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错（庞策）》子不语殇

8、第 8 章

　　“既然庞公子这么说，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公孙策还来不及说什么，包拯就抢过话头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这人的性子有多倔他再清楚不过，凭着他们和庞统的那些过节，公孙策断是不会答应的。谁让他包拯是清官，身上没多少钱；蔡州府虽然有些资本，但哪有他庞统出手阔绰。虽然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但是至少知道他不会害公孙策，不然也不会把他救回来，这么悉心的照料着。

　　“我……”公孙策想要开口反驳，顺便指着包拯鼻子教训一顿，心里却也深知他的想法。怕是照顾不好自己，又让自己为了案子而跑出去奔波吧。一头忙着案子的事情，一头还要照顾自己，也难为他了。既然如此，自己倒不如安生的留在庞府里。给他们省去了些压力，自己，也可以好好使唤一下庞统这厮。

　　嘴角不自觉一勾，公孙策的笑容格外如沐春风：“那就要，劳烦庞公子了。”

　　余下三人同时感觉到脊背一凉，各怀叵测的笑容就这样全僵在了脸上。

　　包拯以寻找线索之名推着展昭走为上策。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庞统和公孙策……还有看不见的隐匿在某处的苏鹤轩。

　　庞统打量着公孙策的目光别有几番深意，几次欲言又止，低了头思索着什么。他堂堂飞星将军还会有这么犹豫的时候，莫不是有事情求自己吧？公孙策虽然好奇，却也耐心的等待着他开口，不催促也不问。

　　“我听包拯说了，案子的事情……”正在兀自揣测，庞统终于犹豫着开口。公孙策恰巧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眼光流转，清澈却沉淀着不可言说的沧桑无奈，时间仿佛有瞬间的静止，庞统微愣，注视着那双荡漾笑意的眸子，未说完的话语，就这样失神的停顿在了唇间。

　　“哦？”眼眸微眯，细心如公孙策怎么会察觉不到庞统此时微小的失神。只是那发愣的原因还值得自己揣摩些许，他也只是应付般的轻问出声。

　　似乎感受到了公孙策的质疑。庞统踟蹰些许，对视上他的眸子，眼神认真而执着，斩钉截铁，却隐隐透着温柔：“我没有想过会害了你。”

　　公孙策微怔，万没有想到过他不可一世的庞统会歉疚般的对着自己说这种话。心里的敌意被消减了几分。自己确实是怪过他的，怪他不怀好意的把这件毫无头绪的案子扔给他们。但即使他不举荐，如此疑点重重的案件包拯也非掺和不可。无论如何，自己都躲不开这一劫。现在想想，自己的责怪也只是想向他转移怒火，平息自己的不安感罢了。

　　“你知道了，所以想补偿？”想开了些，公孙策也不再故作恭敬，冷言冷语。况且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好，也没有什么再值得恼怒和不安的事情。他欠了他一坐江山，他欠了他一条命，本是很公平的事情。如此，便有理由，可以互相抵消了吧。

　　第一次用如此坦率与平等的语气对他说话。庞统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看着对方含笑的眸子里完全没有了怒意，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也沉稳的付之一笑：“算是吧。”

　　绿草如茵，枝繁叶茂。清风自窗边拂过，听闻塌前轻言低语。阳光缓缓铺洒，笼罩两人相视而笑的脸。

　　-------------------------------------------------------------------------------

　　“喂，你现在的身体还不适宜活动，反正真相已经有了，什么时候去说不都是一样。”难得展昭和包拯不在，庞统又有事不在府内。自己本想趁着这个没有人阻拦的大好时机偷偷外出，熟悉的冰冷声调却清晰的自耳边传来。

　　“……苏鹤轩？”公孙策意图开门的手停顿了瞬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大白天的，他出不来吧。

　　“出不来也不代表我不能阻止你。”苏鹤轩在玉石里无谓的耸耸肩：“没有证据的话，纵使你有三寸不烂之舌，纵使你看到了曾经的真实——不亲身经历到的话，想必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你所说的话吧？”

　　“……不亲身经历到就不会相信……所以你故意不告诉我真相么？”公孙策挑了挑眉。这家伙，看样子还真不好对付。如果自己受伤的事情是他蓄意安排的话，他发誓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试试把玉摔碎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我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你看到和体验到真相。只不过你和那恶灵都太过于心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勉强算是我的失职吧。”轻易洞悉他内心的想法，苏鹤轩轻笑着为自己开脱。自己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还是他低估了怨恨的力量：“而同样的，我也有方法让那个罪魁祸首老实的认罪——前提是你听我的话，修养好身体，不然倒时候在公堂上失了颜面，可别怪我，不帮你。”

　　“喂！”公孙策微愠。虽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为什么这人所说的关心的话都能让人心里这么不舒服呢？包拯展昭庞统他们三个也就算了，现在又多了双无时无刻不盯着自己的眼睛。他认命的收回了手，重新躺回了床上。

　　屋外阳光正好。天空清澈晴朗，厚重白云变幻莫测。香炉里雾气氤氲缭绕。公孙策盯着床板，看似心事重重。苏鹤轩安静的在虚无的黑暗中吸着烟，仿佛早已习惯将烟雾融合成身体的一部分。他不是多话的人，多半的时候都是安静的想自己的事情。公孙策觉得这样其实很好，偶尔有对话。平时安静的感受不到他的存在，需要的时候总会伸出手来给予帮助。虽然对方也有可能是另有目的。

　　“……是你做的吧。”沉默的气氛维持了很久，公孙策终于开口询问。

　　“什么。”

　　“我的伤，也只有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治好。”

　　“哦——那种事啊。”似是完全不在意般，苏鹤轩将话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事情既由我失职而起，我也理所应当将其解决。”

　　“你是怎么做到的？”如此严重的伤，怎么能在五天之内治愈，而且完美的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

　　“好奇？”

　　“是。”

　　“我是阴阳师，只要是灵体所造成的伤害，无论多严重都能治愈。——前提是你如果还活着。”本来还想调调他的胃口，谁想到这么老实就承认了。苏鹤轩呼了一口气，平淡的语调微妙的上扬。而为了治疗他消耗了太多的灵力，导致夜晚没有能力离开玉石的事情，他想，自己不会告诉他。

　　“……谢谢。”公孙策闭上眼睛轻言出声。声音飘渺着透过玉石传入苏鹤轩耳中，却诚挚而坚定。夹烟的手指放置在唇边停顿了些许，笑意又不经意间爬上他的眼角。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感谢，就像他总是独来独往不喜欢与别人配合和依靠。可是这样被别人相信且依赖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有些事情不需要刻意的去解读，就像苏鹤轩确定公孙策一定能感受到自己的接受和回应，公孙策也能轻易的知道，对方现在，一定是微笑着的。

　　很奇妙的默契。

　　“你看见了什么？”轻靠在黑暗的内壁里，苏鹤轩也很好奇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看见了，干旱，洪水，饥荒，王老伯和——呃？”太阳穴突然的跳动，公孙策用手指抵住，像是努力的回忆经历的所有。

　　“和什么？”

　　“和一个女人，穿着很华丽，挑着盏灯，可是——”闭上眼睛仔细的思考，他的脑海中却依然毫无印象：“好像，看不清她的脸。”

　　“……那盏灯上是不是绘着条河？”

　　“啊……嗯……”思考之中，公孙策忽然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猛的坐起身：“你知道？”

　　“何止是知道……你应该感谢你看不清她的脸。”。苏鹤轩摆弄着手中的打火机，微微皱了皱眉。大宋第一才子的知识存储量也不过如此，对于人间的事情他能百问百答，对于阴间的事情……他所了解的，恐怕不多吧。

　　“咦？为什么？”

　　“她是引路人。”

　　“引路人？”蹙眉思索，公孙策多少也能从字面的称呼中了解到些许女人的身份。只是他还未能完全清楚，遇到她到底意味着什么，又将会发生什么。

　　“引路人的出现只会有两种意图，一种就是带着你走；另一种，就是指引你帮她找到她该带走的东西。想必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看到不少吧——”语气微妙的变化，试探和危险气息渐浓。苏鹤轩轻叹，眼前这个看似无用的书生似乎有着超乎人想象的力量，也许是因为遇见了自己，也许是因为得到了玉石，将他潜在的能量引导了出来……这难道是青龙那个家伙故意安排的么。为自己挑选的，最强大且优秀的“式神”。

　　“不该看的……？”颓然下降的声调让公孙策心中生出些许不安，他的确看到了很多不可解释的事物，天灾人祸。他不确定那些是否和案件都有关系，只是最后那幕，他多多少少也能知道那只猫，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了。

　　“好了，现在不要思考那么多。等你身体好了，我会慢慢全部告诉你。”经过上次的事件两个人都元气大伤，苏鹤轩自己虽然已经修养的基本恢复，但公孙策的身子底本来就弱，想恢复好的话没有那么容易。当下还是让他抛开那些疑惑和烦恼好好的休养生息，这样，自己也方便，一点点的将本身的力量，和他融合。

　　这么想着，狭长的眼再次微微眯了起来。以后的生活，还真是让人，充满期待。

　　-------------------------------------------------------------------------------

　　“包拯，你相信，这世间有恶灵么？”公孙策靠在床榻上，若有所思的问还在收拾房间的包拯。似乎这是苏鹤轩曾问他的问题。

　　“恶灵？”包拯一愣，回头看到他，对方微皱着眉在烦恼着什么。笑了笑，他转过身继续擦起桌子：“还在想着案子的事情？”

　　“是，你还没有线索吧。”

　　“是啊，那么多条人命。凶手到底是怎么无声无息的把人杀死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还真像是恶灵所为呢。我还是第一次，查案查的这么毫无头绪。”

　　“那如果。”犹豫了些许，公孙策望着他的背影，缓缓轻言出口：“我说，我知道真相，你信么？”

　　清晰的看到他的背影僵硬了一下，包拯回过头，满眼的困惑和担忧：“公孙？”

　　“如果我说，这些都是恶灵所做，并且它还告诉了我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找到了案件的间接凶手……你，信么？”清凉的眸子望向因担忧而在身边坐下的包拯，他的眼神飘忽而落寞，让包拯的心异样抽痛。

　　“公孙……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一望到底的眸子，掺和了些许犹豫。包拯徒增了几分焦躁和不安，抚上那人的额头，他的手有了轻微的颤抖。

　　“你信么？”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公孙策望着他，继续追问。

　　“公孙，别想太多了，你累了，休息一阵子就会好起来的。”疼惜的抚平那人紧皱的眉头，包拯觉得胸口的钝痛几乎让他窒息。一定是他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才会变得这么不安：“大夫都说没问题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果然吗？”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公孙策低下头，沉默不语。这种事情，谁也不会轻易相信的，即使是曾经亲身经历过的自己，也无法确定所看到的是否是真实的。纵然案件被破解，皇上会相信么？

　　“公孙，你那天出去找猫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察觉到他的不寻常，包拯的不安感越发严重。从那天开始公孙策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差，而且好几次他在门外都听见他在自言自语。前几日又平白无故的多次晕倒，大夫的诊断结果却只是疲劳过度，怎么想都不寻常。还有那个猫爪的痕迹，为什么要出现在他的身上？他并不是蔡州府内的人，凶手为什么要找上他。他最后一次晕倒之时，自己为他更衣，却发现那伤痕早已不见。即使是愈合的快，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连疮疤都没有，像根本没受过伤一样。

　　疑问虽然多，包拯却也不敢一一向公孙策逼问，他的身体刚刚恢复一点，不想让他再劳心案子的事情。况且如果他知道了什么，一定会再去调查，那样万一凶手再次对他下手该怎么办。这也是他不想让公孙策介入调查的原因。可是，公孙策的表现越来越奇怪，若真的再不问，恐怕就真的——

　　“我跟着猫进了一个山洞，然后莫名其妙的晕倒，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你们。”将事情终点避而不谈，公孙策熟练的打着马虎眼。包拯的眉却紧皱了起来。

　　“真的？”

　　“真的。”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但是公孙。”包拯握住公孙策冰冷的手，直视着他的眸子，一句一顿道：“你说的那个山洞，根本不存在。”

　　“什么？”睁大了眼睛，公孙策的脸又苍白了几分。一直听着他们对话的苏鹤轩也为之一愣。

　　“是真的，你所说的那个地方，特征很明显。但是我和展昭带着官兵去找过，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山洞。”直视着那双震惊而略有些慌乱的眸子，包拯知道他并没有撒谎。

　　“可是……为什么……”灵光一闪，他猛然回想起苏鹤轩的话。他们所入的并不是一个山洞，或许那只是因为时间的错乱而形成的临时的洞穴。当时间的走向归于正常，洞穴也就消失；也或者，因为那是恶灵的巢穴，恶灵消失了，巢穴便也随着消失。

　　“公孙？”

　　“啊，不。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生病烧糊涂了，记忆发生了错乱。”胡乱的找借口为自己的失神掩盖，公孙策的笑容那么勉为其难。

　　包拯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抚摸着公孙策的手掌，轻笑着点了点头：“也许吧。公孙，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对彼此都早已了如指掌。你，应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个死脑筋。”

　　“呵。公孙，我和展昭都很担心你，所以如果有事情，你不要闷在心里。告诉我们，我们也许还能帮你想想办法。”

　　两人又同时抬起头来，公孙策看着包拯那双饱含关切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那好，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厨房那边看看药熬好了没有。”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包拯拢了拢袖子起身，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看又将眉头皱起来，盯着手中玉石沉思的公孙策，叹息着摇了摇头。

　　如果一切古怪事件的发生都与案件有关，包拯发誓，无论如何他也要找出真相。而现在，他只希望，那个凶手，会放过公孙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