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错（庞策）》子不语殇

12、第 12 章

　　你们？

　　危险的气息自夜色无声无息的蔓延开来。庞统眯了眯眼睛，仔细回味着公孙策刚刚的话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救了他还惹得他发火，但却也因此得到了重大的信息。原来这世上除了他庞统，还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向公孙策表露自己的意图。有趣，真有趣。他倒是很想知道,“你们”这两个字里，除了他，到底还包含着谁。

　　行至房外轻敲屋门，公孙策则怄气般的对之不理不睬。苏鹤轩倚着床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气恼的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敲门声越发激烈。公孙策瞪了门口一眼，忽略掉身旁之人从刚刚开始就没离开过自己的不怀好意的视线。悠闲的躺倒在床上，对于趋近于砸门的声响充耳不闻。

　　“哐！”还没躺稳，巨大的声音惊得他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望向被人工破坏的四敞大开的屋门，他发现庞统正气定神闲的站在门外，若无其事的轻掸鞋上的污渍。

　　“庞统！你干什么！私闯民宅么？”让人恼火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不能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下么?公孙策皱了皱眉，虽然很想将手中的扇子毫不客气的丢过去，但这可是名贵的象牙扇，用来砸这么一个无赖实在是浪费至极。

　　“公孙公子啊，这好像是我家吧？”庞统毫不客气的在椅子上坐下，拎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杯茶。余光瞄向脸已经渐渐开始发紫的公孙策，他意识到再开那些不着边际的玩笑，对方可能真的会被气晕过去。遂放下茶杯，正了颜色道：“今儿我有事没跟去，案件解决的还顺利么？”

　　“不劳王爷费心！”不友善的语气，公孙策厌烦的转了个身，面朝墙壁。他没跟去案件就无法解决么？他公孙策办案什么时候需要过庞家人的帮助……风月楼那次是意外！

　　“……展昭说你身体还是不太舒服，要不要我找大夫来给你看看？”或许是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庞统的声调里没有任何烦躁和不满，依旧耐性十足。他的声音或者眼神，在面对公孙策的时候，总是透着一种本不属于他的，名为温柔的东西。

　　“……我没事。”字里行间自然流露的关切，让公孙策的怒火退了大半。想着在庞府这几日他庞统的悉心照料，自己的语气便也软了下来。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你不如在这里养好了身体，等完全复原之时在启程也不迟。”

　　“不必了。这件事已经耽误了许久，我们还是早点上京回报圣上。这样——大家就都能安心了。”

　　“……包拯说你最近的行为有些古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没有在意公孙策别有意味的眼神和刻意拉长的语调。庞统锁了眉忧心忡忡。本以为他旁敲侧击打探消息的时候，包拯只是为了要包子吃而随便出言敷衍，但看公孙策今日的表现……事情的确有些蹊跷。

　　“……没事。”公孙策坐起身，冷冷敷衍。真好奇那展昭和包黑子什么时候和庞统冰释前嫌，连自己的事情都要向他汇报了。看他这架势，自己短时间内，这觉是睡不成了。叹息着整了整衣领，无意间瞄向站在床边眼神复杂的望着自己的苏鹤轩。这人在周围有其他人的时候总是那么安静，存在感却依然强烈。想必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里，也是非常……让人无法忽视的人吧。

　　“公孙策。”忽然将这个名字唤出口，只是觉得总是这样神游天外的公孙策莫名的让人不安。庞统觉得，他总是透过空气注视着什么人。任何人都看不到，却和他异常熟识的人。或许那个人与他的关系比展昭和包拯更加亲密。自己却因为触碰不到，而无法确定那人对自己的威胁。
　　“恩？”望着苏鹤轩发呆的公孙策转过头，对视上他的双眼。一唤一答这么默契十足又自然而然，两人同时呆愣了些许。看着庞统那双微含惊讶的眸子。公孙策或许也察觉到此时的气氛有些古怪，遂别过脸轻咳，想以此打破现在的尴尬：“什么事？”

　　“啊……我就是想问问……”回过神，庞统压抑住内心突如其来的燥热，尽量让语调显得自然而平稳：“这次的案件，你是怎么查出凶手的？”

　　“如果我说，”公孙策低眉，将手中的缓慢折扇打开，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回答：“这件事是恶灵所为，你信么？”

　　“恶……？”

　　“如果我说，这件案子之所以能解决，是因为犯人看见了那个被他间接害死的人的灵魂——”抬起头直视着庞统的眼睛，公孙策的询问如此认真而严肃：“你信么？”

　　依然清澈的眸子，庞统从其中读到了隐隐的期待。像是明知对方的否定答案，却还抱着些希望淡然等待，直到亲耳听到结果的时候才，允许自己心灰意冷。那是无法言语的清冷落寞，让人心疼。满腹的疑问忽然烟消云散，是啊，他根本不会也没有必要用这么不着边际的借口来欺骗自己。所以庞统用诚挚而温柔的目光，紧锁着那双眸子说：我信。没有丝毫犹豫。

　　理所应当的从那双眸里看到了惊讶，稍愣些许，公孙策的嘴角不自觉的浮出了笑意，释然而欣喜：“为什么？”

　　“我庞统做事从不需要理由。要硬是说有。那就是——”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庞统盯着公孙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想相信你。”

　　突如其来的沉默。为什么这个狂妄又目中无人的家伙，总是能适时的让自己的烦躁和怒火平息下来。夜色温柔如水，只余几缕烟雾在屋内飘摇萦绕。许久，映衬着桌上跳跃的烛光，两人心有灵犀般的，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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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策，听说这次了无头绪的案子，是你一手查明的？”穿过后花园的长亭，赵祯悠然问跟在他身后惴惴不安的公孙策。

　　“……是。”略有些应付的回答着，公孙策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该如何将事情解释清楚。而皇上，为什么又止召见了他一人进宫。

　　“呵呵，那这次的案子是包拯没有用武之地了？果然你公孙策还是有能力的，朕，并没有看错你。”年轻的皇帝转过身，笑容温和。一副看似无害的和蔼模样。

　　“……也不是。包拯给此案搜寻到了重大的线索，所以草民才得以顺利破案。”

　　被皇上如此称赞应该是值得荣耀的事情，可是自己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对他公孙策来说，用这样的方法破的案子，也并不是什么能让人高兴的事情。

　　“哦？那你倒是给朕讲讲，案件的经过。”转回身慢慢向前走，赵祯一袭明黄在耀眼的光线中却散发着生疏而冰冷的气息。

　　“……是蔡州知府张大人瞒报灾祸，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而后为掩人耳目，遂杀府内下人，以掩饰其过。”

　　“杀人的方法呢？”迈步踏进佛堂，赵祯的于佛前焚着三柱香，躬身将香贡在香炉前，合掌祈愿。

　　“……利用长期的恐吓，导致对方崩溃……惊吓致死。”门在无声无息间被缓缓合上。公孙策盯着地面，专注于如何找借口掩饰案情真相，没有注意到此时微小的细节。

　　“那么多人——全是吓死的？”明显掺杂着威胁的询问声调。赵祯脸上笑意全无。密闭的房间光线阴暗，几缕幽蓝的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在屋内交错，香案上烛光闪烁，映着他冷漠的表情，格外诡异。

　　“……是。”虽没有抬头，但公孙策却清晰感受到他平静语调中隐藏的恼怒。无论如何也难以让人相信的借口，但即使如此，也比将有关恶灵的实情说出来，要更加安全和正式的多。
　　“公孙策！”略微提高的音量，像是压抑许久的怒火就要倾泻而出，只欠一个爆发点。身为皇帝的他总是隐忍的这么可怕，让人心生芥蒂。

　　“草民，在。”此情此景，纵使慌乱也无济于事。公孙策想，他才不会让玉石中那个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你可知——欺瞒君主，该当何罪啊？”若无其事的摆弄着手中的佛珠，赵祯身为君主的威严立刻从被压低的语调中缓缓渗透出来。

　　“草民——知道。”

　　“你到底在瞒着些什么？”

　　“草民不敢有所欺瞒。”

　　“不敢？蔡州府上数十余人，全是让他张知府一个人吓死的？哈哈，公孙策，你这个玩笑开的也太大了吧？”

　　“草民——”

　　“够了！”怒喝着打断了他即将的反驳，赵祯的脸上早已没了初见时的温和，一片冰霜。

　　空气骤然冰冷，两人之间突如其来又司空见惯的沉默。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多么理所应当的氛围。但赵祯却觉得恼火，他习惯了别人的谄媚或者提防，习惯了别人的虚伪或者冷漠。唯有眼前的人，他不允他像其他人一样用这样拘泥而抗拒的方式掩饰他的心情。他希望他可以大声的反驳，希望他对他像对包拯和展昭一样，无话不谈，可以吐露实情。。那样才是真正的朋友。可是太庙公审那一次针锋相对，注定了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只是掩饰，只会让对方更加恼怒而已。公孙策颔首，快速的在脑海中寻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他们彼此都需要些时间，一个需要冷静，而另一需要圆谎。

　　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蹙眉的公孙策，下耷眼睑，纤长睫毛微微上翘。平凡的脸，那儒雅而温润的气质却意外的撩人心弦。这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如此气定神闲，不卑不亢。然而他的平静并不是身为君主的威严和冷漠，也不是无用懦夫的战战兢兢和不善言辞。那种隐约透着傲骨和坚定的安静气息，似乎与生俱来。

　　忽然如此想看见他慌乱的样子。转身面对着佛像，赵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瞄着身边的小太监，他冷冷开口：“你先出去。”

　　小太监应声而退。合上门，屋内又陷入诡异的昏暗和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