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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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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再度启程。展昭直接将驾车的事情丢给了庞统一人,舒舒服服的坐进马车里,与他的两位大哥打打闹闹。欢声笑语沁暖了七月梅雨的清冷落寞。公孙策浅笑盈盈,琢磨着自己当成虽然不乐意,但带着那庞统过来果然也是有好处的,无聊的时候可以用来损一损,疲惫的时候可以用来赶马车,没钱的时候还能用来当钱袋,能给他们节省多少开支。真是方便的很啊。当然,如果能忽略到庞统那张半黑半青的紧绷的脸,就完美了。
到达小镇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说笑一路的人们竟也不觉得疲倦。掀开车帘,看见两排高低错落有致的房屋。杨柳青青,居于河畔,点缀着青苔的石拱桥横垮河岸;有零落行人,执伞踏着石子小路漫步。天空阴霾,细水缠绵,雾气蒸腾缭绕,恍如隔世。朴实而雅致的景色,正合了公孙策的心意。
四人找了客栈住下,每人一间上等房,钱自然是庞统出。公孙策走下马车的时候,徶见一直冷着脸满身水渍的庞统,想笑,一时却有些于心不忍。震惊于自己的想法,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莫不是哪个神经搭错了吧,居然关心起他来了。
店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略有些发福,一张圆脸总是挂着笑,让人心生亲切。简单的介绍和交谈,得知他姓唐。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月影镇,距离扬州还有3日行程。登记过后,唐老板安排众人入住。在房间门前,他特地告诫众人:“我们小镇有个规矩,三更天之后不许外出,所以没有打更的人。诸位客官担待着点,自己估摸着时间。”
众人心生疑惑,继续追问,唐老板却不肯再透露一丝一毫的讯息。公孙策觉得这既然是小镇中的规矩,必然有它的神秘之处,便也阻止了众人的穷追不舍。
回到房间,路程的疲惫感又渐渐袭来。公孙策躺倒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昏昏欲睡之时,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将玉石掏出来拖沓慵懒的问:“苏鹤轩,这个小镇,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古怪?”
“哦——哪里古怪呢?”苏鹤轩问的漫不经心。从他进入这个小镇开始,便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周身围绕。凭他身为阴阳师的直觉,这个地方,肯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存在。只是没想到,公孙策竟然也能觉察到,他本身果然还是很有灵异体质的。看样子将他收为自己所用的日子不远了。
“说不出来。”将玉石握在手中,公孙策的声音愈渐微小:“只是看着周围的景色,被雾笼罩着的小镇,美的那么不真实……我太累了么……”
苏鹤轩感受到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再过不久,自己就能从玉石中出来,带着他一起去探个究竟了。至于现在,还是先让他休息一下吧:“你是累了,好好睡一觉,什么事情,等醒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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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愤愤的在房间里挤压着渗进衣服里的水。自己居然会被那三个死敌牵着鼻子走,难道是平时折腾他们让他们怀恨在心,想借出游之名报复自己么?简直是窝囊透了。最可气的是,怎么那白面书生一笑,自己连反驳的心思就都没有了。丢人,真丢人!
正懊恼着,门外传来了轻轻叩门声。他略微整理好衣服,没好气的说道:“进来!”
“嘿,客官。”店小二推开门,手上还端了一碗汤。陪着笑一副小心翼翼又谄媚的样子,完全不在意他脸上和话语中的怒气冲冲。
庞统没什么心思管对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倒是对他手中的那碗汤兴趣十足:“这是什么?”
“哎呦,客官,这个是姜汤啊。隔壁房间那绿衣服的公子特地让厨房熬给您的,说是您一路辛苦,用这汤给您去去寒气。”
“绿衣服的公子?”公孙策?庞统一愣,他什么时候会好心到给让人给自己熬汤喝了。难道下了巴豆么?看向碗中的汤。汤色纯净,碗底几张薄薄的姜片交叠,随着水波上下漂浮,雅致而舒心。一路的懊恼莫名的烟消云散。嘴角不自觉的勾了温和的笑,他喃喃自语道:“还算他有心。”
“啊?您说什么?”店小二依然端着碗,看着庞统的脸一会儿阴一会儿情,有些不知所云。
“啊,没什么。”庞统收回笑意,态度出乎意料的温和:“把汤放在这里,你出去吧。”
“哎,是,是!”小二躬身点了两下头,便谄笑着将碗放在桌子上。打了打肩膀上的白毛
巾,一拱手,退了出去。
热气氤氲,蒸腾在清澈汤水之上。庞统端起碗,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有淡淡的药香从汤中飘散出来。常年征战在外,他也略通医理,嗅出那是驱寒暖身的良药。笑意不知不觉又扩散开来,他小啜了一口,便有暖意从喉间,一直滑向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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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拍打着窗棂,隐约能听到有人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如墨的黑暗将残余的世界吞噬,晕开的昏黄光线,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终是看不清执灯人的容颜。
公孙策猛然惊醒起身,身上有汗水粘稠的触感,却通体冰冷。引路人,又是引路人,自从那一次案件之后,总是不停的梦见她。而每一次遇见,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仿佛许久许久之前,他们就用陌路人的身份,偶尔相遇过。但那场相遇却是让人害怕和不愿再被触碰的,心里总是在下意识的抵抗,在将要想起真相的时候就立刻清醒。带着犹如历经劫难后的惊心动魄。
“……怎么了?”站在窗边的苏鹤轩正在沉思,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皱着眉走到他身边,用手抚上他的额头:“没事吧?”
“咦?啊……不……没事。”看着眼前苏鹤轩的脸,他内心的不安莫名缓缓平定了下来:“做了噩梦而已。”
“哦——”下意识的将烟塞入口中,苏鹤轩的眉头却皱的更深。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要敏()感的多。他毕竟只是个平凡人,经常与阴间之物接触,难免会对身体有所损害。最近他常常被噩梦惊醒,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几时了?”疲惫的开口询问,公孙策的因为暧昧不明的梦境而睡意全无。抚上因惊吓而过速跳动的心脏,隐隐的钝痛自胸口传来。像是被遗忘许久的疼痛感,隐约却真实,或许还带着那么一点点不明所以的怀念。怀念?这么想着,他不禁莞尔。疼痛有什么好怀念的。
苏鹤轩将他的一举一动不动声色的收入眼底,却也不做过多的询问。回过身,他踱步到窗前,注视着皎洁圆月。狭长的眼别有意味的眯了起来:“三更了。”
“三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公孙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游向窗边苏鹤轩的背影。印象中他似乎总是喜欢倚着窗,沐浴在月光下,静静思索。那时的他会收敛起自身的冷漠,有意无意的流露几许惆怅,几许落寞和温柔。心底一阵柔软,公孙策轻声询问:“要出去看看么?”
“自然。”将烟蒂扔在地上,苏鹤轩应接的那么理所当然。他早已按捺不住心中莫名的兴奋。这个地方,一直散发着腐败而令人窒息的恐惧的气息。死人的气息。如此魅影重重的地方,他当然要去探个究竟。
轻手轻脚的合上门。屋内纸窗紧闭。无风,桌上红烛却狂乱跃动。月光照入空无一人的室内,烛光于瞬间,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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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街市静的出奇,各家各户门窗紧阖。漆黑无物,甚至连窗口隐约的烛光都看不到。只有清冷明月高照,泛白的光芒如霜般铺展在万物之上,衬得夜色中寂静的小镇,宛若死城。
风声瑟瑟,自耳边呼啸。卷起地上几张细碎的白纸。有什么东西从身后迅速略过。公孙策一惊,想要转身一探究竟,苏鹤轩却按住他肩膀,压低了声音,于平静中隐藏着告诫:“别出声,也别回头。”
雨水淅淅沥沥,仿佛永无止境。夜色骤冷,凉意透过皮肤渗入骨髓,一丝丝抽走体内的温度。本应暖意融融的七月,怎么会有这么冷的雨。公孙策几乎被冻昏过去。
淡淡雾气萦绕,很快模糊了街道和房屋。苏鹤轩示意公孙策停下来,警惕的感受着周围不停移动的魁魅魍魉。他很清楚,周围突然下降的冰冷温度不是什么寒气,而是阴气。这里也不再是他们知道的月影镇。他们被困在了一个未知的地方,四处都散发着危险的而浓重的气息,难不成整座小镇都是鬼城么?下意识的握住公孙策的手,那手却像冰块一样,凉的彻骨。苏鹤轩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恐,偏过头望向公孙策惨白的脸,他低声询问:“喂,没事吧?”
“……大概。”从对方手上传来隐隐的温度,虽微小,但足以在冰冷的夜色中带给自己一丝安定。公孙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意识用尽全力感受自对方传达过来的温度。
雾中有朦胧的身影缓缓移动。橘黄色的朦胧灯光在雾中若隐若现,恍惚能看出挑灯的人。一袭华服。广袖上妖冶花朵绽放,明媚烂漫如春。公孙策揉了揉已经开始发晕的头。怀疑自己是否又陷入了梦境。每次梦中的相遇,他们都是一言不发的相峙而立,就像现在一样。
安静的能听见心跳声,公孙策渐渐分不清现在是现实和梦境。雨水每落下一滴,就将他身体的温度和知觉带走一分。只有掌心传来的淡淡温暖,是唯一的真实。
对面的人依然一动不动安静伫立,是梦境中疏离又恰好能完整看到对方的距离。呼吸间都能嗅到冰冷刺鼻的味道。她手中的灯笼缓慢缓慢的旋转起来。一开始只是像宫灯一样悠然的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灯上的河流仿佛流动起来。弥漫的雾气中水汽渐浓。公孙策不由自主的盯着飞速旋转的灯笼,脑海中无数的记忆闪烁,聚集在一起,又变成了一片空白。
不由自主的向前靠近,公孙策却感觉身体瞬间失重。有谁将他拽离了不停旋转的世界。没有知觉的身体,因为勒紧自己入怀的手臂而感觉到疼痛和温暖,让人安心。
水声潺潺。意识朦胧间,隐约能瞄到迷雾之中,横亘在他与她之间,清澈而深邃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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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温暖干燥的感觉让人忍不住贪恋。翻了个身,阳光透过闭合的眼睑,渗入不见天日的黑暗角落,带来了丝丝光明。下意识的用手遮住光线,公孙策缓缓睁开了眼睛。
雨已经停了,窗外阳光灿烂明媚。被雨洗涮过的墨绿枝桠,映衬在雕花的木格子窗之外,入情入境。微风拂过,带来湿润而清新的雨水气息。
猛然起身,公孙策揉搓着手中柔软的被子。慌乱的环视周围:“这是哪里?”
“月影镇的客栈。”玉石中传来苏鹤轩清清冷冷的声音,或许还带着那么一点嘲笑的意思:“你们昨天不就在这住下了么?怎么,睡糊涂了?”
“咦?我不是应该在外面么?”掀开被子走下床,公孙策在原地兀自转了几圈,发现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昨天晚上我们不是出去了么?还遇到了……引路人?”
“昨天晚上?出去?”烟雾萦绕在指尖,苏鹤轩被呛的微微眯起眼睛:“你可是从住进来就一觉睡到现在。——果然睡糊涂了吧。”
“这,怎么可能?”重新坐回床上,昨晚的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沉浸在黑暗中的月影镇。巨大冰冷的月亮。迅速从自己身后掠过的影子。迷雾。灯光。引路人。那些……怎么可能是梦:“这里的气氛这么古怪……你没出去看看么?”
“我是想去啊。”叹息着将烟雾吐出,苏鹤轩的腔调染上了淡淡的慵懒味道:“可是某些人睡的太熟了,叫都叫不起来。我也只能坐在窗边,看了一晚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