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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小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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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太冷,梁祝只穿了一件毛衣,她双手撑在草坪上,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直到手酸了,姜同语才慌忙跑来。
卫忘恩待在办公室没敢过来,见周围没人,她才让开,让姜同语给小灰穿上衣服。
梁祝的手被冻得已经失去知觉,她也没来得及管,看到小灰安静地躺在姜同语怀里,才无声笑了笑。
变成人,就意味着多一份活下去的机会。
姜同语却注意到了她冻得发红的手,目光移开,不自在道:“冷吗?”
梁祝刚刚出神,没有听到姜同语说什么,她转头看过去:“啊?姜医生你说什么?”
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就这么被不解风情的人打破了,两人还冷战呢,不过姜同语看到梁祝一脸发懵的样子,那样子真不是装出来的,反而有些好笑,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句:“我是问你,手冷吗。”
两人好久未曾说过话,但是,这次梁祝切切实实感受到姜同语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关心,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意识低头摸了摸鼻梁:“不冷——”
结果,下一秒,她委屈地看向姜同语:“——才怪。”
莫名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姜同语被她逗笑了,不自在地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可是唇角却依然淡淡的笑意。
两人关系刚破冰,梁祝就等不及凑过去问:“姜医生,你不害怕吗?”
她第一次见到动物变成人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但是姜同语好像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
“之前听你和组长八卦过啊,”姜同语兴致缺缺,“之前你们两个天天在办公室八卦,每次回来必会看到你们。”
说到这里,她突然问:“你是不是快要离开了?”
梁祝一脸震惊:“你知道?”
“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过啊。”
姜同语无语地看着她:“……你觉得我傻是么?”
……
后面姜同语把小灰抱回去,公司即将下班,但是小灰却一直没醒,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梁祝还是出了实验区,拿自己的手机给蓝霜打电话,但是打了好几次,组长才接,一接起来,那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电话随即挂了。
这样的反应,看来蓝霜现在有事,她只能先发短信问。
最后蓝霜回过来消息:找欧阳流丹。
顺便把欧阳流丹实验室的座机号码发了过来。
最终的结果就是,欧阳流丹下班了,让她联系神鹿,小灰既然可以变成人,那她迟早会去三号公寓,所以现在就相当于提前去了。
事情得到解决,姜同语就不打扰两人,于是和卫忘恩下班回家。
一来一回,梁祝休息了一会才拿起座机听筒,这是自暑假以来,她第一次给神鹿打电话,明明拨通电话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当听到电话中响起“嘟嘟”的声音时,她开始紧张。
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铃声响了一会都没人接。
“是不是下班了?”她小声嘟囔。
然而,话音刚落,那边就接通了,听筒另一边传来神鹿带着距离感的声音:“你好。”
听着神鹿有些陌生的声音,原来她和别人说话时是这样的吗。
那边见没人说话,主动问:“有事吗?现在实验室下班了,只有我在。”
“神鹿,”梁祝双手握住话筒,小声道,“是我。”
那边明显安静了一瞬,随即清冽的声音明显高涨:“梁祝,是你……”
“你找我有事吗?”
“神鹿,”她想起上次两人在医务室见面的场景,“小灰变成人了,欧阳姐姐说让她去你那里住一晚。”
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说:“好。”
“我去接她,在一号实验楼吗?”
“嗯,”梁祝说,“你来吧,她还没醒。”
……
再次见到神鹿,她还是之前的样子,上身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冲锋衣,下面一条西装长裤,头发还是那么短,一身黑衬得她高挑纤细,透着满满的少年气。
这次她来得很快,挂了电话之后,没过几分钟就来了。
神鹿风尘仆仆赶过来,不过她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看向沙发上不省人事的小灰。
“怎么不过来?”梁祝好奇问。
冲锋衣袖子摩擦声响起,随后是拉链拉开的声音。
神鹿把脱下的衣服抱在胸前暖了暖:“怕冷风过给你。”
“天冷了,回去别感冒,你之前容易生病。”
梁祝顿时僵在原地。
她是……不知为什么,神鹿的脸在黑色毛衣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苍白,好像很虚弱。
不过,神鹿笑了笑,感觉到身前的衣服已经被自己捂热,才走过去递给梁祝。
梁祝没有接。
“我不要,这么冷的天你回去怎么办?”
神鹿却朝她伸出胳膊,自从上次知道梁祝不嫌弃自己之后,她一点点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白色毛发:“我不冷。”
梁祝本来还躲着,但是见她心结似乎解开,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捉住神鹿还未来得及退回去的手臂,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闭着眼睛道:“好软~”
神鹿呆住,苍白的脸颊上随即升起一片粉红:“……”
她感受着梁祝细腻光滑的皮肤,明明害羞得要死,却舍不得移开目光,唇角微微翘起,同样在心中说了一句:好软。
……
神鹿抱起小灰离开,两人分手告别,因为周围有摄像头,梁祝没有明说,只是暗戳戳地道:“神鹿,我要放寒假了。”
“你买票了吗?”
梁祝穿着神鹿稍大的衣服,整个身体都是暖的,她笑眼弯弯:“没呢,还不确定。”
神鹿对她微微一笑:“现在确定了,给我买1月30号的吧,你先回家。”
梁祝微愣,随即笑容绽开,放寒假的第八天,神鹿的意思是第八天她就可以救出那些动物跟她回家是不是?
她没有想为什么不能等神鹿一起回家,只是开心地回道:“好啊。”
……
梁祝回学校的时候见到已经有其他专业收拾行李回家了,她们专业每次都是回家最晚的。
本来还一脸开心地敲宿舍门,但是一进去就听见林昭和沈釉白在吵架,尹苏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现在不是劝架的好时候。
两人还是因为父母不同意的事情在吵。
这学期她都在开元上班,在她的记忆中,两人上次还一起来开元找团圆出去玩,中间的事情她不知道,几周不见,她们却已经闹到要分手的地步了。
这次事关沈釉白会不会出国的问题,尹苏和梁祝也不敢多插嘴,只能在旁边观战。
沈釉白有些失望地对林昭说:“林昭,你知道你自己很懦弱吗,就算我爸妈不同意,只要伯父伯母同意,我们就不分手。”
林昭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的父母年纪大了,而且承受不起村里的风言风语。
沈釉白气不过,林昭除了只会说“我们分手吧”,什么都不会说。
她故意激她:“跟伯父伯母说一声怎么了,你是不够喜欢我,还是以后想要嫁人,说一句你是同性恋这么难么,你是不是觉得和我谈恋爱很丢人——”
“沈釉白——”林昭终于出声打断她。
就当沈釉白以为她会被自己激得说什么的时候,林昭低着头,最后还是来了一句:“我们分手吧。”
“我无话可说。”
沈釉白来到林昭面前:“看着我,我不知道是我爸妈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你不要听他们的,我说过,我不会出国,不想跟你分手,也不喜欢男的,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梁祝不知道林昭跟沈釉白说了什么,但是按照她的脾性,肯定不会把沈釉白爸妈每天给她打电话耳提面命的事告诉沈釉白,但是,从林昭的话里,看到她分手的意思已经很坚决。
她不懂,就像不懂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会因为父母分手一样。
林昭分手是为了沈釉白,为了她的未来,可是沈釉白不在乎什么光明的未来,不出国,没有父母的资金来源,她也会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晚,梁祝才发现,原来分别是一件如此割舍不下的事情,只是看着别人这样,她都会因此动容。
她有时候在想,多年以后,林昭会不会因为自己曾经道德感太强放弃自己喜欢的人而后悔。
那天晚上,最终的结果是,沈釉白去了父母替她报的出国培训班,连夜收拾行李离开,林昭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和沈釉白分手,从此她不会再接到对方父母的电话,不会被骚扰,即使那两个手机号一直在自己的白名单里。
后面考试的时候,两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沈釉白不想和闹别扭的人住在一起,于是下学期办理了校外住宿。
大三上学期接近尾声,也是梁祝待在开元的最后几天。
小灰变成人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一号实验楼,而是去了神鹿她们一直待的二号实验楼,偶尔在食堂碰到时,也会生疏地和梁祝打招呼。
而蓝霜自那次提前下班之后,不知什么原因,请了好几次假,放在她桌子上的工作牌始终没有再动过。
那天梁祝独自做完收尾工作,把整理好的工作总结连同校对的内容一起放在蓝霜的桌子上,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三人便一起去操场上陪动物们放风。
今天出来放风的动物是鸡、鸭子等家禽。
开元的操场和江海师范大学的操场一样大,郊区没有高楼大厦,三人坐在看台上,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天空,眼前的视线没有丝毫遮挡,占了半边天的火烧云完整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好漂亮啊。”寒风烈烈,吹着梁祝的头发,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天空,像是也在为她送行。
她的瞳孔中倒映出满目火红的夕阳,不自觉伸出手去触碰眼前的美景,像是她做的那个梦一样耀眼。
“阿呆睡着了。”姜同语同样笑眼弯弯,不过,她的注意力在下面。
但是她的声音里又带着淡淡的悲伤。
梁祝和卫忘恩听了她的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姜同语也罕见放松,向他们介绍:“阿呆是那只小鸡,在农产品市场被发现,它来开元之后很爱睡觉,是因为想要缓解身体无时无刻带来的疼痛……”
“它曾经做过开腹手术,做过脑电波,有一次因为一个实验人员操作不当,异常放电,将它的脑子电坏了,所以它看上去总是呆呆的,”姜同语滚了滚喉咙,“不过,之前它不是这样的,很活泼,我看过视频,经常往人手里钻,又软又可爱……但是没想到给它起名字的人,一语成谶……”
“其实它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实验价值了,是顾林下将它留下来的。”
接着,姜同语又指了指另一侧:“那只公鸡叫栗子,来自江海乡下,它之前的叫声嘹亮,在太阳升起之前,村里的人都会被它叫醒,但是现在它声带损毁,叫不出声,在为‘深渊’一次次校对中贡献了嗓子。”
姜同语吸了吸鼻子,看向梁祝:“那只白色缺了一只翅膀的鸭子,是你们学校的,来自江海师范大学。”
梁祝猛地抬头望去。
姜同语说:“它叫翅膀,明明只剩下一只翅膀,却戏剧性地叫了这个名字。”
……
梁祝听得喉咙艰涩,她跟它们接触过一次,但是从来不知道它们的过去,她现在才发现,原来之前每只动物最后一页密密麻麻的介绍都被自己略过去了。
可是姜同语记得,记得它们的名字,每次上班,她是带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检查。
原来,姜同语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实际上却比她承受了更多的痛苦。
所以,她希望神鹿能够救出那些动物,让它们早日脱离苦海。
她的喉咙梗得难受,看着远处那些软绵绵没有精神的动物,目光突然失去焦距。
操场上安静下来,只剩下耳边寒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火烧云逐渐退去,像是被谁打翻了调色盘,橘红色全部杂糅在一起,梁祝看了看时间,正想站起来时,二号实验楼那边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