大梦。她尽量不对这张脏兮兮的脸笑出来,以免那精灵难为情。

      可莱戈拉斯却先笑出声来,只因他也看见一张并不洁净的脸庞。阿斯翠亚绝不像一座洁白的神像,他却知道、自己不会因死亡而遗憾了。他将她紧紧抱入怀中,仿佛不会再告别了。

      「我们会无数次看见北极星。」

      渡鸦在垛口上并肩站着,好像一粒粒扣子,将纯粹的蓝天、与布满风霜的城墙拧在一起。阿拉贡迎面碰上哈尔迪尔,他点点头,刚要给那精灵一个胜利的拥抱,就被金雳一把拽开。

      哈尔迪尔松了口气,对此颇为满意。

      “我跟你说,那俩人打仗把脑子打坏了!”矮人小声嘟囔着,“哼,在臭烘烘的尸体堆里看对眼了。亏我还搜肠刮肚,想着怎么安慰他们!莱戈拉斯输给了我,阿斯翠亚又哭成泪人了,晚上烧的蜡烛就那样儿。”

      阿拉贡挑起眉毛,好笑地看着金雳。他最终拍拍矮人的肩膀,顶着哈尔迪尔的目光、犹豫道:“没错,精灵就那样儿——”

      话音未落,他便被城门外的一抹紫色吸引了目光。车轮悠悠转动,新鲜的瓜果与蔬菜盛着水光。幽谷精灵结队而来,斗篷浸着药草清香。他们行过山坡与浅滩,踏上畅通无阻的连桥。

      希奥顿王站在高堡上,疑惑而又动容。他挡开包扎的纱布,久经沙场,这种程度的伤痛已被忽略不计。

      “瑞文戴尔的医师到了。”巫师低低笑了两声,坐到凳上,“他们不久便将西渡,这是留给人类最后的礼物。”他在衣服里翻找,终于摸出了烟斗,“人类将成为这土地的主宰,万众一心。”

      罗罕国王向下注目,并未看出历史将走向何处。他向近卫命令道:

      “分几支队伍,清理战场,修整水渠和塔楼,将敌人的盔甲武器留下,深入探查地蠕虫钻出的隧道。寻找安全的河流取水,给民众分发补给。还要请各位指挥官到殿中。将王座搬下台阶,在长桌将座位摆好,备好盟友的饭菜——你要与我共坐主位,甘道夫。”

      巫师的深思在远方平原上漂荡,微微点了点头。甘姆林和哈马颔首称是,却在将走下阶梯时又被叫住。

      “不必寻找黑蛮地的首领,我将亲自前去邀请。那些投降的黑蛮地人也不能让民众靠近伤害,没收武器,统一安置到偏殿中看守。”希奥顿神情庄重,“不可忘记四位勇士,今日的胜利由他们争取而来。刚铎的继承人、精灵的先知,将他们二人的座位放在我身旁。”

      “我了解我的四位朋友,只将矮人招待得热情些就好。可别去请阿拉贡,也别打扰莱戈拉斯与阿斯翠亚,年轻人总有自己的事要忙。”甘道夫终于出声,他点燃烟草,笑弯了眼,“虽说比起你,他们可不年轻了。”

      望向浅滩,希奥顿隐约明白了其中缘由,于是挥挥手,叫近卫按巫师所说去做。他转过身,浅灰的烟气已腾空,白袍甘道夫也终于露出奔疲态,放松神经,懒散地靠住石墙。

      “我听闻那两只精灵是一国的王子与公主,幸好他们二人安然无恙,否则我无法交代。”希奥顿话语干涩,丧子的悲痛再度找上他。可在心痛之中,理智使他察觉到一丝异样,“我并不了解精灵,可手足岂能相恋——”

      巫师被烟斗呛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并非王子与公主,只是恰好,他们的父亲做了王国领袖。”他意识到这算不上解答,抬眼一看,希奥顿果然还满脸复杂,“说来话长。那女孩由一位精灵战士收养,后来得到精灵王的器重。”

      这故事并非三言两语能概括的,甘道夫也只能如此解释。

      巫师问:“你并不熟悉阿斯翠亚,是吗?”

      “从未见过,如果她当真不是埃兰。”国王向埃多拉斯的方向远望,眼中有羡慕与怀念,他不禁追忆起往事:

      “凯特布兰特原野之战胜利前,罗罕首个城市还未建立时,埃兰就已在我族中间,一千三百余年……除了永生的精灵,谁能一人说尽千年之事?金殿刚刚筑起,她就成为宫廷诗人的领袖,理所当然。她写我族的光荣,留给后世观看。”

      “希奥顿王应当没见过埃兰。”

      “不错,埃兰在三百年前离我们而去。不久后,恶龙摧毁山下王国,半兽人再度挑起战争,我只得从史书上窥见。”

      “可希奥顿王又为何犹豫?”甘道夫问,“格里马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埃兰,即使她已成为罗罕誓言的发语词,佞舌也并无见到那只精灵的光荣。她们的模样相似吗,阿斯翠亚与埃兰?”

      纵使困惑,罗罕的国王还是点点头。“宫廷画师曾绘过一张诗人的小像,仅有那一位智者,将埃兰的形象刻录下来。先知与她极像,不止样貌,举手投足……她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人,人类该如何感谢精灵挺身而出?”

      白袍巫师吸了口烟,目光深沉,像夜空下的古井,反映着天象。

      “阿斯翠亚是我的朋友,埃兰却不是。人类若想感谢精灵,那便战胜邪恶,坚守这土地,不忘掉他们的传说。至于阿斯翠亚,将埃兰的小像送给她,那是最珍贵的礼物。”

      “她们有何关联?”

      “埃兰是阿斯翠亚的母亲。她已去往曼督斯,但那孩子将做她生命的延续。她将继续她未走完的道路,陷入同样的漩涡,回忆起相似的温暖,最终,选择不同的结果。”

      大雨过后,海尔姆的雕像重新闪亮。萨鲁曼打造的盔甲堆砌在空气上,闪耀着银光。希奥顿听着他人的命运,却也看见自己生命的尽头。从前对这巫师的怠慢使他愧疚,若是他的双目能将事事明辨,罗罕便会被智慧滋润。

      “人无完人,陛下。”甘道夫似乎洞穿了希奥顿的思想,他扶着手杖站起,“现在,快去寻埃德蒙的一对儿女,听他们的诉求。随后,我恐怕要剥夺你午后的清闲,邀你、伊欧墨与我的朋友前去艾辛格战场查看。”

      “是你要求放弃追杀。那些强兽人残兵已被法贡森林的树木消灭,如今又何来艾辛格战场?”希奥顿谨慎道,“即使萨鲁曼的元气大伤,我们也不该贸然前往。休整军队、安抚民心,是首要任务。”

      “你是位明智且仁慈的君王,希奥顿。”巫师挺直了脊背,身形显得高大异常,“但你已知晓了树木具有灵智和力量,也就不能忽视树胡的功劳。他们若是决心投入战争,便能掀起不小的风波……也准备些霍比特爱的蜜糖和奶酪吧,有两个小东西也是我们的大功臣。”

      甘道夫的笑声爽朗,他走出高堡,踏上向下的阶梯。希奥顿仍心存疑虑地跟在他身后。那巫师放开步子,在高墙上、大声宣布西方的境况,引得左右的士兵欢欣鼓舞:

      “快快行动,而后随我去看!艾辛格的邪恶工事已被摧毁,白袍萨鲁曼已付出代价,再无进犯罗罕的可能。”

      山坡的战旗下,阿拉贡静静吹着冷风。短杆烟斗中,辛辣的烟叶兀自燃烧,自始至终,他都未尝上一口。似乎他真正需要的、不是烟草的刺激,而是片刻的闲暇,使他能够在时空以外思考。

      阿拉贡早早洗净了双手,却不敢拆开信上的缄绳。他也没敢去欢迎幽谷的医师,只怕听见阿尔温已离去的消息。

      那无疑于对他审判。

      那判决固然是有益的,也是他与埃尔隆德乐意看见的,却不可避免地给他们中的一人带来心痛。阿拉贡终究是将烟斗抛开,将带着余温的信封握在手中。信上原本萦绕着药的苦味,现在却只剩战后的、落寞的气息。

      是烧红的铁块落入冷水的瞬间、散发出的近乎哀嚎的味道,使人自豪并哀伤,心绪不宁。

      他小心翼翼地将绳结解开,柔韧的缄绳轻盈落地,羽毛般、不带丝毫声响。信纸的背面透出些墨迹,隐约还有泪水的皱痕。阿拉贡的心脏被狠狠攥住,呼吸也放慢了。

      「致埃斯泰尔,幽谷的希望。致阿拉贡,我此生挚爱,我心意已决。名号于你而言并非重要之物,于我而言也是如此。但请允许我为父亲申辩,他并非爱花而只爱花香之人。纵使他以我们的婚姻做条件,迫使你成为刚铎国王,却是为你与人类族群、而并非为我着想。

      「你应当有所察觉,精灵阿尔温并非是专赠给王者的礼物,那所谓的、执起她手的资格,才真正是世间难得之事。无论你我的前路如何,我看见希望,我心意已决……」

      阿拉贡用指尖去触摸文字,他摸出泪水的褶皱,顿时眼眶发酸。他能幻想出阿尔温的声音,想象她说出这些话时的语调,能预料到她的每一次停顿,知晓她将把重音咬在何处。

      可他却难以真实地听见。罗罕的草原如此空阔,仅有风声。

      「我已选择人类的命运,远离天鹅颈的木舟,不见隔离之海的波浪。亲人将落下感伤的泪水,我们须报以幸福的笑容。我愿将暮星的全部力量播撒在这片土地,无论我们所拥有的是一间房屋、一座山丘、还是一个王国。

      「若你正直英勇,我便教人民勤劳、和睦,四季丰收、远离病痛。若你的智慧与勇气遭受蒙蔽,我便抽出刀剑,用誓言的河水使你清醒,远离歧途。我,阿尔温,选择与阿拉贡携手共事,心意已决,不可动摇。」

      溪水聚成一潭,好像借来了那精灵眼中的、温柔的水波。利剑与碎石投入其中,那潭静水只会包容,显出庄严与肃穆。

      「因大敌的得意与命运的选择,我的身体日渐虚弱,手脚日益沉重。无需担忧,精灵的恩典正离开我,我却拥有人类的重量,每走一步,都更贴近这土地。无法亲赴战场,可精神未曾衰退。用我亲手研磨的药草治愈你伤口,若你爱我。

      「勿念,埃斯泰尔。勿念,阿拉贡。勿念,莫忘前路。」

      谷中旌旗飘荡,孩童的歌声掉落在山坡。战士从取水归来,木轮车滚出闷响。冬日的雪白全被远山带走,春风拂过,青绿萌生。阿拉贡放眼四望,搏动的心脏、被每个幸存者抱在怀中。

      他取出阿尔温赠予的宝石。战争使土地印上血迹,暮星却依旧纤尘不染,埃斯泰尔看出希望,虔诚垂眸,吻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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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全文免费,宝宝们阅前请看文案排雷!!祝大家阅读愉快,祝我们的中土越来越好~本人主写英美衍生,感兴趣可以看看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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