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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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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包拯与展昭对视,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恐慌和不可思议。他慌乱的扳过公孙策的脸,浓郁的鲜血还散发着腥味,衬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触目惊心。强稳下心神,他仔细的在公孙策的面上检查着。血是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的,但是他的头上却没有任何伤口。而且,血是凉的。活人身上流出来的血,怎么可能这么冷。
“那……这血……这是……哪里来的?”血液还在不断滴落,像找不到来源的水。每落下一滴就像砸在了展昭的心口上。纵使那血不是公孙策的,但他苍白的唇色和痛苦的表情依旧让人难以安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透过薄薄的血色和因晕眩而模糊掉的视线,公孙策恍惚看见展昭的身后站着的人。那人的额角突突的冒着血,像沸腾的水般不停的奔流涌动,溅落在自己的脸上。被鲜血所覆盖的面容,已经难以辨认。只是隐隐知道,他正面无表情的,用一种几近憎恨的眼神望着自己。
“别去看他。”有人轻柔的捂住他的眼睛,款款低语:“人不应该看见灵的,一旦看见了,他便会缠着你,祈求你救他。除非你死了,否则,他不会放过你。”
包拯与展昭的呼喊声离他越来越遥远。只有这个人的声音在耳边清晰而又缓慢的萦绕。一字一字的嵌进脑海中。是他所熟悉的苏鹤轩的声音。即使胸口的疼痛难忍,他也能迅速的意识到,现在是白天。屋外阳光正好。而苏鹤轩,不应该能出来。
除非这里已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世界。
“你还不懂得控制力量,尽量不要去‘呼唤’他们。”几乎将唇贴在他的耳朵上,苏鹤轩的气息神秘并且危险:“来,用你的潜意识告诉你自己。你,什么都看不见。”
意识或许已不是他自己的,只跟随着苏鹤轩张弛有度的语调游走,像在等待完成一个命令。无法反抗。就像很多年前,与庞统相遇的那个下雪的晚上。他恍惚的看着那人隔着雪慕,以异常缓慢异常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白衣华裳,融入飞雪。掩不住的飞扬跋扈。悲伤和感动都是这样突如其来。湿润了的眼角,一直不曾有泪落下。公孙策想,一定是那袭飘摇的白裳,在这茫茫冰雪中燃烧成耀眼的白焰,才可以如此不留余地的,灼痛他的双眼。
雪中的对峙。他与他的距离。空灵的风声。院外的白梅开的正艳。一切欲言又止的如此完美,像烙印在记忆中的伤疤,难以磨灭。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冷淡。疏离。想念。徘徊。最终失去了自己。
咔嚓。轻柔而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缓慢碎裂开来。苏鹤轩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声音飘渺,听不出任何情感:“放松,他已经走了。”
“公孙!公孙!公……”包拯的呼喊声再次清晰起来,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所有的不适感在听清他声音的那个瞬间消失无踪。公孙策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捂住耳朵借此抗议一下包拯的噪音,对方却很有自知之明的先住了口。
颇有些满意的勾了笑抬了头想称赞他一番,话语却在见到展昭和包拯两人错愕的表情之后戛然而止。或许是因为最近总毫无准备的遇见灵的关系,他变得很容易紧张:“……怎么了?”
包拯不由分说的将他扶了起来,捧着他的脸凝眉认认真真的看了个遍。眼中几多惊讶几多慌乱:“……怎么没了?”
“什么……什么没了……?”来不及思索,公孙策被他的神情搅得惶恐不安,以为自己少了五官其中的某个还不自知。紧张之余下意识的握住对方捧着自己脸的手。
清冷的温度,如脂如玉。包拯一愣,又自然而然的对视上他的眼。眼底闪烁的光亮,即使惊慌也可以如此清澈沉寂,如星,如水。用一种宠辱不惊的姿态试图寻求着答案。他似乎从未像这样细致入微的注视过他的面容。皓质呈露,眉目清秀,轮廓却坚毅。他的俊秀不是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望尽的惊才绝艳,那样的美太浮夸太骄傲。而是经历过世事变迁之后沉淀下来的静。这种静,含着墨香,裹着平易近人的儒雅坦荡,却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宛若一块难以寻觅的惊世好玉,日益在体内精雕细琢。
《礼记》云: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
“……我说,你们俩大老爷们在这含情脉脉的腻味什么呢?”展昭的话将所有的感慨和暧昧氛围一扫而空。包拯回过神,看见那厮正抱着剑站在他和公孙策之间,笑得一脸狡黠。
“……什么含情脉脉,都告诉你了叫你好好读书,不要臭词滥用知不知道?!”公孙策显然没意识到包拯复杂的心理活动,只知道展昭肯定说错了话,教训他教训的异常顺口。
“你个臭小子不要瞎说,我是在看你公孙大哥……”包拯心虚的为自己的失神找借口,说着目光又不受控制瞄了公孙策一眼。小蛮曾经说他”油头粉面“,自己还是觉得,粉雕玉琢这个词其实更适合他……咦……不过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捧着他的脸看呢?
“脸上有没有血?”看出了他的难堪,展昭更加幸灾乐祸。明则提醒,暗则嘲笑。
“恩,啊,没错,就是。”包拯也不管他话里的深意,找了个台阶就下。慌张了一会,他猛然想起了自己行为的目的,神情又变得恐慌起来:“对了,你脸上的血呢?怎么会消失无踪了?”
“不止如此,连地上的血迹都消失不见了。”展昭收起了玩世不恭,也拧眉陷入沉思。
公孙策也在沉思。只不过他想的是,该用何种借口和理由搪塞那些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血液的触感如此真实如此滑腻,还残留在手中挥之不去。适才的“人”大概是让苏鹤轩赶走了吧。但是自己为什么又会忽然看见灵体,那种突然涌来不适感又是怎么回事?
琢磨着抬起头,无意间看见另两人正用深沉的目光,一言不发的严肃的望着自己。
“……怎、怎么了?”
“……公孙策,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此之多的诡异事件,无法找到线索将破碎的点连接而起。包拯觉得焦躁,不能再这样纵容他下去。如果他不说出真相,他们就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保护他。
“是啊,公孙大哥,你不要再瞒着我们了。”
“……我无意隐瞒你们。事实的真相我说过,你们不信罢了。”
“……恶灵?”
“对。”
“呵。”包拯拢袖,冷笑了一声:“你明知道我包拯最不信这一套。”
“那蔡州府那次,我们见到的王老伯又是怎么回事?”
“……那、那是……”
“是什么?”公孙策步步紧逼。
“是……”甩了袖子,包拯负气的别过头去:“总之我不信!你以后少拿这种借口敷衍我!”
公孙策不再说话,只搭下眼睑,默默的叹了口气。
“公孙策!”正当气氛陷入沉默的尴尬之时,焦急的呼喊声凭空响起。公孙策一惊,抬眼向牢房门口望去,却见庞统风风火火的自门外跑了进来,满目担忧。
“……咦?公孙策……你没事?”见到他完好无损甚至有些盛气凌人的站在那里,庞统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还盼着我出什么事?”
“……不是,你不是吐血了么……?”喃喃自语着,他上前了几步,疑惑的抚上他的脉搏。驰骋战场多年,自己倒也懂得些浅显的医理。虽不足以治病救人,但若是明显的虚弱脉象还是能把出来的。
不动声色的将手腕抽出,顺便在心里鄙视一下到底是哪个飞云骑带回去的完全不准确的情报。公孙策的笑容温和且敷衍:“有劳王爷,白跑了一趟。”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庞将军,如此突发的情况都能第一时间赶来。在下佩服。”包拯面无表情的在一旁冷嘲热讽,语气不善。
“……你真没事?”无视了他的没事找茬,庞统的注意力全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那已经毫无血色的唇和疲惫的面容……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没事,就是让鬼缠上了!”公孙策也恼。恼那个包拯怎么就这么死心眼。恶狠狠的扔下这句话,他瞪了包拯一眼,愤愤的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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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去哪里?”沉默了许久,看足了戏的苏鹤轩终于缓缓开了口。
“草屋。”公孙策正在气头上,懒得多说话。走路足下生风。
“……”想问他是不是真的需要休息一下,毕竟他一夜未睡又沾了满身的阴气,会对身体有些损害。但看着他气恼的样子,苏鹤轩便知道问也是多余,索性就随他去了。
路过府衙的时候,公孙策停了停,皱着眉站在门口,犹豫着什么。稍许,他抬起头,不知是在看着牌匾,还是在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苏鹤轩,你说,灵的本身是否会愿意提供给我们信息呢?”
“……不可能。你是人,它们是灵。它们只会嫉妒你还活着。”
“……是么?”低下头,公孙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或许真的是在死去之后,才会觉得生的可贵。人总是这样不知满足,活的时候觉得生活处处不如意,不如一死倒干净和轻松。死去之后又心存不甘与留恋,日日在人间徘徊。后悔已然来不及。为何世间的痴儿总是那么多,而自己是否又会成为这痴儿中的一个。他不想,也不敢想。
莫名的勾了笑,几分自嘲几分清冷。摇摇头,公孙策入府,带了几个兵便径直向草屋走去。苏鹤轩知道他做事情不会毫无根据,也就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