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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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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蒙秘史》有云:【夫神人氏重器,以一分气力为十分,是为凡器;仙者仿之,以一分灵力为百分,是为仙器;万分,是曰神器。】
众所周知,鸟族乃是神器大户,其中大半神器都要仰赖傅玄的离火。
离火从上古燃至今日,什么天材地宝都能炼化,得出的神器威力非凡,远非其他神火可以相比;
然而,又因为傅玄常年征战,无数魑魅魍魉葬身他的离火之中,化做狰狞的戾魂,是故离火炼化的神器凶性极强,常人不好把握。
譬如云廷玉城的护城玉,就是老城主借来离火后炼化,其上戾气缠绕,圣女至今也不能接下。
在长生界时,花清浅对神器十分好奇,傅玄曾为她一一介绍过。
“傅玄亲自炼化的神器很少,小混沌戒乃是其中之一。”她对满头雾水的玉京子解释道:
“千年前恶兽泛滥,有种恶兽专吞鸟蛋,傅玄便炼化了这枚戒指,交给鸟族各大部落,以镇压恶兽,保护后裔。”
因为本意不在杀伐,而在守护,此戒以中正柳木为材,火候也很克制,刚出巢的幼鸟都能使用。
“小混沌戒能在虚空里开辟小世界,把人关进去封印,任你有天大的法力也逃不脱。为了防止幼鸟误用此戒,酿成大错,这戒指上还有打开封印的法门,只是一般鸟族不知道。”
玉京子愕然:“一般鸟族都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
“傅玄告诉我的。”
“啊,这算是鸟族秘辛了吧,他连这都跟你说啊?”
花清浅没有答话,吕浮白看着她微颤的纤长睫毛,轻声说道:“他说的这些,你竟到今日都记得这么清楚。”
“呃,你别误会。”花清浅听他这话泛酸,竟没来由感到一丝心虚,解释道:
“那时我以为这小混沌戒是、是傅玄做给云廷玉城圣女的,所以格外在意,刨根问底……到今日还记得,无非是因为我吃醋吃得太狠,想忘也忘不掉。”
没想到她还吃过这种醋。
当初他对她有多冷淡,才让她生出如此根深蒂固的误会。
吕浮白心里一痛,眸色渐深,花清浅以为他不信,画蛇添足道:
“真的,这么多年过去,连跟苍御峻吵的每一场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纯粹是心眼子小,跟傅玄没有半点干系!”
听着她的解释,吕浮白沉默许久,轻抬起手,抚了抚她无辜清澈的眉眼。
“那就试着忘了。”他声音很低,只有她一个人听得清楚,“前尘不堪,于你都是负累……今后活在当下,清浅,试着把以前都忘了罢。”
花清浅还没来得及答应,旁边纳闷半天的玉京子忍不住上前插话:“不是,你们说什么呢,什么苍御峻,清浅不是不喜欢提到西陆妖尊吗?小混沌戒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没有关系,是我跑题了。”花清浅这才发现玉京子还在,赶紧拉下吕浮白的指尖,咳嗽几声:
“说回小混沌戒,咳咳,我只知道恶兽逐渐被消灭后,傅玄并没有收回这枚戒指,仍由鸟族各部落轮流供奉,以示对他的感恩和尊崇——却不知道现在具体轮到了哪一族。”
“该是昆仑鸟族。”吕浮白道。
她惊讶抬起眼帘:“你怎么知道?”
“……我也对此类神器颇为好奇,是神君告诉我的。”
关于凤凰神君,他的情报倒像是比她还多。正好花清浅想起一件事,顺便问了句:“对了,傅玄长生界的山巢内放了好多神器,你看过么?”
“看过。”一提起山巢,他就知道她要问什么,心跳都悄悄加快了些。
果然,她下一句便是:“乾位房间里那个灰扑扑的、像水壶一样的神器,你知道是什么吗?”
“那是榠壶,里面装有六界火种。”尽管心间惊涛骇浪,他声音仍平稳无比,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一旦倾翻,本世界会立刻坍缩消弭,乃至万劫不复。”
花清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原来干系如此重大,难怪他要舍下我去救。”她彻底心悦诚服,“他做得对,能活万民,死我一蛇本就是应该的。”
“……他没有舍下你。”
“啊?”
“神君同我说过,当年他没有舍下你。他舍不得的——”他声音一颤,很快又冷静下来:
“——当年为护你周全,他提前在你身上放了纸分身,缇阎本就伤不到你分毫。”
花清浅闻言怔住。
傅玄为她思虑如此周全,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可是那个时候,就算她知道,就算她能察觉那只纸鸟……以她的性子,估计还是会离开他身边,只是手段不会那样激烈而已。
喜欢一个神君实在太累,更别提玉京子刚刚因为这份喜欢葬身,她太迫切想要断情,可是人心不受自己控制,在傅玄身边,她就没办法不喜欢他。
所以她只能离开。
见她良久没有说话,吕浮白也没有多补充什么。
能解开误会已经很好,他不再妄想她会原谅傅玄。他垂下眸子,温声转移话题:“清浅,你想何时动身取戒?”
“事不宜迟,明日就走。”花清浅很快收拾好思绪说道,“而且我与鸟族非亲非故,这次恐怕还要麻烦你陪我走一趟。”
去昆仑山讨小混沌戒,与之前几次积攒天道功德可不一样。
此前他帮她的忙,功德也会分给他一部分,可这次她纯粹要利用他孔雀世子的身份,却暂时想不出什么可以回报,故而语气有些忐忑。
“好。”吕浮白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要告诉我,在西陆时,那个妖尊是不是对你不好。”他克制着眼底汹涌的杀意,安静地问她。
“他是不是,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那何止是委屈。
在西陆的那段日子,回忆起来总是漫长的阴雨天,只有两三天放晴,可偏偏就是那放晴的两三天,叫人舍不得将下雨的苍穹轰烂。
与苍御峻的往事说来话长,花清浅本想敷衍过去,可是与吕浮白沉静如万年寒井的眸子对上,看清其中的护短之意,她又莫名涌上一股倾诉欲。
“其实,一开始我没打算在西陆久留——”
玉京子去房间收拾行李的步子慢了下来,转弯到厨房拿来一盘水果,咔嚓咔嚓啃起桃子,俨然一副听故事的姿态。
“——进苍御峻宫里,真的是一个意外。”
花清浅也拈了枚地禾角送进嘴里,脆甜的口感叫她眯起水眸,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一抹黑影悄悄附在了小院的玉兰树梢。
鹞鹰的悬停又稳又轻,几乎没有声响,但吕浮白还是捕捉到了一瞬间的气流波动。
他眸光微闪,并没有出手,由着花清浅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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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御峻双爪攀着玉兰树枝,花清浅好像很喜欢这种花树,他不敢太用力,只能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看向花清浅。
二十年不见,她还是这样好看,穿着藕荷色双绣累珠薄云纱衣,举止从容,言笑晏晏,像这春日里最漂亮的一朵嫩蕊。
可是她身边的人,不再是他,她全心全意望着的人,也不再是他,她宁愿跟这个野男人上神来凡间小院,也不愿做他的尊后——
他死死盯着她身边的男人,迫人的鹰眼一眨不眨,戾气油然而生,几乎要化为实体,呼啸着将整座院子掀翻。
直到他听见花清浅接下来的话。
“苍御峻的娘亲待我很好,为了讨她喜欢,苍御峻也便待我很好。可我不知道,还以为他是真的待我好……”
一开始说得好好的,做尊后只是一场交易。但婚后她与他一同议事宫中,一同侍奉娘亲,一同主持祭天,日日相伴,也难免生出了几分亲厚。
从前,因苍御峻生性冷傲,不苟言笑,很有些喜怒无常的暴君风范,动不动就会罚内侍生受悬崖急流,宫人给他送东西时,内部都会百般推脱,选出最倒霉的那个去冒险。
可自从有花清浅陪着他,就再没有内侍被他罚过。
宫人暗地里都说,尊后是西陆之幸,花清浅听得多了,也觉得苍御峻似乎待她真的有所不同。
终于在那一晚,他带她飞上苍穹沐浴极光,群星璀璨,他捧着她的脸,情难自禁般在她耳边喃喃:“花清浅,做我真正的尊后吧。”
那时候,花清浅还是条不长记性、执着生蛋的小花蛇。
她想,西陆妖尊的娘待她不错,妖尊修为高,人长得又俊,既然他主动求偶,她就在这里安定下来也不错。
“不过幸好,我也只是心动了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苍御峻娘亲死后不久,之墨回到西陆,来拜见新晋尊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不过是我的替身,趁我不在,居然鸠占鹊巢。”那条黑花蛇身姿曼妙,对着她吐了吐信子,敌意浓得呛人,丝毫没有掩饰,“苍御峻爱的人是我,你信不信,这个尊后之位迟早是我的!”
撂下话后,她停在原地,傲然看着花清浅。
身旁的宫人纷纷义愤填膺,指责她以下犯上,不敬尊后,合该受斩尾之刑。
之墨挑衅的姿态底气十足,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撑腰,故意激怒她降罚。这么明显的坑,花清浅当然没有跳,她对上黑花蛇的视线,语气漠然道:“我不会罚你。”
“苍御峻爱你,我信。你若也爱他,就自请入宫做侧妃,我批。你们鸳鸯无双,我可以不掺合。”她补充道:“但这个尊后之位,我坐定了。”
“你若实在想要,我只有三十年后,才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