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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5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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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尊后不在西陆?”苍御峻听着属下的汇报,赭黄色瞳孔倏地一缩:“她去哪了?!”
“尊、尊后只身前往凡间已二十载,还曾召去两只灰背山雀当男……男/宠。”属下不敢抬头,“且、且有人传言,说尊后在凡间相中了一个白脸书生,亲——”
苍御峻的脸色已经难看得想要杀人,属下极力想要收声,却已经收不住:“——亲手拟了婚契。”
他以前一心觉得尊后可怜,跟了尊上这么一位心有所属、执意守身的夫君,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竟觉得可怜的那人,说不定是尊上。
因为据他所知,当年尊后与尊上成婚时,好像都没有亲手拟过什么婚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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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御峻顾不得先给自己治伤,拖着受伤的翅膀寻到慕城,又辗转寻到蔗县,一条街一条街找过去,终于找到了花清浅。
只不过她身边还有一个碍眼的,将她圈在怀里的墨袍上神。
——他必须死。
苍御峻冷冷盯住那两人的亲密姿态,疯了一样地想。
胆敢应召做她男/宠的灰背山雀,那个凡人书生,还有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上神。
二十年来,西陆各族都以为妖尊身陨星沙海,她伤心过度,在其他鸟族身上寻找他的影子聊以慰藉,这是人之常情,他不会怪她。
但这些不自量力碰过她的、下贱的飞禽——
全都得死。
嗜血的阴鸷在眼底一闪而过,苍御峻把喉咙里翻涌起来的委屈强行压下,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花清浅。
“尊后,我回来了。”他放缓了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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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花清浅而言,此刻莫名其妙柔情似水的妖尊,比刚出现时那个暴怒似要杀人的妖尊可怕得多。
因为她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面对她时,苍御峻多数都是怒气冲冲,他的温柔是独属于之墨的。
久而久之,她善于应付的也是一个别扭冷硬的妖尊,二十年不见,他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还性格大改,着实叫人害怕。
她有点怀疑他脑子坏了,但她没来得及问,因为旁边吕浮白先她一步,冷声开了口:
“她不是你的尊后。”
苍御峻抿唇看向花清浅,却没有从她那张明艳依旧的小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反驳之色。
满心杀伐暴戾一点点全变作恐慌,他强装镇定上前一步,唤道:“尊后……”
“停停停,吕浮白说得没错,我真不是你尊后。”花清浅一个激灵,连连摆手,“别这么叫我,恶心得慌。”
听到“恶心”二字,苍御峻浑身一颤,像是被人重重打在脊椎骨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日思夜想的再次见面,花清浅对他的态度会是这样。
就算是还在赌气,可她晓得他没死,不欣喜若狂地扑进他怀里,甚至还在他面前这样护着一个外人?
他满是委屈又不解地看着她,指向吕浮白:“尊后,他是谁?”
“……”说了多少遍,她不是尊后、不是尊后,这只鹞鹰还这么叫,是没长耳朵么?
花清浅有些不耐烦。
现在时移势易,她对苍御峻并无所求,又有吕浮白在,不用担心打不过他,她说话也不再客气:
“记得尊上曾经说过,让我走了就别再回去。我确实不想回到你身边,但不知尊上自己来找我,闹的又是哪一出。”
说完后,她没等苍御峻的回答,拽着吕浮白就要离开。
“我、我那是气话,尊后——”
这个称呼太过刺耳,吕浮白眸子里黑沉沉的冰寒终于压抑不下。
他停住了步子。
恰好,他现在是孔雀大明王世子,杀一个擅闯过青逸山洞府的西陆妖尊,正是师出有名,恰如其分。
花清浅感觉到他猛然爆发出的危险杀意,竟像是要就地动手,忙拽住他的手臂,劝道:
“苍御峻是西陆妖尊,死在此地麻烦定然不断,别跟他纠缠了,咱们回家吧。”这一神一妖打起来,不知道要拖上多久,她回去还有正事要干呢。
吕浮白凝望着她,确认她不是想保苍御峻的命,而是真的想离开,便从善如流握住她的手。
“好,回家。”
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黑衣上神宽大的手掌覆裹住花清浅白皙的手心,居然有几分相配,看得苍御峻妒火中烧。
他眸中恨意肆虐,纵身飞上去意图绞断吕浮白的胳膊,却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隐了身形——
这两人术法默契得像是出自一家,速度奇快,苍御峻不知道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也追不上,一个人孤零零被甩在原地。
昔日妖尊威风不再,满目仓皇,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可怜暴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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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浅是真的有要紧事,一回到慕城小院,便迫不及待地将镶嵌惊鸿木的神牌摆了出来。
“我将惊鸿木完璧归赵的时候,没有看到应龙神宫的位置,但脑子里多出了一段影像。”
她说着,纤长睫毛微微低垂,半阖住暖棕色水瞳,眼前仿佛浮现了盘龙岗满是凋敝、枯草遍地的山野——
乌云沉沉,高高的苍穹之上,一位白衣上神衣袂飘举,浑身火焰万丈,睥睨着下方。
她身侧是一位大妖,眼瞳妖异如血,毛茸茸的白耳朵垂于脑后,八成便是长耳祟煞。
两人身边还有数十位仙妖,俱是打眼一看就法力无边,气势迫人。他们周围簇拥着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朱雀部族兵将,与下方众妖形成对峙之势。
一位锋利恣肆的高大男子傲然列于地上群妖之首,花清浅认了出来,他就是竹言曾画给她看过的天水妖尊。
香染站在天水身侧,仰头看着上方那位浑身冒火的白衣上神,温柔的眉目紧绷:
“赵音浓,你乃是堂堂朱雀帝姬,为了一介妖尊如此费尽心思迫害下界,又是何苦?”
“你给我闭嘴!”那白衣上神身上的火焰霎那间暴涨百倍,刺得人睁不开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别以为做了天水尊后就能妻凭夫贵!”
香染似乎颇觉好笑,唇角勾起,摇了摇头,白衣上神被她这副轻蔑神色激怒,飞得离地面近了些,方便与她对骂:
“你敢看不起我——”
就在一瞬之间,香染飞快出击,死死勾缠住赵音浓,一直未出声的天水则如离弦之箭般蹿起,化身墨色应龙,直直刺进上空乌云心腹!
赵音浓想拦住他,却被香染蛇身缠着,挣脱不开,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天水没说话,原来你们早就是串通好的?好啊,好一对郎情妾意,配合无间的夫妻……”
“赵音浓!你还执迷不悟么?”隔着惊鸿木,花清浅也能看出香染脸上的焦急之色,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你是朱雀帝姬,本应天性纯善,可你看看你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就为了惩罚天水部族,数万凡人连带着被你饿死渴死,这不是你,是那只邪魔蛊惑了你!”
赵音浓根本不听她的,狠狠挥袖打在她尾巴上,迫使她松开自己:
“你一介低贱蛇族,也敢妄言我是什么本性?我可是神,没有邪魔蛊惑得了我!凭我本心,我今天就是要你死!”
“众将听令!”赵音浓化为原形,朱雀鸣声尖利,震彻寰宇:“香染与天水部族不遵天道,是为反叛!天水身为神尊,仍放纵妖族伤人,是为管教不力!”
“我朱雀族替天行道,今日就替天水清了这群反叛之徒!”
众仙兵遵她号令,当即齐齐向地上群妖攻了下来。术法相接的那一刻,与惊天动地般爆炸轰鸣一起发出的,还有苍穹中天水嘶哑的吼声:
“这不是普通邪魔,是定法天怨!定法天怨逃脱了封印,快去请凤凰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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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法天怨这个名字,花清浅其实听过。
她跟着傅玄修炼,见识的世面不少,对各种邪物魔头都有了解。傅玄跟她讲过定法天怨的事,只是听他说来,那不过是个略为棘手些的魔君,完全不是影像中黑压压遮天蔽日的恐怖姿态。
思及傅玄,她顿了一顿,玉京子却正听得入神,忍不住催她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场恶战。”
如同思竹的那张画,血泥浸染了整个盘龙岗,战况惨烈,土地上草木烧尽,变为一片凋敝的焦黑。
朱雀族天兵在人数上多出十倍有余,天水部族死伤大半,倒地不起,只剩他本人、香染与竹言苦苦支撑,拼了命阻挡苍穹那团乌云落到地上。
“……定法天怨被我爹两双翅膀缠住,我爹的心口逆鳞却也被他掀翻,眼看就要同归于尽,那只朱雀仰天长鸣,凭空召唤出一枚戒指。”花清浅阖着眼睛回忆道:
“我看到朱雀催动灵力,戒指上冲出万丈幽蓝色的光焰,烧到我爹和定法天怨身上,我娘飞过去护住我爹,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玉京子听得倒抽一口冷气:“这么说来,咱们爹娘凶多吉少啊!”
“我问过天道了,他们没有死。”也正是因此,花清浅情绪还算稳定,她揉揉因长时间半垂着有些发痒的睫毛,转向吕浮白问道:
“对了,你身为孔雀族世子,跟朱雀族关系也密切,可知道赵音浓那戒指的来历?”
吕浮白像是沉浸在什么思绪里,她叫了他两声,才见他回神。
“听你描述,那枚戒指应该是小混沌戒。”他看向她眼中逐渐浮现的了悟,肯定地点点头:“神君应当跟你提起过。”
花清浅想起来了:“不错,是小混沌戒!傅玄亲自从离火中炼化的神器,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