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货郎》唐周无名

90、东临城23

　　东临城的天变的暗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事，正憋着劲。

　　城内也闷沉沉的，接连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临街唯一的店铺也关了门。

　　街道上偶尔走过几个身强体壮的也都是弯着腰，似乎被什么压着。

　　沉闷的气息在城中趟开，几乎将城里的人淹没。

　　而那平山的祭祀，给这个压抑到窒息的城顺了一口气，人们吊着这口气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一步两喘的来到那平山脚下，他们想亲自迎接明天的来临，可惜大多属平民百姓被严禁上山，毕竟不是谁都能抵得住住山上的亡魂的气息。

　　听说那平山的山顶之上以前是一座寺庙，因为十年前的那场惊天动地的战火毁了，后来那里就成了堆积尸体的地方，再后来那上面就建了一座祭祀台，那座祭祀台比东临城中的还要大，还要高，内圆外方，三层坛制，每一层坛都围坐着巫人石雕，这些石雕长年累月的替代巫师们镇压着坛低躁动的厉魂野鬼。

　　要到那平山顶的祭祀坛，必须走过七层百级台阶，来到祭祀坛，然后登上那三层坛，最后站在正中间的祭祀台上。

　　西巫作法祭祀驱邪，东巫的也没落下，这是一贯的习俗，东巫西巫必须全到。

　　这一天的祭祀没有人敢怠慢，毕竟这是身系所有人的愿望和性命。

　　暂不论他们现在是否是对手，单凭他们本身就是来源于一个祖宗，从一开始祭祀那平山他们就是从来都是一起的，缺一不可。

　　叮铃铃的巫铃在东巫和西巫全部巫师有规律的舞步中响彻了那平山，巫萱就踏着那一声声荡开的铃声一步步的上了中心祭台。

　　而此刻，立在西巫后山的神祇随着西巫祭子的到来，浑身的流光开始串行。

　　巫萱身穿着一身的白色的祭祀服，戴着祭子的面具，腰间别着祭司鼓，飘渺的歌声配着鼓声在空中传开，一声又一声，空灵飘渺，又铿锵有力。

　　那绚丽的声音带着力道，从地上荡向天空，企图勾连天地，又从地上钻入地下，企图将不愿离开的冤魂野鬼拉向地狱，去走它们该走的路。

　　可祭台下面的没了理性，没搭理那歌声里面的谆谆诱导，反而在那一声声的歌声中更加的暴躁，一股股的黑烟往外冒，就连站在山脚下的百姓都能感受到。

　　天上起了大风，吹来了乌云，云连着云，织成了一片，天地间瞬间就变得黑不隆冬起来，就像那压着的数十万亡魂吐出的恶气，要将不识好歹的人间淹没。

　　祭台中间的祭子无动于衷，舞步依旧稳健，歌声在这风中飘荡的更加的远，也更加的急促。

　　歌声如同一声声的呼唤在天地间拉扯。

　　疾风之下，歌声戛然而止。

　　祭台旁巫师也跟着一停，铃铛声停了，天地间似乎有了呼吸，跟着闭了气。

　　呼呼的风声似乎也跟着停了，紧接着祭台上走上了一个人。

　　她风姿灼灼，在她登台那一刻骤停的风又刮了起来，狂风掀起了她那轻盈的外裳，高高飘扬的外裳将她那张绝卓的脸半明半显。

　　可终是有人认得这一张脸，剥去了那身风尘外壳，只着素白的衣裳，她依旧是最美的。

　　出现在这的她不再是醉香楼的花魁，而是镇南王的孤女——燕芫荽。

　　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平山不再平静，祭坛地下压着的亡魂又开始发作，近乎咆哮的在冲破封印。

　　大地在狂风中跟着振动，它们似乎就要冲破而出。

　　叮铃铃的巫铃又开始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绕着那呼啸而来的鬼哭狼嚎拉扯不断。

　　祭子那双平静的眼神透过面具看着祭品的到来，然后面无表情抽刀割破了掌心印在祭台最中央的位置之上，血从她的手掌漫延开来，在最中间的圆石汇聚成了一个符文，那符文形成的那一刹那，一股古老的气息从祭台压迫而来。

　　就好像神明降临，苍生不敢抬头。

　　而无惧赴死的孤女立在其中，她孤高的保持着最后的倔强。

　　在场的人看到的就是那单薄的身影在风中如同腊梅般迎着烈风而开，又在烈风中萎靡。

　　她的脸色已可见速度在变的苍白，与之同时她的周身裹着一层红色的雾，飘飘荡荡的落入地上，勾画出了一个更大的符。

　　那躁动的亡魂似乎在忙着吞噬到嘴的食物，正平静的消化着。

　　符文成形，而台上的祭品再也保持不住身形，如同一朵失去生命的梅花，飘荡的落入尘土。

　　费尽千辛万苦才爬上山来的邱善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燕芫荽来时一身的洁白，可现在早已被血气染红。

　　邱善的表情在亲眼看着那花骨朵般的人飘零之后变的通红，就好像无数的情绪翻涌进眼中让他难以自持，瞬间翻滚冲滔天巨浪，他恨让燕芫荽变成这样的所有人，心中涌起的滔天恨意推着他一步一步的朝着祭台而去，他想为那朵甚是孤苦的花做最后一件事——落叶归根，谁拦他跟谁拼命。

　　可他还没靠近就被人从背后按住，一个他熟悉的声音飘入耳中。

　　“邱公子，别着急，好戏还没完。”

　　邱善转过头，看到卖货郎那一瞬间，他那波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他捂着那颗还在砰砰跳的心，胆战心惊的问了句，“货郎兄，我。。。我这是怎么了？”

　　卖货郎神色无常的告诉他，“你只是太入戏了，现在没事了。”

　　邱善那颗心平静之后，再看向祭坛，那抹身影一入眼脸，他依旧无法保持平静，只不过他现在可以保持理智了，替人收尸，他先得有命才行。

　　符文刻成那一瞬间，天地间又没有了呼吸，就连风都静止了，世间万物都停在了那一瞬间。

　　铃铛飘在半空中不上不下，落叶贴在了空中，巫师们刻录在了那一刹那，就连山脚下的百姓都保持在了磕头的瞬间。

　　卖货郎在这一瞬间抬了眼瞧了过去，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山与结界，落入了那西巫洞窟中流光的神像上，又瞬间的收回。

　　西巫老巫长正抬头看着祭祀台，在这一瞬间她动了，可巫萱的动作比她更快。

　　天地间恢复了呼吸，一吐一纳间，巫萱脱下了祭子面具，露出了在额头上早已经刻画好的府，那符文只差一笔便成，只见她抬指一点，以她为中心，刻录在祭祀台上的符文开始攀附而上。

　　老巫长堪堪停在了祭祀台之上，电光火石之间便与巫萱交上了手。

　　又是一阵狂风大作，在这狂风之中，卖货郎听清了一句话：巫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