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错（庞策）》子不语殇

11、第 11 章

　　推开木雕流金的大门。河畔垂柳之下，有谁着一身白衣，负手望向如墨夜空。繁星明亮低垂，宛若泪水。半轮弯月悬于夜空之上，如镰如勾。削瘦的背影沐浴在朦胧月光中，虽清冷，却也为这夜色平添了几分诗意。

　　“在看什么？”苏鹤轩在那身影旁，与他并肩站定。衣料摩挲时带来的触感和对方淡淡的体温，让人莫名的安心。

　　“ 星星。”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突如其来，公孙策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夜空，若有所思。

　　“星星有什么可看的？”抬起头，繁华星空艳丽而荒芜。像极了这世间数不尽的苍凉与欲望。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谁让某个家伙把屋子里弄的乌烟瘴气的，”公孙策终于将远目的视线转移到了旁边人的身上，挑着下巴冷笑的样子颇有几分欲求不满：“我不出来的话，早晚被你呛死。”

　　“我吸的东西不会对人类的身体造成危害。”示威性的从烟盒里摸出烟，取出一支含在口中，他挑眉望向迅速沉默下来的公孙策：“怎么，有心事？”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埋下头，公孙策自嘲的笑了笑：“这次的事情太过蹊跷，我还没想好怎么向皇上交代。”

　　“在事实中抽丝剥茧，再添油加醋一番，将所遇之事说的神乎其神——不是你最擅长的么？”别有意味的注视着暗自发愁的公孙策，苏鹤轩的语句中颇有些讽刺意味。从对方向包拯和展昭陈述的非事实中，苏鹤轩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撒谎不眨眼，也终于见识了传说中能把死人都说活的公孙策的口才。舌战群雄啊……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做到的吧。

　　“他是皇上，你以为像包拯和展昭那么好糊弄呢？”公孙策叹了口气。纵使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把假的说成真的，皇上也不可能会信。为什么自己偏偏要遇上这么邪乎又解释不通的事情呢？倒霉，真倒霉！

　　“放心。”将烟塞回烟盒里，苏鹤轩用夜色掩盖住了唇角的一抹哂笑：“自古以来，帝王和官宦都相信那些灵异之物所带来的能量。所以有了龙，饕餮，貔貅，麒麟等等象征神明与贵族的形象。那么既然如此——我们很容易利用这一点，让他看到所谓神明，向他传达的信息。”

　　“……你想做什么？可别乱来啊，他可是皇上！”

　　“我能对他做什么，他又不是恶灵。”好笑的看着警惕望向自己的公孙策，苏鹤轩顿时生出戏耍之心，若无其事的燃着一支烟，他的语气淡然而随意：“实在不行，我就用你的身体去色（）诱皇上。”

　　“喂！说什么呢你！”公孙策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吼出口，掏出扇子气恼的指着对方，他强迫自己默念了几十遍的“君子动口不动手”才没把扇子顺着他的眼睛戳过去：“要不是因为遇见你，我能看见……那什么吗？要不是看见了那种东西，我会差点连命都没了么？是，最后是因为你的帮忙案件解决了，但是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把这件事情跟那个包黑子和展昭解释清楚？现在事情变得有多复杂你知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也有责任，闹成现在这样，你要负全责！”

　　虽然夜色浓郁，苏鹤轩还是很轻易的看到了他脸颊上几片绯红，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气愤。低眉一笑，苏鹤轩毫不客气的将他指着自己的手拨开，之后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不怀好意的将脸贴近：“你是说，要我对你负责么？”

　　“当……”然字还没说出口，摇着扇子暗自得意的公孙策猛然理解到了什么。恼怒的甩开对方搭在自己身上的魔爪，他把扇子收拢起来再次指向表对方：“你……我……”
　　看着对方一脸无所谓的淡然表情，公孙策终于察觉到他是在耍自己，遂合了扇子别过脸不情不愿的道：“算了，本公子不和你计较。”

　　“哟，公孙公子好兴致啊，大半夜一个人在这里吟诗么？”略有些调笑意味的声音，公孙策回头，看见庞统带着一脸冷笑沿着水岸缓缓行来。夜幕低垂，他那一身素白在黑暗中格外明显。相比公孙策来说，他的白衣，多了些繁复和霸气。

　　本来就余怒未消，看到庞统万年不变的冷笑和那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狂傲样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个谋反未遂的前王爷兼将军么，至于骄傲到这份上么？嫣然一笑，公孙策折扇轻摇：“本公子，愿意。”

　　庞统一愣，寻思着怎么这厮一开口就来者不善。把自己刚才那句话反复琢磨了许多遍他也没琢磨出来自己到底哪惹到他了。晚上闲来无事想出来散散步，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他的喊声。自己担心才过来看看，哪知道他一个人对着空气又指又嚷的。还让过来关心他的自己碰了一鼻子灰。是适才跟谁吵架了还是病还没好落下后遗症了啊？正兀自揣测，看到对方猛摇着扇子，一副怒火冲天还要勉强维持着微笑的别扭样子，他眼珠一转，挑（）逗之心又起：“我说公孙公子啊，你愿意吟诗我是管不着，但是你吟的那么大声不怕骚扰四邻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公孙公子被非（）礼了正在求救呢。”

　　“……庞。统！”是该说他公孙公子耐性太好，还是该说他太有自知之明，知道一介文人不轻易动手招惹驰骋战场的武夫。在脑海里用自己所知道的骂人的话把庞统骂了个遍，他克制住想杀人的冲动咬牙切齿的将这两个字念出，字字坠地有声。一个两个怎么都是这样，他公孙策不发威都当他好欺负是不是？苏鹤轩站在他的身后，冷冷的望着庞统，面上笑意全无。

　　“公子呼唤本王——”拉长了语音，庞统颇有些享受的看着公孙策那张因过度气愤而涨红的脸：“所为何事啊？”

　　正如事实证明，纨绔子弟是不能随便招惹的。因为他们没脸没皮并且财大气粗，完全不把别人的威胁当一回事。公孙策把扇子啪的一合，发誓今晚他就不做这个君子了，无论如何也要好好跟眼前这个笑得不怀好意的人理论一番：“你————”

　　话还未出口，却感觉腰间一紧。公孙策一惊，回过头才发现苏鹤轩冷着脸搂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你干什么！？”话语自然而然拐了个弯又被接上，他气愤难耐的瞪着苏鹤轩，想要挣扎，怎奈对方禁锢的太紧，让他动弹不得。

　　“我什么都没干啊。”庞统无辜摊手。他确实什么都没干，只不过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而已。

　　“别动。”苏鹤轩将头搭在公孙策的肩上，轻声低语：“现在还有别人在，你不想乱动让他认为你精神有问题吧？”

　　很明显感到他的的话起了作用，公孙策意图挣扎的动作僵硬的停了下来，他偏过头压低了声音小声询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干什么。”满意一笑，苏鹤轩将鼻尖放在他白皙的颈间轻轻摩擦。长年接触墨和书籍，已经让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淡淡的墨香。这香气却要比那些脂粉气迷人许多。苏鹤轩沉醉其中，用低缓而磁性的声音喃喃自语：“要硬说在干什么……只能说这种行为是自己的男性本能吧。不想让别人抢走自己重要东西时的……本能反应……”

　　声音越发微小，公孙策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得将头更加后靠一点，试图贴近他的脸：“你说什么？”

　　“……公孙策？”看到他现在古怪的姿势，难堪的表情，以及小心翼翼的自言自语。庞统心底莫名的觉得不安，他向前迈了一步，试图看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

　　“额……那个……”事出突然，思维敏捷如公孙策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兀自慌张了一会，他忽然板起脸，拱手严肃行礼，义正言辞的对庞统说：“夜已深，在下稍感疲倦。叨扰了庞……公子吟诗的雅兴，实在是愧疚。在下先行告退！”

　　庞统头脑一蒙，不知所云的看着公孙策还在原地用手从自己身上拍下什么。心想在吟诗的不是他么？怎么又变成自己了？愧疚，他公孙策的词典里还有愧疚两个字？这绝对不正常啊。

　　“还不放手！”公孙策用扇子轻敲苏鹤轩的手臂，瞪着眼睛低喝。对方虽笑得一脸阴险，倒也老实的放开了手。

　　匆忙的抬起步子便走，脚下一滑，他猛然后仰，连惊叫都来不及。下面可是庞府内的青湖，碧波荡漾，水深数十米。公孙策不识水性，掉下去必死无疑。苏鹤轩一惊，慌忙伸出手去想拉住他，却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快速自眼前闪过，回过神的时候，公孙策已经被庞统稳稳搂在了怀里。
　　怀中的人煞白了一张脸，还在瑟瑟发抖，仿佛没有从刚才的变故中恢复过来，庞统搂住他的腰，心疼的不忍心放手。嘲笑的话到了嘴边，却转换成了担忧的询问话语：“公孙策，没事吧？”

　　兀自喘息了些许，有力的臂膀和怀中的温度让他安心。弯月光芒柔情万种，微风起，碧波粼粼的湖水轻柔荡漾，搅碎了一池璀璨繁星。庞统看着缩在自己怀中的公孙策，一时间有些愣神。如脂白肤跃然于眼底，让他体内的燥热莫名升温。怀中人猛然抬头，略有惊慌的眼神，依然清澈无比，似乎承装的下整片夜空。双目对视的瞬间，漫天闪烁的星辰黯然失色。公孙策在感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的同时下意识的想反搂住那人，周围骤然冰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冷颤，很快清醒了过来。

　　用力推开对方，他红着一张脸显得那么气急败坏。颤抖着手臂指着还在愣神的庞统，公孙策终于不受控制的吼出声：“你们这都什么毛病！欺负我好玩是不是？无耻！过分！卑鄙！你们——你们——”

　　也许是再想不出来什么骂人的话，也许是再也不想看到那人一眼，公孙策甩了甩袖子，气恼的瞪了他一眼，撞开庞统扬长而去。

　　留下庞统一人，站在湖边望着自己的手臂，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