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人国》醉雪棠

3、未婚夫

　　许卿合梦见陈燃了，他在梦中给她做饭，偏偏她赖床不起，任凭他怎么喊她都不起，一气之下，饭全都被倒进垃圾桶。
　　火星子一点就爆，她踢开被子骂陈燃，你是不是有病，我昨天应酬到那么晚，让我多睡会能怎么样？
　　陈燃则说让你吃饭也有错？
　　她也算理亏的一方，憋气不讲话，许卿合别过头，看着满地残渣，直犯恶心。
　　陈燃继续说，公司有我，我说了你不用这么拼，再说了动画行业这几年不景气，你见过哪个小孩现在守着电视机看动画片？你以为还是十年前吗？
　　许卿合也是驴脾气，她破罐子破摔，对啊，我就是没有观察新市场的能力啊，你有能力总裁你当好了。

　　每当她说这样爱怎样怎样的话，陈燃就会坐在沙发，卷起的衬衫袖管压在膝盖处，他满眼不耐。
　　你看这就是男人，恋爱时你是全天下最美的大宝贝，恋爱后你就是童话故事中给白雪公主毒苹果的老巫婆。

　　他还会问你，以前温柔的你哪去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梦醒时分，许卿合清楚知道这是梦，那个狗男人在梦中也不让她舒心。她闭闭眼，不想起床。
　　思索了半天，一时不知道今天要做什么，蓦然，她像想起了什么，开始四处翻找，许卿合把包里、口袋里翻边，都没找到那个小东西。
　　戒指被她弄丢了。
　　陈燃三个月前跟她求婚的戒指，被她拒绝了的戒指，被她拒绝后又扔进喷泉中，然后捡起来的戒指。

　　她躺进床上，看着天花板，视线逐渐模糊，许卿合用被子盖住脸，闷了好一会儿，听见电话响了。
　　是林之言打来的，她说：“今天下午港美有讲座，好像是杨教授的，去看不？”
　　“讲什么。”
　　林之言无了个大语：“见他一面罢了，管他讲什么啊，下午四点，校门口等你啊，别给我迟到。”

　　许卿合再赖床一会儿，想给林之言发消息说自己的戒指丢了，字码到一半忽然就不想码了，全部删掉，她扔掉手机，用头哐哐砸被，像是那种要死不死的人只选择撞豆腐。

　　戒指丢了，恩师不见她，公司也被她放弃。
　　算了，那就烂到底吧。

　　-

　　港美周末返校的学生特别多，几乎全是本地大学生。街道上人头攒动，学校外随便一家面馆，都坐满了人。
　　许多店铺生意空前火爆，许卿合想找家奶茶店虚度光阴，谁知道奶茶店也没有空位，她站在马路牙子边，一度想打车离开这。
　　有辆骚/包的粉色敞篷车停于路口，车主慢悠悠倒车，这个狗东西，让她别迟到，自己迟到了半个小时。

　　许卿合拉开车门，林之言才伸出一条笔直的长腿，还没弄清楚状况，她就听见后头的大爷说：“不去了，丢人。”
　　林之言就晓得她要打退堂鼓，她坐回去，“还没进校门，你就不行了？”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许卿合突然想起港美曾经把自己的照片，与其他的优秀校友做成了知名校友墙。
　　她现在自身难保，黑料满天飞，实在是不想进去被一群人盯着看。
　　“那怎么了，”林之言不大理解，她不是一直想见杨教授吗，这是好机会啊，“哎呀，你怕别人认识你，那你去买个口罩行了吧。我等你，你快点。”
　　也不是行不通，可戴口罩不是更显眼吗。许卿合摇头，“不要。”
　　林之言转头，沉默两秒，她使激将法，“我给你姐打电话。”

　　许卿合最怕她那位叨叨叨的姐姐，她翻了大大的白眼，可算妥协。车门再次打开，这辆骚/包敞篷车颜色夸张如芭比，想不注意都难。
　　她紧了紧衬衣，抬脚过马路，去对面便利店买口罩。选了个黑色口罩，排队时候前面的情侣你浓我浓，正接受店员的优惠券推荐。

　　等待的过程是真无聊，倏地，门口一声机械的欢迎光临，许卿合目光遂去，朴逸也是刚返校，挎单肩包，随意走到冰箱拿了瓶矿泉水。
　　转身来付钱，看见她的那一刻，停顿了几秒脚步，等她偏头顺头发，还时不时假装回消息，她才感知到他过来排队了。
　　许卿合听见柜台跟情侣解释半天优惠券：“下次来可以少四十块钱，这是逐渐累积的，算积分，有效期一年。”
　　烦死，头一次这么讨厌推销。她低头，抱臂，捏着手机不知道干什么，反正脚尖一颠一颠的。肩膀被谁拍动，许卿合心蓦地一跳，抬头看，是林之言。

　　“你怎么这么慢。”她看着校门口说，“那保安上班了，等会儿进去要刷脸，快点哎，不然人进光了。”
　　许卿合莫名烦躁：“又不是我要这么慢。”她努努下巴，朝前暗示，“啊，你看，腻歪十分钟了，还在纠结买不买优惠券。”

　　还好林之言这货不认识朴逸，还好还好。只要跨出这个店，你们就没多少机会见面了，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我可以做门禁卡。”朴逸在后面说，还补充道，“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许卿合跟林之言同时回头，一个莫名其妙，一个满心欢喜。有帅哥主动帮忙，林之言是会放过的人吗。她笑笑：“那拜托你了。”
　　她回头兴高采烈地拉许卿合，自然是注意不到她的无语，前面的情侣终于走了。许卿合结算的时候，林之言把朴逸的矿泉水拿过来，她顺手放在收银台，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说：“姐姐请客。”
　　她什么时候说请客了，开个门而已，大惊小怪。

　　许卿合不给面子，今天像是吃了火药似的，柜员正要扫矿泉水的二维码，她却伸手拿下矿泉水，推回去。
　　“很穷，住桥洞，付不起。”她一副死人脸，跟林之言对着干，说，“不好意思啊。”

　　林之言背对朴逸，咬牙切齿想揍她，可朴逸低头轻笑，侧身站在许卿合身后，因为长得高，所以哪怕不排队，站外面也能结账。
　　他说：“一起付了。”

　　柜员心想哪来的颠公颠婆，假笑着结完账。走出超市，许卿合立马戴上口罩，而林之言不好意思地抱歉：“对不起啊，她脑子缺根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朴逸摇头说没事，倒还反常地问候许卿合：“姐姐，你感冒了？”
　　什么啊，许卿合不过戴个口罩，他一讲话她就闻见味道了。大庭广众之下，叫这么亲密分明居心叵测。
　　她转头敷衍他：“我对你过敏，行了吧。”

　　红绿灯交叉，人头攒动。许卿合大摇大摆，孩子气般地走在前面。林之言一直在他耳边找补，说什么她心情不好，她就是火罐子脾气。
　　朴逸的眼神在许卿合的背影上，没变过，他突然问：“是失恋吗？”
　　林之言噎住，“算吧。她有未婚夫。”

　　这句话问了，朴逸再没讲话，他守信用地做了他们的门禁卡。送进校门口，他看见门口的校友墙，上面有她，不知不觉凝视了很久，以前路过也会看，日日夜夜都看，每次他都很珍惜这一段路程。

　　因为有她的痕迹。
　　但今天，林之言见他望得出神，多说两句：“你看，她旁边的那个人，就是她未婚夫。”

　　朴逸的蹙眉只停留刹那，转瞬不见。
　　他轻声问：“谈了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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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座无虚席，许卿合听过杨教授的讲座，他的讲座并不干巴，讲的东西都很时髦，是当下年轻人最爱听的热点话题。他本人确实是时髦的老头。但讲座开场十几分钟，人还没来，她记得他一贯守时。

　　坐在她旁边的小姑娘正戴耳机打王者，许卿合倾身打扰：“抱歉，请问这讲座是出什么事了吗？”
　　女孩正在k人头，她说：“群里通知了呀，杨教授临时有事，好像改成童趣动画的总裁了，叫陈什么。”
　　许卿合条件反射，“陈燃？”
　　“对，就是这名字。”

　　狗运气。
　　她想出去，死也不想听陈燃空讲大道理，她已经听烦了。许卿合想要钻出去，林之言坐在身侧，拦住她：“你干嘛？”
　　“换人了。”她语气特不爽，“换成陈燃了。”
　　讲完她麻溜地离开座位，蹲下身一排一排的挪，挪到一定位置，眼前一双牌子球鞋，运动裤，腿部肌肉明朗劲道，再抬头，朴逸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还微微偏头，垂眸看一眼蹲下身的她。
　　他的脚尖有下没下的着地，没有腾位置让他离开的架势。朴逸也没这打算，他俯身友好提醒，分不清楚是故意还是无心。
　　“快开始了，现在换座位还来得及。”

　　谁他妈想换座位了。
　　许卿合打他的小腿肚，“给我让开。”

　　“让了也没用，姐姐，你如果出去的话，大门是不开放的，”朴逸声线稀薄，掺杂尾气，用悄悄话说，“到时候，没人做你的门禁卡。被抓起来怎么办，会被保安放进黑名单，你也不想进黑名单，对吧。”

　　她就说吧，这才是他真实面貌。许卿合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就被逮到了，她懊恼之际，朴逸伸出掌心，像是知道她现在腿麻，这股力气支撑了她起身。

　　不情不愿地坐他旁边，顷刻间，大厅展台终于亮起灯光，主持人简要介绍几句，陈燃便上台了。
　　西装革履，银丝镜框，稳重成熟。
　　许卿合看着他的斯文败类的打扮，脑海全是陈燃不要脸地话——

　　“你以为我想抄吗，我tm要是不抄，咱们公司在十年前原创动画走下坡路的时候就死绝了！死绝了你明白吗，你我他们，全都完蛋，懂不懂？”

　　她陷入回忆沙漏，被一句低语唤醒，等许卿合回过神，听清了朴逸的话，他说：“姐姐，那就是你前未婚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