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错（庞策）》子不语殇

31、第 31 章

　　“符纸？”略微的惊愕，公孙策上前一步，将已经被外界的风吹日晒消磨泛白的纸张捏在手中，细细的观看。虽然纸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还是能隐约辨认出朱砂绘制的古怪符咒。

　　“即使被符咒镇住，也能将人引至此杀死——”苏鹤轩望着尸体曾经躺过的地方，上扬的语调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如果将符纸撕掉——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里，有些什么？”夜色如墨，月影重重，枯槁的枝桠在冷风中轻轻晃动。破碎的树影宛若张牙舞爪的鬼魂。呼吸间是潮湿腐烂的苔藓味道。风声呜咽，夹杂着屋内断断续续的哭声。苏鹤轩低沉缓慢的陈述。这些都足以让公孙策身上每一根汗毛警惕的竖立起来。

　　“有什么呢？”视线缓缓移到封禁的门上，他的语调依旧拖沓而平淡，似乎早已习惯了突如其来的恐惧气息，轻松的那么事不关己。

　　而这疑问的话语，不知是在向自己确认着什么，还是再对公孙策，提醒着什么。“放我出去！”凭空而来的撕心裂肺的喊声，穿破浓浓夜色回荡在空寂的街道。猝不及防。公孙策猛的松开符纸，惊慌的退到阶梯之下。错愕的望着声音的来源。密闭的房屋内。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越发疯狂的女人的叫喊，夹杂着手掌砸门的声音。惊心动魄。敲门的响声越发急促，紧接着是规律闷重的巨大声响，屋内的人仿佛已经等不及，用力摇晃着，向外冲撞着，似乎拼了命也想要出去。被封起的门剧烈的颤抖起来，尘土自房檐簌簌而落。整个房屋在巨大的冲撞下不安的晃动。每一次的冲撞，门板就会向外突起，随时都有可能掉落下去。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苏鹤轩平静的倚在门旁的墙壁上,将烟在烟盒边磕了磕。慢悠悠的将烟燃着，又舒缓的吐出烟雾：“你很吵哎。”

　　燃烧着的烟被紧握在掌中，他将手掌撑开贴在猛烈晃动的门上。掌中的花纹缓慢旋转，渐渐有红色的火光穿透掌心，燃着在纹路中央。屋内有什么被烧着的，滋滋的响声。公孙策听见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极度的绝望和惊恐，伴随着皮肤被烧着的噼啪声响，响彻在被黑暗蒙蔽的街道里。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那是，那是什么？”完好无损的房屋，没有被火焚烧过的痕迹，甚至连烟雾都没有。若不是亲眼见那一幕，公孙策以为刚才的惊心动魄根本从未发生过。

　　“被符纸封印住的地方，你说里面还能有什么？”苏鹤轩答的平淡，斜睨着公孙策，明摆着一副要看他笑话的样子。这么虚弱的身子，要真是吓晕过去，那他以后便有更多的理由，嘲笑这个白面书生了。

　　不过对方并没有晕过去，甚至异常平静的一动不动的盯着门板。当然其中也不排除被吓傻和故作镇定的嫌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他被吓到自己就莫名的有种成就感，不自觉的泛了笑意，苏鹤轩将头倚在墙上，缓缓闭了眼睛休息。或许是因为玉石束缚的关系，每次用法术都会觉得疲倦，要稍微歇息才能恢复。这种制作结界的法术尤为消耗体力，按照刚刚的架势，再不张开结界的话，符纸早晚也会失去作用。只是屋子里到底有些什么，又是何人将这里封印起来，他着实是不清楚。

　　有温热气息缓慢向自己接近。这种气息是人类，或者说，是某个人所独有。苏鹤轩睁开眼，见到公孙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茅屋上阶梯的平台很小，勉强可以站开他们两个人，只不过此时的距离贴的太近，鼻尖对着鼻尖。纵使习惯了突发事件的苏鹤轩也不由一愣：“……怎么了？”

　　“手。”公孙策注视他的眼睛，清晰而严肃的吐出一个字。

　　“手？”苏鹤轩不明所以。他莫不是真被吓傻了？

　　大概是不想再有过多言语，公孙策不由分说拽过他刚刚捏灭了烟的手。他的手很大，骨节坚硬，不同于庞统的粗糙。是文人平滑的手掌，却同样坚韧有力。公孙策一边认真翻看他的手掌，一边蹙眉喃喃自语：“奇怪……我明明看见被烟烫到了……”

　　苏鹤轩一怔，这种可怖又恐慌的时候，他居然还有余力担心自己是否被烫伤，真是个心细的烂好人。虽然这么想着，却自然而然的微笑了起来。他早就该知道，公孙策很厉害。而他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他有多聪明，他的力量有多强。而是在于，他的心总能这么坚强而善良，不由自主的吸引着人接近。他是那么安静，走在他的身边就能让人烦乱的思绪安定下来；他又是那么温柔，温柔的连即使铭刻入骨的伤口都会被轻易抚平。然而在这个战火连绵的乱世，他的安静和悲天悯人却显得如此不合时宜，让人心疼。

　　“怎么，你担心我？”反握住冰冷的手掌，苏鹤轩不怀好意的贴近他的脸。

　　忽然靠近的灼热气息，让人觉得不自在。侧过身，公孙策却发现身后已无路可退。

　　“你紧张什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伸手抚上他的背，才发现因为刚刚的变故，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苏鹤轩玩弄的心思全无，小心翼翼的将他往怀中拦了拦，防止他慌不择路掉下去。

　　“废话，你这神神叨叨的样子谁看了不紧张？快放开我！”徒劳的去掰缠在腰间的手臂，公孙策此时很后悔自己没学过武，遇到这种难缠的家伙只有被欺负的份了。脸色泛红，虽有黑暗掩盖，但苏鹤轩还是清晰的将他的窘迫看入眼里。有一个成语，叫做恼羞成怒。

　　“我不放，你又能怎样？”转个身将公孙策禁锢在墙上，两人位置互换。苏鹤轩得寸进尺，依旧将他吃的死死的。

　　“……那你想做什么？”对于熟识的人，他并没有太多的警惕和自我保护意识。只不过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着实难堪，所以下意识的想保住点面子而已。现在只要苏鹤轩肯放开他，他也顾不到其他的许多。

　　“你这么问，是不是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苏鹤轩贪婪的吸允着他所散发的淡淡的墨香味道。经年之后，他们都老去，这样的墨香是否还能萦绕于彼此缠绵的呼吸之间，在同样寡淡落寞的深夜里，给予彼此等价的爱护和温暖。他无数次的妄想得到这个看似柔弱却倔强至极的翩翩公子，想让他只为自己蹙眉展颜。但这个人总是博爱的这么令人可憎，又迟钝得让人无言以对。而最让人恼火的是，无论怎样危及的时刻，他脑海中所呼唤的那个名字，永远都只是，庞统。

　　就比如现在。

　　“苏鹤轩，放开！你别闹——”未说完的话语，被一双唇硬生生的堵了回去。苏鹤轩顺势含住他的舌尖，纠缠环绕。揽住他双肩的手越发用力，似乎害怕一松手就会失去。想将自己嵌入他的身体中，想让他的体内散发自己的味道，想让这片洁白染上自己的颜色。这是一场肆意的剥夺，将他所有的意识和想念全都融化在柔软灼热的温度间。余下仅存的温柔，也只能留给在如水的眸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