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成人那些年》成风夜行

175、苍溪奇遇记（3）

　　小溪不算深，一个人躺进去将将淹没，小腿粗的乌梢蛇借着水的浮力一点点缠上昏过去人的腰，它一边缠一边嘟囔，这人好沉。

　　随后，借着夜色，乌梢蛇带着梁祝顺水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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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祝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结果她刚睁开眼睛，黑蛇冰冷滑腻的鳞片紧紧缠在自己腰上，似乎察觉到她有动静，张着血盆大口猛地朝她袭来，梁祝又被吓晕过去。

　　乌梢蛇吐着蛇信子，轻轻打在梁祝的脸颊上，左看右看，见人已经晕过去，下一秒，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红色血液顺着梁祝的手臂流出来，最后被它一点点舔舐干净。

　　随后，乌梢蛇松开梁祝的腰，吃饱餍足之后，团成团躺在一旁的石块上，然而，转眼一看，那蛇竟然变成了一个赤裸的少女。

　　少女蜷着身体，短发柔顺地裹住她细嫩的脖颈，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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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轮到少女醒了，她醒来的时候率先感觉到一身束缚，结果睁眼一看，就看到那个被它吓晕的女孩蹲在旁边，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认真地观察着自己。

　　“你、你，要干什么！”她一脸警惕地看着梁祝，刚想发出嘶嘶声，就察觉到自己好像变了个样子，又低头自言自语道，“诶，我变成人了？”

　　“拜托，”梁祝双手托腮，看着她的反应无语道，“我还想问你要做什么呢。”
　　“你半夜把我掳过来，是要做什么？”

　　小姑娘或许觉得自己语言贫瘠，不知如何解释，亦或者不想解释，于是不搭理她，左看右看开始觉得自己身上外套碍事，便动手往下脱。

　　“你、你，别脱，你这样出去就是耍流氓，容易叫人拍的。”
　　梁祝一把拉住扣子，又给她扯了回去。

　　乌梢蛇：“……”

　　“你现在是个人，”梁祝一本正经地说，“不能做坏事。”
　　“不能伤害人类。”

　　乌梢蛇满不在乎，外套下面伸出一双修长纤细的腿：“哦。”

　　梁祝：“……”什么意思，‘哦’是什么意思？！

　　“阿嚏——”
　　打了个喷嚏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湿湿的，凉凉的，她就这么穿着湿衣服在外面被晾了一夜！

　　看着这女孩傲娇且不把人放眼里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的气还没消，想着毕竟是个小姑娘，还是原谅她吧，结果她咳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见那胆大包天的黑蛇突然靠近自己，不给她任何反应，那双手就已经穿过身侧，搂住了她的腰，毛茸茸的脑袋靠近她的手臂上，贪恋地闻着那已经结痂的伤口，随后猝不及防间，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
　　“姐姐，你的血真好闻。”

　　面对这蛇如此无礼的行为，梁祝整个人都跟炸毛了一样：“！”

　　即使没有血的滋润，女孩的双唇也沾着一丝妖异的红，想起昨晚扭曲滑腻的蛇身，又想起自己被它缠着拖了一路过来，她倏地抽回手臂，心中一阵恶寒，几欲晕过去。
　　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蛇！

　　手臂上湿漉漉的温热触感传遍全身，舌尖滑过之时酥酥麻麻像是有小针擦过，她赶紧用另一只胳膊擦了擦被舔过的地方，看着眼前人天真无邪的双眸，那诡异的触感现在让她无比凌乱。

　　“那个，”梁祝看着眼前已经变成人的蛇，怕她再变回去，也不敢动，“你先把我放开，我们好、好、说、话。”

　　看刚刚眼前这女孩对自己变成人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带着一丝兴奋，不过幸好被她遇到，不然由蛇变成人会昏迷一段时间，在野外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你这是第一次变成人？”

　　“姐姐……”在梁祝不算温和的目光下，乌梢蛇松开了她的腰，见眼前的人对自己排斥，便也不敢再靠近，毕竟昨晚她是冒着被杀死的危险擅自把她掳来的，她与其他动物一样，对梁祝都有些害怕。

　　“不是，之前变过一次，然后就变不回去了。”
　　“可能是喝了你的血……”

　　“小鬼，叫我姐姐……”
　　对叫自己姐姐的人梁祝实在没办法苛责，她只能点点头：“可能你还不熟练，每只动物的情况都不太一样，有的变成人后不会晕，还是和平常一样。”她说的就是神鹿。

　　“你以后变的时候找个安全的地方，动物变成人或者人变成动物都会消耗巨大的能量，从而导致晕厥……”

　　她回想去女孩躺在地上毫无反抗能力的场景：“就像你刚刚那样。”

　　“姐姐，你的血……”女孩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伤口处，不自觉舔了一下唇角，似乎还在回味昨晚的味道，眼眸也随着她身体最原始的反应逐渐变浅，收缩，不过几秒，人类的瞳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认真盯着梁祝的样子活像一条即将捕猎的蛇，在缓慢蓄着力量。

　　梁祝默默把胳膊藏在身后，那双青黄色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动起来。

　　她被盯得有些发毛。

　　她抬起手一把挡在了女孩眼前，隔绝了两人的视线，梁祝盯着自己的手，实则看向女孩眼睛的位置，好言相劝道：“这位朋友，你的想法很危险，你应该怕我吧，胆子可真大。”

　　女孩被她说中了心事，低眸不语。

　　看来还是听进去的，于是，梁祝的语气稍微缓和了点：“我只能告诉你，不行，这是错误的想法，也是错误的行为。”

　　小姑娘失望地坐回去，她有什么错，只是想喝一点血罢了。

　　梁祝坐在这天然形成的洞穴里往外看去，天色已亮，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该回去了，我奶奶和爷爷现在不知道有多担心我。”
　　她又故作威胁道：“如果他们有什么意外，小心我找你算账。”

　　说完后，梁祝往洞外走去，她站在洞口往回看，视线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大概知道了这里的位置。

　　这是靠近临山的一个洞穴，因为背阳且隐蔽，加上洞口被灌木覆盖，几乎不会有人来。

　　乌梢蛇跟着梁祝一起走出山洞。

　　她停下她也停下，她走她也走。

　　“你跟着我做什么，”梁祝皱眉问，“你没有朋友吗？”

　　乌梢蛇摇摇头：“有。”

　　梁祝：“……那你摇头做什么。”

　　“姐姐，”乌梢蛇走上前攥住她的手腕，乖巧可人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生怜悯，“让我跟着你吧。”

　　梁祝清楚，这个女孩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是吓人的巨蛇，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小算盘，这样一个危险的事物待在自己身边，就是时时刻刻的威胁。

　　“姐姐，”乌梢蛇蹭到她的鼻尖，乖巧地抱住她的手臂撒娇摇晃，“姐姐~”
　　叫声甜腻，实在不像刚变成人的样子。

　　“叫姐姐也不行，既然你有朋友，就去找它们，”她面无表情抽出手臂，任由女孩眼底泛起泪花，淡淡道，“你走吧。”

　　乌梢蛇这下彻底眼泪汪汪了，她一眨眼，滚圆滚圆的泪珠就从眼眶掉落：“可是……这是我家……”

　　梁祝：“……”
　　好好好，是她该走。

　　乌梢蛇见她起身要走，急切说道：“姐姐，我可以看一下你的伤口吗？”

　　梁祝无视了她的话，看到女孩秒哭的这一幕，她也懵了，自己没说重话吧，怎么有人比她还能哭，一点也不像今天吓她的时候那么凶猛要吃人的样子。

　　算了，她无奈小心伸出手，递到她面前：“只准——”

　　结果，“看”字还没说完，乌梢蛇突然俯身，双手捧着她的手臂，梁祝想要收回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在她伤口处轻轻落下一个吻。

　　双唇与伤口一触即分，柔软轻盈，像是小孩子手里的棉花糖，又像是天空中落下的浮云，想要去寻，却早已不见踪迹，不想搭理，却又轻飘飘地瘙痒着她的心。

　　梁祝不解地看着自己被蹭过的伤口，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这是做什么？

　　趁机舔一下？

　　可伤口已经愈合了……

　　“……我也该走了。”最终，她硬邦邦地说。

　　乌梢蛇点点头，想去追又被梁祝严厉的目光给吓了回去，她只能站在原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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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梁祝忍不住往临山中望了望，太阳还没有出来，一座座翠绿的山头迷失在清晨的薄雾中，耳边鸟儿啼鸣，脚下冰凉的露水打湿了裤腿，丝丝寒气入体，她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梁祝站在一棵树下，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此时竟对苍溪有些陌生。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神鹿在身边的情况下面对蓝色流星雨之后的动物，有些神奇，幸亏遇到个傻傻的姑娘，不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不知何时，东方金光乍现，看着即将升起的太阳，她没有多想，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她跟神鹿说了这件事。

　　“神鹿，到时候说不定你们会成为朋友，你见到她之后，会觉得比我还幼稚……”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过了一会才传来神鹿清冽的声音：“她喜欢你……”
　　不过，世界上哪有纯粹的喜欢，不过都是带了点目的性。

　　视频那边没有把话说完，她以为是自己这边卡了，于是穿上外套，迎着满夜繁星，跑出房间，把手机举得高高的，笑着说：“好了吗？”

　　“梁祝，她不会伤害你，”神鹿看着屏幕中陷入一片黑暗，唯有那双眉眼，带着万千星河，亮晶晶的让人难以忘怀，“试着去和她交朋友吧……”
　　既然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不能因噎废食，她应该试着去接受这个正在变化的世界。

　　“那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啊，见到你她一定很高兴。”梁祝看着神鹿身后的背景，应该是租的那间房子。

　　这让她心中有了一丝窃喜，因为神鹿现在还待在她给她找的出租屋里，至少现在还没有别的去处。

　　有了神鹿的保证，她对乌梢蛇也没有那么警惕了。

　　第二天她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早已经等在草丛里的女孩。

　　只是往那边瞥了一眼，她瞬间瞪大眼睛，急忙往四处看了看，察觉到周边没有人，梁祝才慌忙跑过去，一把抓住女孩的上衣领口，遮住了眼前春光。

　　衣服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条黑蛇变成人之后皮肤偏偏惹人，她抓着眼前人的领口，无奈道：“起来，跟我回家。”

　　乌梢蛇听到“回家”两个字，自然是什么都没说，乖乖贴上去，她嘴角噙着笑，跟着梁祝往家里走。

　　“你怎么弄的？跟人打架了？我的衣服向来质量好，哪有你这么造的？”

　　梁祝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看到女孩一副笑嘻嘻欠揍的样子，只能默默悲叹一声，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女孩比她高，想起神鹿曾经穿着她的衣服的样子，实在有些短，于是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

　　衣服是她早就洗好的，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她摸着衣服软绵的料子，这本来是她给神鹿准备的其中一套，现在没办法，只能先给这条蛇穿了。

　　乌梢蛇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衣服，理直气壮道：“我不会。”

　　梁祝无语，看着面前□□的身体，难以直视，淡淡道：“张开手臂。”

　　乌梢蛇乖乖把双臂张开，低头看着她，淡色的瞳孔也跟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移动。

　　梁祝拿起床上的白色棉质衬衫，对着眼前的身形比了比，神鹿比女孩还要高一些，不过她穿上去并不违和，反而在一头短发的映衬下散发着淡淡的少年气。

　　所有的衣服都是新的，连内衣她都亲自清洗之后放在阳光下晒干，然后整齐地放进布袋里。

　　女孩穿好衣服之后，梁祝往前走了一步，伸出双手抬起她的手腕。

　　乌梢蛇不明所以，但是她没有动，任由梁祝握着自己的手腕抬起来。

　　梁祝葱白的双手一圈圈卷起衬衫的袖子，她的动作熟稔，一看就是操作过很多遍，结果，卷到一半的时候她的动作突然顿住，这才发现，眼前的人不是神鹿，也不需要卷起袖子。

　　她的手停在一半，即将撤去之时，乌梢蛇却抬手攥住她的手腕，看到她睫毛轻颤，眼底感情淡去，她靠近了梁祝一点，那么近的距离可以看到她眼中霎那间闪过的惊慌，她哑着嗓子说：“姐姐，另一边还没卷。”

　　梁祝手腕被攥着撤不回去，女孩也没有打算要放开她的意思，她只能低头看着卷了一半的袖子说：“好。”

　　不过，这下几秒刚过，三下五除二直接卷好了，动作之快，犹如旋风。

　　看着两边明显不一致的手法，有人不乐意了，不过也没办法，某人就是这样的耐心。

　　清凉柔滑的灰色西装裤宽松地套在乌梢蛇身上，梁祝装作看不到一般，去给她系腰上的扣子，手指不小心滑过那劲瘦的腰线，因为裤腿对她来说太长，她只能蹲下身给她挽了几圈。

　　乌梢蛇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只能看到梁祝柔软的发顶，想要靠近但又害怕的感觉，最终让她把手放回了身侧。

　　“好了，不要再这么暴力了，衣服很容易破。”

　　梁祝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与她隔开些距离。

　　她又问：“对了，你有名字吗？我总不能‘你，你，你’的叫吧。”

　　乌梢蛇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没有。”

　　梁祝看着已经穿好衣服的人，今天这套搭配的是白色衬衫和灰色西装裤，尽管只是素色料子，但是在女孩稍显英气的五官之下，却成了亮眼的陪衬，衬得她青春活力，袖下四指纤细白嫩，骨指分明，像是阴雨绵绵下弹吉他的少女。

　　“那我给你起一个名字怎么样？”梁祝来了兴致。

　　“好。”乌梢蛇笑着说。

　　“梧桐，我们学校每年都会举办音乐会，”有时她从路边走过就会看到站在梧桐树下弹吉他的人，“你叫梧桐吧。”

　　“梧、桐……”梧桐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笑容绽开，“好听！”
　　她期待地看着梁祝：“姐姐，你叫一下我的名字。”

　　梧桐太孩子气，但是既然是她起的名字，她也该负责到底，梁祝失笑，看着梧桐，双唇一张一合：“梧，桐。”

　　梧桐喜恶浮于表面，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抱一下梁祝，但是看着笑着与自己保持距离的人，她心里闷闷的，最终也没过去，只是说：“姐姐，我想要和我朋友去说这件事，我先走了，如果你要找我，去小溪边我就会来。”

　　梁祝点点头：“嗯，去吧。”

　　她看着梧桐离开的身影，脑海中回忆起昨晚手机上搜索的内容：乌梢蛇，无毒，常见于路边草丛与稻田，行动敏捷，喜藏于水中，全体可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