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货郎》唐周无名

91、东临城24

　　那平山狂风大作，将巫萱的声音撕裂，碎散开来，随风擦过李真的耳边，擦过巫启的耳边，擦过东巫老巫长的耳边，擦过所有人的耳边。

　　李真看着祭祀坛上胶着的两道身影，一丝前因后果开始在脑中闪烁，巫姳在这！！

　　他动了，可人却被东巫老巫长按住动弹不得，在这狂风中，李真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句，“老爷子让我去，巫姳在这里，让我过去。。。否则我这一辈子必将苟活着。”

　　东巫老巫长虽然按着李真，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坛上，看着那个为了一道虚无飘渺的身影而疯魔的西巫老巫长，他说，“上去就是个死，你要留下，我去，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今天就结束了吧。”

　　李真却拉住了他，眼睛通红，“老爷子，上面也有我必须去的因由。”

　　狂风越来越烈，飞沙走石，好不热闹。

　　巫师的阵型被这烈风刮的乱了阵脚，东倒西歪。

　　巫启眯着眼看了一眼祭坛上难舍难分的两人，一咬牙转头对啊霞道，“维持秩序，阵型不要乱。”

　　巫启嘴上条理分明，可心里却一直有道声音响起：巫姳在这，为何巫姳会和那平山十几万亡灵镇压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巫萱引得镇压的符文缠身，那符文居然有源源不断的神通从符文里涌出，否则她哪能和这位西巫老巫长僵持这么久。

　　在那符文缠身那一刻，埋在她心里的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这里的符文根本就不是镇压，而是饲养。

　　是谁在饲养这地下的十多万亡灵，不用猜也看也看出来。

　　西巫老巫长！！！

　　巫萱满身的符文缠绕像极了西巫后山那座符文缠身诡异莫测的神像，不同在于她现在开着眼，虎视眈眈的看着西巫老巫长，问。

　　“巫姳是不是被你献祭了？”

　　西巫老巫长在烈风中依旧稳如泰山，她那双眼睛在这昏天暗地中明亮的如同天上的星辰，她没有回答巫萱的问题，而是张开了双手，抬头迎着狂风怒号的天，“我的神明啊，请再次降临人间吧。”

　　狂风依旧不止，似乎还越演越烈。

　　祭坛旁的雕刻石像站不稳的已经随风而去，撞到了隔壁那带着笑脸面具的石像，隔壁带着笑脸面具的又撞到了隔壁带着怒目面具的石像。。。

　　在这烈风中，巫师们终于保持不住，有的人被卷上了天，有的人抱着树苟着。

　　知府大人那具身板在突变之际救被官兵护着远离了祭坛，可依旧免不了被吹飞，此时正抱着一棵树抵死反抗这狂风，管家已经不知被卷到了何处，早没了身影。

　　他正拼命的抱着树，闭着眼，突然感觉到风小了，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背着大背箱戴着斗笠的卖货郎站在面前，那狂风对他一点作用都无，似乎碰到他就自动的绕了路。

　　知府大人惊魂未定，眼前的卖货郎藏身在一片黑暗之中，就像地底下的冤魂来索命的，惊得他连府尹的气度都不顾了大叫了一声，颤颤巍巍的指着卖货郎问了句，“你是人是鬼？”

　　卖货郎藏在斗笠下的脸扬了扬，平静无波的回了句半真半假的话，“你觉得呢，知府大人。”

　　知府早被吓破了胆，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说，“不是我，不是我，是东巫，不是西巫，是他们，都是他们闯下的祸。”

　　卖货郎步步逼近，冷静的继续问，“什么祸？东巫许了你什么好处。”

　　知府有些神志不清了，卖货郎问什么他就开始语无伦次的说什么，就好像说给这个人听他就能得到救赎一般。

　　“我只是跟东巫要了个祸水东引保家宅平安的符，绝对没在祭品上面做手脚，绝对没有。”

　　知府的话落入了卖货郎的耳中，也落入了他身后的人耳中，邱善从卖货郎的身后走了出来，丝毫不惧知府的官位，质问道，“你对燕芫荽做了什么？”

　　一阵风来糊了知府的眼，他看不清新出现的人，可那人身上的火气却实实在在的烧着他，他慌张的连连摇头，“我也是为了东临城，我也是为了东临城，才给她下了符，让她听话。”

　　邱善一口老气吊着，难受的要死，怪不得那傻女人不愿意走，老大原因是那个符作祟，他转头看向祭祀坛，那抹身影正在狂风中摇摆，眼看着就要被风刮起，邱善一咬牙，冲进了风中。也是奇怪，那狂风看着厉害，他居然没被吹飞。殊不知他这一趟的畅通无阻都得益于他身后的符。

　　邱善走后，卖货郎再次看向知府，平平的道，“不对，那姑娘身上的可不是什么听话的符文，是可口的饲料吧，所有的污浊都会落到她的身上，让她成为着十万亡魂的饵，东巫老巫长下的一个好饵，不过为什么要把祭子之位拱手让人，这一点倒是让我好奇，东巫老巫长到底要走什么。”

　　卖货郎说完，没再看向知府，转身便要走，走之前给知府留了一句话，“知府大人，请抱好树，要起风了。”

　　卖货郎一走，狂风果然迎面而来，一瞬间将人吹上了树头，幸好知府那老胳膊老腿还没退休，如八爪鱼牢牢攀在树上，他整个人随着树在狂风中飘荡。

　　巫启在狂风中脚都站不稳，可眼睛依旧看着祭坛上。真相。。。真相是什么，到底是什么真相可以让天刮来了狂风。

　　巫启看着李真和东巫老巫长在狂风中朝着祭坛走去，一转眼又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狂风中毫无阻力的往前走。一波狂风又起，刮的他踉跄了两步，一抬眼又看到了一个背着大背箱的卖货郎神色平静的走在狂风中也一步步的朝着祭坛走去。

　　这让巫启皱起了眉头，这狂风他想挪动一步都难，可这些人，却凭的是什么能抬脚向前。

　　凭什么？

　　李真和东巫老巫长凭的是心里面的执念。

　　邱善凭的是一腔孤勇。

　　卖货郎凭的是一身神秘莫测的本事。

　　那平山上飞沙走石的胶着着，山下却异常的和谐，和谐到近乎静止。

　　人们跪伏在地，他们闭着双眼，可却不是在祈愿，而是真的这么睡了过去。

　　天空又飘落下灰白的尘土，飘飘荡荡的落下将这些跪伏的人裹在其中。

　　西巫后山的神明慢慢的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