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9、小灰(1) ...
-
肇事者的遗物?
短短六个字,这信息量,直接让她大脑宕机了……
组长的父母死去另有隐情?
蓝霜拿着肇事者的遗物?
遗物?那肇事者就是死了……
蓝霜见梁祝不说话,看样子脑袋瓜转不过来,故意问道:“害怕么?”
她收回目光,饶有兴趣地盯着手里的怀表,细细把玩。
刚刚还表现出一副着急把自己撇干净的人,此刻却不假思索地摇摇头,跟着她的目光瞥向手心里那块怀表:“不害怕。”
蓝霜抬头看向梁祝。
梁祝敛眉:“只是觉得组长很辛苦,十几年前父母就去世了,那时组长应该只有几岁,不知道一个小孩是怎么过来的……”
蓝霜听了她的话,眼底逐渐凝重,下一秒,她毫无怜惜地将那块价值不菲的表扔在地上,她要的不是这个回答。
她从来没想过听到的是这个回答。
“组长……”梁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炸毛了,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她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组长眼神的变化。
她从来不知道蓝霜也有这么喜怒无常的一面。
梁祝身体紧靠在副驾驶上,放在身后的手试图巴拉开车门,但是,好像锁了……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表,仿佛透过表盘上的水晶裂痕看到了它沾满鲜血的样子,肇事者……
必定是个权贵。
她现在有一个可怕的猜测,但是她不能说,只能一边压着微抖的双腿一边颤声安慰:“十几年过去组长还记得父母,想必伯父伯母对组长一定很好,他们在天上也希望组长能过得幸福……”
她小心地观察着蓝霜的表情,见那人除了扔表时一瞬间的变化,现在脸上已经变得风轻云淡,仿佛刚刚那人不是自己。
但是,那一瞬间表情的释放,看蓝霜的样子,显然还困在过去没有出来。
除非那时的一次转折,成了她当今痛苦的延续。
“组长,十几年已经过去,伯父伯母应该希望你放下,开始新的生活,我作为一个外人不知道该劝什么,但是看到组长这个样子,我也很难受,如果有什么能够帮到组长的,尽管告诉我……”
蓝霜眉毛微动,不明意味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唇角一扯,脸上笑容绽开,弯腰去捡地上的表。
梁祝跟着看去,这次不再是被它金灿灿的颜色所吸引,而是上面留下的一道道划痕。
梁祝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蓝霜打断:“走吧,外面雨小了。”
她又转头问:“你要回家是吧?”
梁祝不明所以,组长这变化也太诡异了,但是看到蓝霜催促的目光,她只能慌张点点头:“嗯。”
蓝霜将怀表细细擦干净后重新放了起来,她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走吧,送你回去。”
梁祝如受大释,抓紧道:“好。”
*
梁祝回到学校后,请了明天的假,临近寒假,已经有的课程结束,迎来期末考试。
在路上的时候,她对蓝霜说了谎,其实她还没有买回去的票,她要等神鹿一起,要放出所有动物不容易,她们需要等一个时机。
这学期,她去开元上班,宿舍其他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林昭没什么大追求,毕业以后回明津市工作,梁祝听她说已经和沈釉白解释清楚了,但是两人至今藕断丝连,双方都不想分开。
而沈釉白在考虑出国或者保研,她的父母当然是想要她出国留学,但是因为林昭,她还在挣扎,每天从图书馆回来得比梁祝还晚。
尹苏更是不用担心,她毕业之后自会找到工作。
前途漫漫,梁祝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她回宿舍的时候大家都在交流后天的考试题,林昭正在检查两人的背诵情况。
看着两人抢答,似乎又回到了宿舍四人一起准备“深渊”挑战赛的时候大家“挑灯夜读”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她一进来,大家从背题中抽空和她打招呼。
梁祝坐下来,跟大家说:“我有一件事感到很奇怪。”
三人立刻来了精神:“什么事?”
梁祝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你们说,如果一个人的后背上有一道很长的手术疤痕,会是怎么弄的?”
林昭:“什么伤痕?”
梁祝比划了一下:“几乎贯穿整个背部。”
宿舍里安静一瞬,几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么长?
尹苏嗅到了什么:“你怎么看到别人的背,还是整个。”
梁祝一愣,她也没想到尹苏会这么问,这脑回路。
“就是上次组长救我的时候看到的。”
沈釉白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车祸,按理说,伤人或者其他事故基本上都是很小的伤口,既然这么大,有可能是车祸或者小时候受的伤。”
“你……”梁祝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沈釉白耸耸肩:“猜的。”
联想到今天蓝霜奇怪的行为,滨海大道,电线杆前……
“等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十几年前,滨海大道是不是发生过车祸?”
“十几年前?”林昭试着说,“那得很久了吧,怎么查得到。”
滨海大道、十几年前、车祸、一家三口、姓蓝……
梁祝在搜索框输入这几个关键词,很快,底下出来一大堆。
她有些惊讶,这么容易就能查到么?
她一条条耐心点进去看,而越往后翻,眼底的光也在一点点减少,直到翻到最后,竟然没有一条符合她要找的。
仿佛她想要知道的那些消息全部被抹干净,甚至只言片语都没有。
干净得有些过分了,这才是最让人怀疑的。
蓝霜背上那条伤疤假不了,今天是她父母的忌日假不了,事情发生在江海也假不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条车祸的消息可能被人刻意删除过。
普通途径查不到,最终她只能无奈作罢。
但是,她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卫忘恩。
虽然他不是江海人,但至少可以帮忙打听打听,上次托他问的事情还没有消息。
……
于是,考完试后,第二天上班时,两人中午去食堂吃饭,她找时间问了卫忘恩。
但是,问完之后,她发现卫忘恩的表情不太对,等那人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看到他眼眶发红,一直抿紧双唇不说话。
梁祝似乎意识到什么,可能戳到别人痛处了,她赶紧道歉:“抱歉,是不是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我只是无意中听说,我们换个话题吧……”
卫忘恩轻轻扯了扯嘴角,放下筷子:“没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何况肇事者已经死了。”
梁祝之前听卫忘恩提起过,他小时候父母双亡,由姐姐一点点带大,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紧紧盯着卫忘恩的脸,心中的想法也不由自主地说出来:“那场车祸你的父母是不是也……”
卫忘恩脸色惨白,已经彻底丢掉平时假面,他淡淡地说:“是,是你想的那样……”
“16年前,江海市滨海大道发生过一起极其严重的恶性车祸,前副市长家未满18岁的儿子因喝酒飙车,在一处正常行驶的十字路口,接连撞了两辆车……”
“其中一辆车上是一家三口,车祸发生时,夫妇二人当场去世,年仅十岁的孩子被母亲护在身前才得以留下一条命……”
卫忘恩鼻子发酸,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是难以平静地说出来:“另一辆车上是我父母,当时他们出差回酒店,我和姐姐正等我爸妈回来……”
“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父母,他们出车祸的时候,我只有3岁。”
梁祝递过去一包纸巾:“对不起……”
一切都对上了,蓝霜手里那块怀表应该就是前副市长儿子的。
但是,奇怪的是,卫忘恩好像并不认识蓝霜。
“没事,”卫忘恩说,“肇事者已经死了。”
“只可惜让他多活了五年。”
梁祝试着问:“你知道肇事者是怎么死的吗?”
16年前,江海市前副市长的儿子17岁,因为未成年,且认错态度诚恳,被送去少管所,但是被关了一年就被放出来了,五年后,卫忘恩8岁,在他有限的记忆力里,8岁只记得那一件事,可是那一年,他姐姐也才19岁,和他现在一样大。
在他记忆中,姐姐一向是一个温柔隐忍的人,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很有耐心,老师邻居都很喜欢姐姐,父母去世后,他们被一直住在江海市的叔叔收养,肇事者去世那一年,警察频繁来找姐姐,但是姐姐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没有被捕。
只是那些警察想要通过心理防线击溃姐姐,因为肇事者是死在一个暴雨夜,身上被刀子划了一道又一道,到最后几乎已经看不清模样,除了虐杀就是复仇,警察也想象不出到底有谁这么狠,且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证据。
他们就怀疑到了姐姐身上,那天在警察频繁来询问的情况下,他第一次看到姐姐爆发。
“受害者?呵呵,受害者……”卫忘忧头发都有些乱了,“那是他的报应,当时新闻上怎么报道的来着:认错态度诚恳,真心悔过?”
“我父母出车祸需要人伸冤的时候你们在哪,他无证驾驶的时候你们在哪?他在法院门口哈哈大笑的时候你们在哪?态度诚恳?他杀了四个人啊,毁了两个家庭,哈哈,恕我直言,他就是该死,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只可惜,他不是我杀的,我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你们再继续查下去也不是我杀的,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只能说苍天有眼……”
卫忘恩想起那是姐姐唯一一次失态,他当时却被卫忘忧突然的失控吓得躲到了房间里,好久不敢出来。
而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也从来没听过姐姐提起另一个破碎家庭的事情。
梁祝发现,在卫忘恩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蓝霜这个人,他也不认识蓝霜。
……
下午放风的时候,梁祝没有去,她正在做最后翻译的收尾工作,如果不出意外,完成这项工作以后,寒假就要来了。
她照例翻开第一页,那里始终空着,切换到列表,小灰的头像始终没有被点亮。
“明天再翻译吧,下班之前完不成了,”蓝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我还有点事,提前下班。”
蓝霜把自己的工作牌交给梁祝,自从送她回家后,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卫忘恩带动物们回来的时候,直接刷卡开门就行。”
“好。”
蓝霜:“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了,出去透透气吧。”
“开元的花园都是邀请江海知名园林学家设计的,对健康很有帮助。”
她看梁祝来开元以后,精神肉眼可见在变差,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放松一下心情总归是好的。
蓝霜离开后,梁祝带着工作牌便往组长所说的花园走去。
上次她是和神鹿一起来的,这座花园很符合南方花园的标准,在苏州园林的基础上进行改动、重新设计,营造了曲径通幽,步移景异的巧妙氛围。
她还未靠近花园,便听到远处潺潺流水之声,清澈的溪水从假山上一泻而下,溅出来的水花仿佛落在她身上,给傍晚带来了一丝凉意。
一月的江海,海风烈烈,像刀子一样吹在脸上,走进这里反而柔和了外面不近人情的风。
梁祝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毛衣,听着汩汩流动的水声依然能感觉冷得刺骨的寒意,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想起了梦里雕塑中溪水旁,小灰的身影,那个梦已经过去很久,但是现在想起来,依旧寒意颤颤,最终,她没有进去,而是转身朝着操场走去。
*
她到操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小灰孤零零的身影,再往远处看,是一群狗狗在操场上奔跑,她这才恍然惊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放风的动物都好几轮了。
卫忘恩正坐在看台上看着下面的动物们嬉闹,见她来了,站起身简单地朝她打了一个招呼。
梁祝本来想过去,但是刚迈出去一步,却见小灰步履蹒跚地在朝这边走过来。
她停下来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她的注视下,小灰逐渐脱离狗群,一步一步,离它们越来越远,宽阔的草地上,有的狗往她这边看过来,有的狗在嬉闹,有的狗在跑步,只有它,不知为何,义无反顾地朝她走来。
她感到些许疑惑,但是见小灰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便主动迎上去。
她走一步可以抵过小灰的四五步,可是这操场还是有些大,一人一狗在傍晚的夕阳中,走过去就耗费了一些时间。
彼此距离还有半米的时候,梁祝突然停下脚步,她已经做好了被随时呵退的准备,但是,这次小灰主动来到她的脚边,傍晚橘色的夕阳将它灰色的毛映得发红,直到来到她身边,小灰抬起头望着梁祝。
梁祝刚想问什么,便见小灰停在自己脚边,温顺地蹭着她的裤腿,她蹲下来,低头看着它:“怎么了?”
“答应让我翻译了吗?”
小灰:“……”
它没有回答她,梁祝不忍看着它有些犹豫的脚步:“这么害怕我为什么还要过来?”
半晌,见小灰不说话,梁祝又说:“那我可以摸你吗?是你自己过来的。”
小灰:“……”
不知道为什么,梁祝觉得小灰此刻有些依恋自己,但是又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身体还在发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小心翼翼地抬手去摸它的头。
柔软粗糙的毛被她的手心一点点抚平,这次小灰没有拒绝她,而是安安静静地蹲坐在她的脚边,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反而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睛。
梁祝小心地抬起手,身体也不敢乱动,她第一次遇到小灰示好,就让它靠自己一会吧。
然而,她低着头看了好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急躁,不安,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心跳得好快……”她喃喃道。
她往四处望了望,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操场,没有老虎,没有狼,也没有人鱼……没有威胁。
但是不知为何,她有些慌。
不安来得毫无预兆,不起从何而起,似乎要下班了,她看到远处卫忘恩站起来朝下面走去。
然而,下一秒,梁祝还未来得及反应什么,小灰身上突然白光大亮,她被迫闭上眼睛的同时,心道不好,这种情况——
只是几秒的时间,等眼前再次黯淡下来的时候,她急忙睁开眼睛,心一沉,看到身边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孩。
女孩紧闭双眼,身体蜷缩,眉毛微微颤抖着。
她愣了一秒,即刻反应过来,扑倒在小灰身边,用身体紧紧挡住,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她一只手把扎好的马尾散开,柔亮的黑发顺着肩头滑落,挡在了小灰的身体上。
“怎么——”卫忘恩的话说了一半,便看到一只人类的脚,他立刻意识到什么,赶紧转过身,背对着她们。
“可以帮我去找一下组长——”话说了一半,梁祝突然想到蓝霜已经提前下班了,危急时刻,她也顾不得和姜同语的恩怨,转而说,“帮我去把姜医生叫来好吗,顺便把我的外套拿过来。”
卫忘恩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磕磕巴巴地回复道:“好、好,我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