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境》麦子1982

13、阿月的游乐场

　　阿月八岁，小星已经能自己在床上爬来爬去的，她似乎能看见在姐姐身躯里的那个不是姐姐的灵魂，因为每次杜集借着阿月的身躯回到现实的时候，小星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她就没有那样盯着阿月看过。
　　自从知道握着那块石头可以去到阿月的脑海之外，杜集就会在阿月回到精神空间里冥想的时候，握着石头去到阿月的世界看一看；一开始他也只是看，他是一个无影无形的魂体，就只能在阿月睡着后的身躯方圆丈许之内用眼睛瞧；再后他就发觉他居然能短暂地控制阿月的身体，他便用阿月的脚步四处走一走，再用她的眼睛去看用她的耳朵去听；再然后他能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掌控阿月的身体也像是掌控自己的身体一样轻松如意；如果是白天，他有时候会让阿月口中的思琪姐姐带着他去到吉山的山顶，他会坐在那块方桌大小的石头上发着呆，直到阿月从梦里回来。
　　所有人都发觉阿月不太正常起来，好在以前的阿月就不是很正常的，倒也没人太惊奇，尤其是杜少夫人和杜少爷，他们一直记着那个梦呢，所以阿月的不正常在他们看来才算是正常的，因为她本来就该不寻常才对。
　　其它的倒还好，杜集也就借着阿月的身体观看与了解这个世界，在院子里走一走，在吉山上走一走；或者看书，看各种各样的书，只要是家里有的他都看，他不求甚解，反正他看过的书会在阿月的精神世界里复制出来，他可以在那里再慢慢看。为此，杜老爷专门派人去四处搜集各种书籍供阿月，也就是杜集翻看。
　　这些其实对阿月来说都不重要，哪怕是半夜她其实已经睡着了，杜集会借着她的身体去往书房看书，会独自去到院子里晃荡，起初是把思琪姐姐吓了一大跳，后来也就习惯了，也就是多派一个人跟着，半夜里醒来能盯着她就好。重要的是，杜集发觉他在阿月身体里的时候感受是真实的，疼痛与美味都是真实的能够感受得到的，他开始借由阿月的口腹来满足他数年来不曾吃过美食的欲望，所以，阿月半夜总是会让思琪姐姐准备各种好吃的，有主食有糕点有水果，每一次他都吃到吃不下撑着了才算好，这让阿月很不高兴，因为她每次从梦里回去的时候肚子都会圆鼓鼓的像一个塞满了东西的皮肚包，杜集被阿月凶了好几回才算是改了些。
　　阿月会预留一些肚子给杜集，杜集经过一段时间的饱餐之后也能控制住自己了，再以后，思琪预备的糕点水果各类吃食，他也就是尝个鲜品个味道，即便如此，阿月也很快地就胖了起来。胖嘟嘟地倒也蛮可爱。
　　经过不懈的坚持与努力，杜集终于在那架超大的几乎就和吉山一样高的摩天轮的边上建造出了云霄飞车，它有不同高度的九个起伏降落，再拐了十六个各种角度的弯，这让阿月一坐上就迷上了它。其实，杜集在建造一半的时候就打算把它停了不要了，这很容易会玩物丧志的，因为在这里没有管束，阿月还小还不懂得控制自己，而他，只要阿月嘟着嘴不高兴了，他也就没辙了。
　　好在阿月尽管沉迷在杜集建造的这场游乐园里，但是功课未曾落下，每日的入定冥想也必做，那些雾已经退了有百十里远，虽然和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相比还是太少，但也足以让他们两人能够自由地活动，也有了一定的空间让他们打造他们的世界了。
　　在阿月打造的她的世界里，全是杜集给她说的故事，她扮演着她喜欢的人物，让杜集去扮演另一个好人或者坏人，他们舞着刀耍着剑在杜集说出来阿月理解中的江湖里扮着家家。而且有了造物的能力之后，杜集再给阿月讲终结者讲黑客帝国时，他就可以把那些阿月不理解的东西画出来，做一些小小的模型，为此他单独建造了一栋高高的大厦，每一层代表着一个故事，那故事在那里静悄悄无声地叙说着，满溢着杜集的留恋与怀念。
　　这所有的故事里，除了江湖，这些在阿月的那个真实的世界里也还在，教他们拳脚兵器的吴师傅，还有后来的章师傅李师傅，闲暇时余会跟他们讲一些外面世界的见闻，虽然不如杜集的故事精彩，但也足以说明江湖其实就在他们的身边不远。
　　除了江湖，阿月最喜欢的是杜集说的他自己的故事，那是她皱着眉头却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那里像是随处都充满着美好，至少比起她的这个世界来说，人们生活平静安康似乎一切淡然随意；而且那里有一日千里的车，有一日万里能在天上的飞机，有渡无边大海不需惧怕的大轮船，更是能飞到天外去到真的星星那里的宇宙飞船；这些都像是神话，都是腾云驾雾的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可是在杜集的世界，这些却都只是平凡的人可以做的事情而已。
　　还有枪，阿月最爱的是大狙，这把大狙是由杜集口述阿月画出来的，后来又几经修改验证才算是有了形，再然后，阿月以她的精神力造了些子弹，又经无数次的实验，终于在九岁的这一年从千米之外射出了一颗子弹，那颗子弹从万花筒的树梢射穿了放在大黄蜂车顶的一个瓶子。
　　杜老爷把杜少爷以前的庄院重新收拾整理了一番，专门用来给阿月和她的小伙伴们居住学习，因此，杜少爷从前住的阁楼便是阿月的了。一层除了大厅餐室，两头各有一间值室，用来给负责阿月看护服侍的丫环仆人休歇所用；二层最外侧是思琪姐姐和思红姐姐的住处，往里间就是阿月的闺房了，从阿月闺房开了个小门进去就是一连五间的书房，里面堆满了杜老爷和阿月爹娘四处搜集来的各种书籍，以便阿月（也是杜集）随时翻阅；书桌前摆放着文房四宝，摊开的纸上写着些字，其实从字体上很容易能分辨出哪些是阿月所写哪些是杜集所写，所以杜集很是花了些时间临摹阿月的字，还让阿月时不时地仿着他的笔迹随便写几张，好让别人能习惯阿月会写两种不同的字体。
　　通过阿月的日记，杜集知道那位老先生因年老体衰辞了课业回家，杜老爷从临县新聘了一位据说是从京都回乡的落第学子，那先生据说考了三次却都未曾榜上有名，心灰意冷之余便断了仕途之心。回家起初萧索落寞了半年有余，后来定下心来专心教学以度余生，就被杜老爷以三倍的束脩聘了过来。据那位离去的老先生说，新来的先生学识要比他更渊博深厚，这一点，阿月和她的小伙伴暂时倒还看不出来。
　　杜集还知道阿月的妹妹小星刚满一岁的时候就能够走路说话了，这一点比阿月强了好多，便也没有让她爹娘和杜老爷老夫人担心；不过有一点还是让杜少爷少夫人和杜老爷老夫人担心，就是小星总是会发呆，眼睛像是盯着某个地方或人，又像是全然散漫不知看向了何处，有时候这一发愣就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乃至半天，连该吃饭了都想不起来，肚子饿了她都能忘记；不过，除了爱发呆倒也没有其它的异样，也有可能是发呆的时辰过长，就没时间去表现别的异样了；小星能说能跳，吃得饱饱的睡得好好的，长得白白净净地比阿月小时候更可爱。
　　最近杜集一直沉浸在那些书籍的海洋里遨游，几乎都没有再出过阿月的房间，因此除了阿月就没见过别的人了，就连贴身服侍的思琪和思红也都早在外间睡着了；她们早已经习惯了阿月半夜会醒来看书，所以老早地就准备好了水果或者糕点以及茶水，这样阿月静静地看书的时候便不需要人伺候打扰，她们也都能安心地睡觉去。
　　至于小星，她每晚都还要少夫人哄着睡，阿月也只是在白天下了课和吃午饭晚饭的时候能见着，所以借用阿月身体的杜集就更是很长时间没有再见过，他只是在阿月的日记里知道小星已经开始叫阿月姐姐了。
　　所以，当他再次见着小星的时候，小星已经从他印象里的那个只能躺着的小娃娃，变成了一个可以站着的大娃娃，那见面的第一句话更是让他震惊怔愣了许久。
　　那见面的第一句话是，小星问他：“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