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女帝》碧海夕

4、骇人听闻的杀人案

　　　　次日，朝堂。

　　满朝文武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站在大殿左右两侧，各分两列，文官色系，武将绿色系，白柒每每见到都要吐槽这红配绿的辣眼审美，不止一次向陈福海表达自己的心愿。

　　“等朕发财了，定要重新设计官服。”

　　今日的大殿依旧金碧辉煌，蟠龙金柱，龙飞凤舞，只要站在这里，就自然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今日的气氛格外凝重，白柒刚坐上龙椅，便瞧着满朝文武，各个低着头，连呼吸都放缓了些。

　　还未说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就听闻一声哀嚎。

　　“陛下！求陛下做主！”

　　年近六十的丞相岑怀礼出列，于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了大殿之上，痛哭流涕，浑身发抖。

　　白柒连忙道：“老丞相这是何意呀？”

　　岑季礼哭得鼻涕眼泪横流，一句话说不出来，好像随时可以撅过去，两眼一翻腿一蹬，在这朝堂上以死明志，无奈，陈福海只好授意两旁侍卫把人拖起来。

　　然而岑季礼却并不起身，他跪着哭嚎道：“陛下，小儿怀鹤，今早……今早被害，死于非命啊！”

　　“什么！”白柒拍案而起，同时间满堂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岑怀鹤乃是户部侍郎，正四品大员，身居要职，这样一个人，清早被人发现死在家里，这可是震惊朝野的大案。

　　“大理寺卿何在？”白柒惊怒道。

　　大理寺卿陈德双，这位国舅爷是陈贵妃的亲哥哥，执掌大理寺，此人平日里不苟言笑，为人从不见疾言厉色，向来淡定，当年陈家为了巩固地位，陈德双投靠廖明哲，但他并非武将出身，所以一直是武将派的边缘人物，若不是大理寺卿之位举重若轻，廖明哲怕是不会搭理他。

　　“臣在。”陈德双站出列道。

　　“你可接到报案？”

　　“回陛下，截至今天上朝前，臣未接到报案。”

　　“那你现在接到了，户部侍郎，四品大员，丞相嫡子……你立刻回去安排人查，朕给你三天时间，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将凶手绳之以法！”

　　“臣接旨。”

　　“那就快走吧！”岑季礼从地上爬起来，拽着陈德双的袖子就往外走。

　　陈德双怔了一怔，如此不告而别，算是殿前失仪之罪，宣成帝在时，倒也不算什么，毕竟那位自己就是个能提着美酒怀抱佳人上朝的主，有时候朝堂上少几个人他都发觉不了。

　　但是新帝登基已有一个月，这位新帝即位之前与众人接触不多，没人知道他的心思，虽说年纪尚小，但毕竟是皇室正统，身份不容易质疑，地位不容小觑，况且这一个多月来，新帝持慎重正，处理事务也是一板一眼中规中矩，不像先帝吊儿郎当之风。

　　再者，陈德双如今多了国舅一层身份，皇帝是自己的外甥，他更是炙手可热，多少年不受铁衣侯重视，他不是不知道，如今有了国舅的身份，更是把心偏向了帝王些，这段时间没少进宫探望，试图傍上这王朝最大的靠山。

　　因此他不敢，也不愿就这么被岑季礼拖着走，管他是死了老子还是儿子呢，又不是他陈德双的，眼下皇帝恩宠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他站在原地，身形被岑季礼拉得晃了晃，双眼却看向了龙椅上的白柒，正要请示，却见白柒给了他一个眼神，又对他点了点头，心下一阵颤栗，赶忙行了一礼跟着岑季礼走了。

　　众人都被岑怀鹤之死镇住，无人注意这点小细节，唯有陈福海在一旁瞧得清楚，他知道今日陈德双这一眼，保下了他的命。

　　大早晨来了这么一出精彩大戏，让所有官员的内心都蠢蠢欲动，那些不太重要的事情索性也不报了，就等着退朝，可是白柒却不想让他们这么快走，眼光扫过朝堂，点名道：“景红在吗？”

　　景红五品官，是没有资格列在朝堂之上的，这会儿正在殿外站着呢，有小太监出来传他，他受宠若惊，翰林院是个清闲又清水的衙门，很少被皇帝在早朝上召见，如今难得的露脸机会，可要好好抓住。

　　他连忙进了大殿，贵在地上口呼万岁，心中是万分激动，他脑子不笨，一想就猜到定然是宫里自己女儿的缘故。

　　他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很满意的，相貌数一数二，身材婀娜妖娆，皇帝如此年轻，必然难逃诱惑，想来是有了恩宠，要见见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了。

　　白柒把他的窃喜看在眼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冷冷说道：“景红啊，朕继位已经一个整月，这期间各部各院多多少少都有事奏，你翰林院乃是天下清流之首，为什么到如今不见你奏事，难道是无事可做，整日里混日子讹朕的俸禄不成？”

　　景红上一秒还在暗自欢喜，下一秒就被泼了冷水，白柒这话说的可算是很重了，这让他十分惶恐，他跪伏在地，连忙道：“臣不敢，陛下恕罪，只是翰林院向来平稳，没有大事发生，那些日常工作的事又颇为枯燥，臣怕说了陛下心烦。”

　　“原来如此，”白柒俯视他，也不问他日常都做些什么，便直接说道，“翰林院汇集天下最会读书的人，其中不乏历届状元，只是日常碌碌，也太可惜了，朕便给你们个建功的机会。”

　　“朕近日翻看律法，发现我大梁各领域律法颇多，法条之间竟有互相矛盾或是不一致的地方，真是看得人头晕眼花，你选出些人来，把我朝现用的律法全部整理成一套，合为大梁万通法，把各个法条之间相左的，有不妥的地方，全部列出来，整理成册，给朕看看。”

　　景红一怔，道：“陛下，我大梁各类律法合起来又数十部之多，要整理可是不小的工作量，不知陛下能给多少时间？”

　　白柒想了想：“三个月。”

　　三个月？这怎么可能？就算是翰林院全部人加班加点也任务艰巨啊！

　　景红刚想说什么，可是白柒早就不耐烦地挥了手：“退朝吧。”

　　景红傻眼，说好的恩宠呢？

　　他踉踉跄跄，魂不守舍回到翰林院，只觉得肩上压力甚大，当即决定就从现在开始进行整理，全院人跟着一起加班！

　　他召集了翰林院所有人，宣布了这一悲痛的消息，一时间惹得怨声载道，有老翰林不解道：“咱们翰林院平日里编编书整理整理诗文，这法条整理怎么轮到咱们头上来了？那不是刑部的事儿吗？”

　　景红也不清楚，只好说道：“想来是陛下看重，各位同仁，平时人都说咱们翰林院不受重视，是个装门面的摆设，如今陛下亲自交给咱们这样一个大任务，咱们可要上下协力，把事儿办好了，在满朝文武眼前露个脸啊！”

　　众人颜色各异，有些年轻的确实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有些年老的，本就是混吃等死，压根不在意什么重用，就更不满了。

　　然而皇帝金口玉言，他们还是得抓紧时间干活，没有多少时间抱怨，就各自去准备去了，这时，一个小行走跑来，擦着汗对景红说：“大人，您快回家看看吧，圣旨送到您家里了！”

　　这下不光是景红错愕，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瞪着眼睛看向景红，不明白这位大人今日在朝堂上做了什么惊天之举，又是委以重任，又是圣旨到家的，这是要升天了？

　　景红来不及细想，连忙跑回家中，只见宣旨的竟是宫里举足轻重的德仁大太监，立刻知道事情不简单，只是他向来瞧不起阉人，心中再有疑惑也不愿开口问上一句。

　　德仁素来知道这些清流的嘴脸，也不与他废话，冷哼一声便道：“圣旨到，翰林院学士景红及家眷接旨。”

　　景红带着全家上下十几口子人齐齐跪下，门外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跪下，耳朵却都伸得长长的，迫不及待要听景家的大热闹。

　　“诏曰：景府主母赵氏，对皇妃不敬，赏耳光一记，钦此。”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景府上下，连带所有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全部傻了眼，谁能想到皇帝身边排名第二的大太监亲自来宣旨，宣的竟是这样一句惊世骇俗之言。

　　景夫人赵氏更是仓皇失措，面色煞白，还没来得及叩拜，就被随行的太监架了起来，德仁亲自上前，抡足了架势，朝着她沧桑的脸上狠狠一巴掌，这一巴掌把她的头都打偏了去，一丝鲜血从赵氏嘴角流出，可以想见，不用多会儿，这张脸就会肿的比猪头还骇人。

　　德仁将微微颤抖的手背到身后，细着嗓子道：“景夫人，陛下说了，您要是实在太闲，就多向景大人要几本书读读，好知道何为尊卑，何为礼仪，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也不磨蹭，转过身带着一群人趾高气昂地走了。

　　景红瘫坐在地，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脸颊渐渐红肿起来的妻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相信不出半个时辰，翰林院的人就都会脑补，他们从天而降的加班，是因为景家这位夫人对皇妃不敬而受到的牵连。

　　这些都在白柒的预料之中，在她看来这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只交代给了陈福海就去忙别的了，至于陈福海，自然是把差事交给了一直对清流不满的自己的干儿子德仁，这些不提，白柒在御书房召见了一位重要的人物。

　　“惜时！你可算回来了，朕想死你了！”白柒笑语盈盈，亲自走出书房迎接来者。

　　能得帝王如此对待的，必然不是普通角色，来者乃是一位玉树临风的青年，他是白柒的伴读，礼部尚书之子杜惜时。

　　杜惜时六岁起就进宫给白柒做伴读，两人是打小便培养起来的交情，自然亲近无比。

　　他一身青衣，翩然若仙，面色如玉，浅笑生风，一双桃花美目潋滟生辉，端的是天生的风流坯子，这样的人，浓墨重彩，似画似仙，白柒只在记忆里见过他，如今见了真人，方觉只要此人在，世界便不再是这个世界，而是书画中的仙境一般，连人的心态都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他风姿如清风明月，神气昂扬，不见丝毫疲态，一点都看不出刚刚长途跋涉，从南边千里之外日夜兼程赶回来。

　　“呵，臣昼夜不歇，还是错过了陛下的登基大典，请陛下责罚。”杜惜时微微抱拳，脸上却笑嘻嘻，没有半分愧疚之色。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咱俩谁跟谁，我不早跟你说了，不必着急，那登基大典，无聊得很，不适合你。”

　　白柒笑着把杜惜时引进御书房，她与杜惜时乃是交心知己，除却杜惜时自带让人卸下防备的光环之外，白柒也不爱在这样一个神仙面前端着架子。

　　杜惜时环顾四周，赞叹道：“读书的时候一心盼着进御书房，却一直没有机会，今日不费吹灰之力便进来了，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宣成帝时，御书房就是个饮酒作乐的地方，哪能让他们进来读书。白柒亲自给他倒了茶，笑道：“等会你走的时候看上什么书都拿走，我绝不拦你。”

　　两人说说笑笑坐了下来，寒暄了几句，白柒便问道：“你外出游历已有三年，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都和朕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