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Flank

3、许平安

　　“咳咳咳”

　　肺里一阵烧心，周韵爬起来看了一眼手机，4：20。

　　刚想张口喉管也隐隐地痛着，床头柜上放着凉水，她想了想还是没喝。之后半个小时她翻来覆去都没能成功入睡，无奈之下只能起来。

　　天还没亮，她接了一杯温水站在窗台。

　　以前她最喜欢微凉的夜，夏夜里吹来的风让她心情舒畅，如今却觉得有些冷。

　　疼痛让她完全清醒，她复盘着白天的事。

　　那封匿名邮件不止一次出现，从她搬来景州起她一共收到过三封。起初她并不知晓这封邮件的用意，直到第一次出现时那个案件暴露出了她熟悉的标记，她才明白，这些命案的发生跟她有关。

　　她不知道这封邮件背后的人，也不知道ta的用意，但被动的处境让她无时无刻不焦虑着。

　　凌晨四五点正是环卫工人工作的时候，站在阳台上能很清楚的看到他们工作的身影。周韵的这栋房子不在市区，偏郊外一点，这里有一段路没有安装路灯，夜里特别黑。

　　她走进去打开了客厅和房间的灯，再没出来。

　　早上八点，她准时出门，驾车来到了景州一中。

　　她压了压鸭舌帽，换好了校服跟那些学生没什么两样，她成功混进去了。

　　许平安在高二四班，她在校园里闲逛了一圈特意等到课间才出来问话。

　　周韵在高二四班门口徘徊寻找可以问话的目标，突然一个小胖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果断出击，“同学你好，我是许平安的表妹请问你知道他最近为什么没来上课吗？”

　　小胖子没设防，“许平安早就休学了，你是他表妹你不知道？”

　　周韵：“啊？他没跟我说啊。”

　　突然另一个同学凑了上来，“许平安休学都三个多月了，不过像他这么胆小的人休学也正常。”

　　小胖子附和着，“对。我悄悄告诉你，魏翔他们一直都在欺负他。”

　　周韵：“为什么要欺负他？”

　　那人理所当然地笑起来，“他那么娘！不欺负他欺负谁？”

　　小胖子：“他爹妈都不要他了，我敢断定许平安就算是被打死在学校他们也不会多说一句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那人上下打量着周韵，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妹妹，别光着找他啊，也可以跟我们玩的。”

　　周韵脸色冷下来，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更冷的声音，“脏手拿开。”

　　她一回头，是季凡。

　　那人哀嚎道：“疼疼疼！放手！”

　　季凡问她：“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周韵摇摇头：“走吧。”

　　之后季凡就跟上她了，她不习惯身边有人跟着，周韵几次回头几次犹豫却都还是没说出赶他的话。

　　路过洗手间她突然停下，这时铃声凑巧响起，她直接往男厕所走。

　　周韵一间一间地推开门板，上面都无一例外的写着“许平安胆小鬼”“许平安滚出一中”“许平安是野种”，甚至还有戏弄许平安的人在门板上写了一串数字专门建了个群。

　　周韵拿手机拍下这些图片以及那个群聊号，转身离开了。一直走到楼下季凡都还跟着她，她再也忍不住了：“季总还有事吗？”

　　季凡挑眉勾起唇角：“刚帮了你，你就这样赶我走周小姐不大厚道啊。”

　　周韵不想搭理他：“随便你。”

　　校门紧闭，他们出不去了，周韵环顾四周翻墙也许可行，但又瞥见身边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脑中浮现一个想法。

　　她笑起来，“烦请季总帮个忙。”

　　然后走到门卫那儿，“叔，我爸来接我回家。”

　　季凡在旁边一整个黑脸。

　　门卫打盹刚醒来，大着嗓门：“有假条吗？”

　　周韵：“没，我班任说让我先出去假条回头补，实在是身体不舒服拖不得。”

　　他也没仔细看：“签个字出去吧。”

　　“谢谢叔。”

　　周韵火速写下“季凡”二字，出去了。

　　出来已经快正午了，太阳毒的很，周韵刚戴上帽子突然眼前一黑，她条件反射地顿住脚步。

　　季凡看她不大对劲，“怎么了？”

　　马上她的视力又恢复了，“没事。”

　　周韵快步甩开他上了车，就在她要关上车门的时候，季凡撑住了车门：“合作。”

　　周韵再次拒绝：“没必要。”

　　季凡却不顾她的拒绝将她拽下车，强行塞进副驾驶：“没有商量的意思。”

　　周韵拗不过他，只能把手机里许平安家的地址给他了。

　　刚上车没多久她就困了，看着她在车里昏昏欲睡，他说：“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周韵也终于抵不住困意，睡过去了。

　　行驶了20分钟周韵准时醒来问：“到了吧？”

　　季凡一边惊叹于她掐点的准确度，一边说：“嗯，到了。”

　　许平安住在离市中心比较远的老城区，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盖着“拆”字，穿过层层老房深入巷中，他们终于在道路尽头找到了那间不起眼的小屋。大门紧闭着，从矮墙往里看也是许多天没住人的样子。

　　“哎呦，你们是谁啊？”买菜的大婶路过刚巧撞上他们。

　　周韵马上挂起亲切的笑容，“大婶，我们是许家远房亲戚，这次来是来接许平安的。”

　　那大婶一听，心痛的表情浮现上来，“你们呀可算是来了！这孩子可太不容易了！”

　　都不用问这大婶自己找到了话匣子框框一顿说：“你们可得好好说说这平安的爸妈啊！哪有自己不管爹妈让一个小孩承担的道理！”

　　周韵抓着重点问：“平安的爷爷奶奶是怎么了？”

　　“哎呦，这一说就更可怜了。平安的爷爷生了重病，需要钱做手术，结果两个都是白眼狼，没一个肯出钱的！”大婶叹口气，“平安这孩子打小就懂事，这不自己休学挣钱去了。”

　　周韵：“他去哪儿挣钱了？”

　　大婶挠挠头：“这……去哪儿挣钱了我不知道，平安只说是带着爷爷奶奶去大城市里治病，这一走就好几十天都没回来。”

　　大婶不知哪里来的直觉，“不会是平安出什么事了吧？”

　　周韵看了一眼季凡，最后还是说：“我们也不知道，还在找。”

　　大婶：“那你们找到他了可得给我打个电话啊，这孩子怪叫人担心的。”

　　周韵点点头跟大婶交换了联系方式。

　　大婶打量季凡许久，目光不断在二人之间流转，不禁问道：“你们是……”

　　周韵非常自然地说：“他是我爸。”

　　季凡看了看乐在其中的人，只能点头说：“嗯。”

　　大婶顿时笑道：“很少有见这么年轻的爸爸，女儿还这么漂亮，有福气的嘞。就是脸色太苍白了，女孩子多补补。”

　　季凡的目光落在她没有血色的双唇上。

　　他们回到车上，驱车离开老城区。

　　在车上周韵说：“他家离一中太远了。”

　　季凡：“嗯。”

　　她靠着窗子脑中不断运转，忙活一上午好像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季凡：“去哪儿？”

　　周韵：“你开回一中就好，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季凡神情一顿继而又恢复正常，“刚刚还说我是你爸爸，下一秒就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周韵笑了一下：“季凡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我都劝你趁早放弃。”

　　季凡：“我从不主动接近别人，你是第一个。”

　　周韵神色淡然并不在意：“哦。但你不是我拒绝的第一个。”

　　她继续补刀，“我想，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分道扬镳，回去的路上周韵马上给陆砚打电话：“阿砚，帮我查个人。”

　　“许平安，景州市第一中学高二年级学生，我要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最好动向也查清楚。”

　　”好，回头发你邮箱。“

　　”谢谢。“

　　快速挂掉电话之后，她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阿远，你在实验室吗？”

　　徐远摘下手套，“在。怎么了？”

　　“给我寄几支强心剂来。”

　　徐远眉头一皱，压着怒火，“你魔怔了是不是？！你自己来拿，我不管你。”

　　周韵语气软下来：“求求你了，真的。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徐远：“你到底是恶化到哪种程度了，连强心剂都用上了？前两天陆砚还跟我打电话说你没什么事，敢情都是在骗我们是吧？”

　　周韵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却还是嘴硬：“我没骗你们，真的比之前好一点了，但是好一点不代表不需要对吧？我用强心剂是为了减少服药带来的副作用。”

　　“但强心剂的副作用呢？你考虑过吗？”

　　周韵：“我考虑了啊，起码我这几天是清醒的可以正确做出判断，对吗？”

　　徐远对于她这种极端的行为无话可说：“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得自己来拿。”

　　周韵看着挂断的电话，无奈叹气，所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骗得多了连徐远都不相信她了。但如果真有选择她当然也不想骗他们，可她自己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经历过812事件之后她再无生路。

　　因为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拼命地还要去做些什么，要去阻止些什么，要去改变些什么。

　　如今线索就在眼前，他们却都要她困在“求生”二字的牢笼中，祈祷神明的眷顾。

　　她不愿。

　　从她出发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她是要为之付诸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