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错（庞策）》子不语殇

38、第 38 章

　　“……它的……母亲？”夜阑人静，月光照亮屋内的寂静的一角。空气中有隐隐的心跳律动，沉稳而规律。公孙策屏住了呼吸。

　　“没错，有些问题——你不该问我。”苏鹤轩缓慢移开视线，眯起眼睛看着绛红色的方桌。空的药碗还安安静静的摆在桌子上，蒸腾着氤氲热气："而是去问她的母亲。”

　　“……孙忆梅？”犹豫了些许，他的询问显得小心翼翼。

　　“对。”

　　“……她……”心跳声遥远而清晰，随着公孙策的问出的话语而越发快速：“还活着么？”

　　“……这个，要由你……也只能由你去确定。”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喜欢你。”如风一般不可捕捉的喃喃低语，透着某种神秘而危险的讯息。苏鹤轩掩去唇角一丝含义不明的笑，迅速移开话题：“好了，先不说这个。要再去方卓的家看看么？”

　　“自然。”每当提到案件的事情公孙策就精神十足，也就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他之前的话。

　　“那好，先休息。”他话锋一转，周围诡秘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

　　“啊？”公孙策一头雾水。这人的思维跳跃程度，还真是让人接受不能。

　　“……怎么，你想大晚上的去人家？即使你真的想去，门外那厮——也不会放你走吧？”

　　“不……”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公孙策茫然的看着他，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忽然想到了什么，疑惑的询问：“苏鹤轩，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三刻。”苏鹤轩对于时间一直很敏感，也可以说，这是阴阳师的特权之一。

　　“……包拯他们……今夜不会睡了吧……”

　　“估计不会了。尸体刚刚找到，他们还得折腾一阵。”

　　“那我们去验尸的事……”

　　“明日再议。”

　　“……”

　　将食物拿来的时候，公孙策已经睡熟了。温婉的月光洒在那张苍白的脸上，隐约可见鼻翼的轻微颤动，安详得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庞统遣走的魏大夫，亲自将煮好的汤端了过来。看着他睡得正香，就将碗放在桌子上。在他身边默默的坐下。

　　苏鹤轩以为他会对他说些什么，关于那些被记忆反复提及的风雪覆盖的日子，关于爱，担忧，以及寂寞。然后宠溺的抚着他的脸，或者俯身欺上他的唇。意味绵长。

　　可是庞统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公孙策的身边，静静的，以一种掺杂着欣喜与寂寥的复杂目光，无言的望着他，一如望着属于他们两人的漫漫时光。

　　纤长的睫毛沾着点点水珠，轻轻一抖，碎落了满目清冷而又孤寂的银白，让人莫名惆怅。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孙策变成了如此习惯安静的人。他总是无意的跟在在包拯或者自己的身后，并不多话，必要之时，却字字珠玑，让人不敢小觑。他总是能带给人安定感，只要他在身后，仿佛世上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难题。庞统听说过的，有关公孙策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他不明白，曾经锋芒毕露的公孙公子，如今何以甘心把自己埋藏起来，默默承担一切，付出一切。他真的不明白。

　　苏鹤轩坐在狭窄的窗台上，沉静的看着他们。或许那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已不能仅仅用爱与被爱这么简单的形容。那是一种羁绊，是不会让对方泥足深陷的礼貌距离，是纷纷战火中“宁为知己者死”的惺惺相惜。他们都是太温柔的人，一寸寸的让步，克制着不让自己去接近对方的世界。却因此而让自己痛苦，让彼此痛苦。而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隔着时光，揣测着两人在雪中相依为命的日子。然而都与他无关，他只想得到最强大的阴阳师的力量，让那个人的身和心都臣服于自己。仅此而已。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安静而微妙。如同黑暗中剪不断的疏离月影，风欲静欲止。苏鹤轩想现在自己是不是应该砸碎桌子上的碗，或者揪着庞统的衣领狠狠揍他一顿。可是他终究什么也没做。

　　悠长悠长的叹息，在近乎凝滞的空气中蜿蜒流转，最终融合进茫茫夜色。庞统默默起身，兀自勾了笑，几分不舍几分落寞。退出房间，苏鹤轩看到他和屋外人的剪影，话语声窸窸窣窣，似是在叮嘱些什么。苏鹤轩听不清，也不想听。

　　缓步行至公孙策的身边，他的食指顺着他脸颊，一点点触摸下来，仿佛这样他才能成为自己的。公孙策翻了个身，呢喃着什么，睡意阑珊。苏鹤轩以为他醒了，用唇轻蹭着他的鼻尖。而他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了自己一眼，又沉沉睡下。他本是浅眠的人，可是庞统的到来，和自己的触碰都没有让他惊醒。或许他真的是太累了。

　　他看见他的梦境。白茫茫的飞雪。何其清冷，何其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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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念着案子的事，公孙策过早的清醒。窗子开着，天空微微露出鱼肚白。桌上的药碗已被收走，估计是魏大夫来过了。匆匆起身，他忙不迭的打开房门，却有三个人迎了上来。

　　“……公子，这么早啊？”三人同时开口说话，却只有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公孙策定了定神，才发现那人是董淮，其他的两个不过都是他的重影罢了。
　　“……你怎么还在这？”公孙策闭上眼按了按太阳穴：奇怪，还没歇过来么……

　　“庞将军让我守这的啊，怕您出什么事叫不到人。”董淮看他的样子，以为他是在对自己还站在这里的事情感到无奈，回答的有些玩世不恭。

　　“那你看见了，我没事了。我可以走了吗？”若无其事的摊了摊手，公孙策抬腿就走。很快他又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该从哪个董淮的边上绕过去。

　　“唉唉，公子……你听我说……”董淮忙上前拦住，看好他可是上面人派下来的命令，要是他再出什么差错自己就真的离革职不远了。虽然如此，他却也不敢硬拦他。一是怕弄伤他，二是这架势万一被某些人看了去，造成什么误会，那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么一拦公孙策才分出哪个是董淮的实体。料定了他不敢用蛮力，公孙策不依不挠的硬闯。挣扎途中，扇子不经意掀起了他衣服的一角。他的腰间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光芒扫过他的眼，公孙策稍愣。

　　“……公孙？怎么了？”包拯看见疑似争执的两人，拢着袖子匆匆忙忙赶来

　　“……你来干什么？”公孙策收了扇子，也不再管董淮的阻拦，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唉，我说公孙啊，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包拯佯装惊讶，看到公孙策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只好尴尬的咳了一声，切入正题：“恩……那个……尸体挖到了，但是……有点奇怪。我过来叫你帮忙看看。”

　　“……这还差不多。”感情是来搭救他的。估计是知道自己放心不下案子，所以特地来叫他一起加入的吧。这个包黑子，表达感情的方式还是这么笨拙。会心一笑，公孙策用扇子敲了他胸口一下：“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走吧。”

　　“……等等……”董淮不死心的又凑了上来。包拯一眯眼睛，颇有点威胁的意思：“怎么？”

　　“……那个……”

　　“包大人的人你也敢拦啊。”展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笑嘻嘻的搭上他的肩膀。

　　“……属下……不敢……”

　　“那就好。”公孙策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有灵犀的与另两个人交流了眼神，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余下无辜的董淮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挠了挠头，不解的自言自语“……怎么成了包大人了人了……公子不是庞将军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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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昨天忙碌到太晚，衙役和知府都已回房休息，停尸间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公孙策每进入到有尸体的地方就会觉得冷，这次也不例外。

　　尸体很怪，皮肤已经泛绿。死时面目惊恐，嘴里塞满了黑红青苔。青苔混着口中的血液，粘稠的一片。腐臭的味道呛得公孙策皱起了眉。或许这是他所见过的最恶心最匪夷所思的尸体。

　　手指触摸上去，皮肤还有着弹性。但是他的身体却异常柔软，像是里面根本没有骨骼和肌肉的支撑。这种柔软的感觉似曾相识，公孙策猛的抽回了手。

　　“……怎么了？”看到他的表现，包拯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担忧的询问。

　　“……没事。”含糊不清的回答，他的视线却并没有离开尸体。尸体身体上并没有外伤，也并没有中毒，他隐隐能猜到他的死亡原因。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公孙策用刀子轻轻剖开死者的肚子。本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他就是为了真相而来的不是么？

　　很轻易的就将尸体抛开，就像撕开了一层纸那么容易。没有血流出来。公孙策一愣，颤抖着慢慢收回手。不出所料，尸体没有内脏和骨骼，里面填充的，都是和口中一样，稠腻的青苔。深沉的青色中泛着点点的红。他难以想象，这些青苔要日以继日的，被多少鲜红的血液浇灌，才能以如此令人惊恐的姿态，盛放在别人的身体里。

　　展昭捂着鼻子后退了一步，震惊之余也难以接受。公孙策也顾不得这些，上前扫开方卓脖子上残余的泥土和青苔痕迹。果然，他的脖子上有两点红色痕迹，虽然很浅，但是能确定，这就是掐痕。

　　“……这是怎么回事？”包拯办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事件，不可思议的望着塞满青苔的尸体。

　　“……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公孙策的语气镇定的连他自己都出乎意料。

　　“谁？”展昭和包拯同时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走。”不由分说的迈开步子走向门外，他并没有，也不需要做过多的解释。

　　“去哪里？”包拯追上他，茫然的问。

　　“方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