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境》麦子1982

12、敲破世界的膜

　　阿月正上着课呢，瞥见思琪姐姐在课室外探头探脑的，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院子里多了的那些人，忽然心里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好不容易捱到先生说休息，她立刻跑出去问思琪道：“思琪姐姐，有什么事吗？”
　　思琪道：“嗯，小姐，你多了个妹妹了！”
　　阿月转身就朝外跑去，边跑边说道：“我去看我娘和妹妹！”
　　火火几个人也要跟着，被思梦拦住了，思琪让思梦替小姐跟先生请个假，就追着小姐去了。阿月跑得气喘吁吁地到了爹娘的楼前，见着不少人在进出忙碌着，她定了定神，见着爷爷奶奶和爹爹都在大堂坐着。爹爹见她过来，招手把她抱在怀里，说道：“你娘和妹妹都在睡着呢。”
　　阿月道：“那我悄悄地过去看看。”
　　爹爹起身牵着她的手，说：“那爹爹带你进去。”
　　阿月点点头：“嗯！”
　　阿月垫着脚尖去到二楼，娘跟前的思语和思予一人一把椅子坐在门的两边，她竖起手指放在唇边让她们俩别说话，而后她屏着呼吸掀开了房间的帘子，先把头探进去看了看，看到娘正侧着身在睡，床边上有一张很小的床。
　　她回身把帘子轻轻地放下，走过去站到小床前朝上面看去，那里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她好小好小，小脑袋小嘴巴小鼻子小耳朵小胳膊小腿，小小的手指头正乱抓着面前的空气，小小的眼睛睁着，看见她来，咧着嘴笑着看她。
　　她想着，哈，这就是妹妹啊！
　　这时娘醒了，瞧见她招了招手，阿月爬上了床挨着娘，叫了声：“娘亲！”
　　爹爹随后进来，却被娘挥了挥手出去了，叫门口坐着的两个丫头去给娘亲弄些吃食来，而后爹爹就在门口坐下了。
　　阿月瞧着娘往后挪了挪身子半坐着靠在床头，爬过去拿了个枕头给娘垫在后背，然后靠在娘的怀里被娘的手臂环抱着。
　　娘低头亲了亲阿月的小脸，说道：“你妹妹小名叫小星，星星的星，你这个姐姐是月亮，所以妹妹就是星星。大名就叫杜文瑶，你是王字旁的玥，杜文玥，妹妹就也是王字旁的瑶，杜文瑶，瑶草的瑶。这个字你会写吧，王字旁加个遥远的遥。”
　　阿月道：“我会写，先生刚教过的瑶树瑶玉的瑶。杜文瑶！”说着在空中用手指头写了杜文瑶三个字。
　　娘说道：“对，就是这个瑶树瑶玉的瑶。阿月啊，其实娘一直有个秘密想跟你说的，本来是想着等你长大一些再告诉你，可是生你妹妹的时候，娘突然就有种感觉，似乎冥冥之中现在就是告诉你的最好的时候，所以娘打算现在就告诉你。”
　　阿月端正了身子，说道：“娘，你说。”
　　娘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觉得娘会有什么秘密跟你说？”
　　阿月摇了摇头，道：“那我哪知道，反正你说我听就行了，我不会和别人说的，妹妹我也不告诉她。”
　　娘微微沉吟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又如何来表述那件事，她拿起阿月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如意结，问阿月道：“你知道娘为什么一直都让你把这块石头一定要随身带着吗？”
　　阿月从如意结里把那块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石头拿出来左看右看，摇摇头道：“娘，我不知道，这石头一点都不好看，不过娘让我带着我一定带着就是了。”
　　杜少夫人拿着那块石头摩挲着，说道：“其实娘也不知道这石头是什么有什么用，娘怀你差不多三个月的时候，有一次就在这院子里的水池边休息，那时还没有这处庄院呢，就只有一个小亭子；娘看书有些困乏了，就躺着眯了会，然后梦里看见从天上降下来一团火，那火把水池里的水都蒸干了，火团当中有一个小火球，火球裂开从里面飘出一个白色透明的小男孩……”
　　听到这里，阿月不自觉就想起了杜集，或许杜集就是娘梦里看见的那个小男孩吧。
　　“那小男孩飘着过来一头撞进娘的怀里就不见了，娘一直以为娘会生个男孩呢，结果生了你这么个小丫头。那石头就是娘梦见那个小男孩的时候被攥在手心里的，所以娘觉得那应该就是和你有关系有缘份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什么缘份，总之，这石头想来肯定不应该只是一块石头吧，现在看来普普通通的，那可能是还没到时候吧。”
　　阿月张了张嘴，想告诉娘关于在她的梦里有个小男孩叫杜集的事，想了想这还是要问下杜集才行。她拿着那块石头翻过来覆过去地看，还是看不出它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还是那么灰不溜秋不起眼地。
　　阿月逗了会兀自在那里嗦着手指头的妹妹小星，陪着娘吃了饭就躺在娘的身边睡了会。睡梦里她再次来到那片空间里见着杜集，就把娘做梦的事情跟他说了，还问他是不是就是那个从火球里飘出来的小男孩。
　　杜集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杜集却没来由地相信并肯定阿月娘亲梦里看见的那个小男孩或许就是自己，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他一直存在阿月的梦里了，他没能投胎成阿月娘亲的儿子，而是落在了阿月的梦里。他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从天上降下来的火球里裂出来的，也或许那仅仅只是阿月娘亲的梦，他只是在她的梦里是以那种方式降临在这个世界的。
　　阿月给他看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石头，杜集将那块石头握在手里，就觉得似乎有一些滚烫的热意从石头里冒出来，然后他就忽然觉得他的身躯高大起来，以至于他需要俯下眼睛四处望去，就看见了那白茫茫的雾朝着远方延伸不知多少万里远。
　　他的心神穿过那些茫茫无边的雾，触摸到了一层薄薄的膜，那似乎就是这个世界的边界，然后他的心神里探出一个手指，那手指对着那层膜点了点，一阵波光荡漾，他的身躯和心神倏忽之间便穿过了那层膜。
　　杜集看见了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秀丽的女子，那女子怀里躺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子正悄悄拍打着小女孩的后背，那小女孩却不正是阿月的样子；这是一间卧室，有梳妆台衣柜帘幔，床边还有一张小床，那里躺着一个婴儿，她正一边嗦着手指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刚出生的婴儿是在目不转睛地看他），想来就是阿月那刚出生的妹妹小星了。
　　不再等他继续打量想一想，他于转瞬间重新回到了那片世界里，站在阿月的面前，手里握着那块依然滚烫的石头。他抬眼朝着天空之上望去，仿佛便能穿过那些无穷，看到在这片世界之外的样子。
　　而那里，就是阿月的世界；而这里，是阿月的脑海，也就是精神意识空间。
　　他把石头递给阿月，瞑目去想，心思悠远广阔，却也只是在雾边徘徊来去；他握紧了石头，这个世界便在他的心神间浮现。
　　他看着那块石头想了想，手上便出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石头，他在石头上打了一个小孔，用红绳穿在其中系挂在脖子上；阿月的那块石头上便也出现了一个同样的小孔，杜集用红绳将它系好后戴在阿月的脖颈间。
　　然后，杜集握着他复制出来的那块石头，让阿月握着她的石头，牵着她的手站立着瞑目去想，他们俩的心神便就在这个世界里徜徉起来；他还带着她穿过那层薄如蝉翼的膜，去到她的脑海之外，看到阿月的爹爹正坐在床边和阿月的娘在小声地说话，阿月在中间睡得正香着，阿月的妹妹小星依然在嗦着手指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咧着嘴巴呵呵笑着。
　　阿月对着小星瞪了一眼，松开手里握着的石头，他们便重新回到了水池边。
　　阿月看着那块石头，它依然还是灰不溜秋地，可是此刻，阿月自然知道了这石头的神奇之处，所以娘的梦便也无比真实起来。
　　阿月指了指她的脑袋对杜集说：“原来你在我这里面呢。你就是我娘梦里看见的那个小男孩。”
　　杜集点点头：“应该就是了。”
　　阿月坐到了秋千上，脚踩着水划动，扭头看着杜集说：“那要是我娘把你生下来了，那我娘就变成你娘了，那是不是就轮到我住在你脑子里了？”
　　杜集道：“也许吧。”
　　阿月道：“那现在我娘是我娘了，你就不能和我抢了。”
　　杜集笑了笑，摸摸她的头道：“当然，你娘永远都是你娘，我不会和你抢的。”
　　阿月道：“那我要不要告诉娘你的事？”
　　杜集摇摇头道：“还是别说了，你谁也别告诉，当心别人把你抓去当小白鼠。还有，你娘做过的那个梦也别再和别人说了。”
　　阿月道：“知道了。我跟娘说。”
　　阿月忽然觉得脚下的水愈来愈热，却原来是杜集将那块石头放在了水里，然后水就像是被煮沸了一般热腾腾地跳起来，她从秋千上跃下去，那滚突突的水正正好暖烫着她的身心。
　　杜集说，这就是温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