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什么是规则怪谈》Austral

59、间章

　　风中传来凄厉且急促的怒吼，硕大的红月冲出一个黑影。

　　感知到机械娃娃的毁灭，‘它’赶过来了。

　　然而一切已是江心补漏，在极致的愤怒中，‘它’的身形跟随者机械娃娃一齐消散，化作万千粉尘自空中落下。

　　湮灭的烟火炸开，如同新年夜里零点的庆祝，狂风卷动血水，吹进了新的空气，声音跟着风一起，吹进每个人的耳朵。

　　“有声音了！”站在血水中的冤魂双目充血，欣喜若狂，他们相互对视，相互拥抱，无论身份，无论未来，无论过去，此刻，只为自由。

　　“有声音了！我们能有自己的声音了！”哽咽出声，还有鬼在难以置信，巨大的惊喜砸在头上，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干什么，他们在血水中狂奔，脚踢起水花，感受自然的声音，那是他们之前从未感受过的。有声音就代表有自己的思想，这是‘它’绝不允许的，从喻蝶开始，一代人更替一代人做着追踪者的工作，他们不知道在这鬼地方待过多久，又有多少次被刷洗掉记忆。

　　他们的情感传递到淮南这里，作为一个局外人的他，明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却也跟着放肆大笑起来。

　　笑声交融在一切，空间里是阴风阵阵，气氛反常的欢天喜地。

　　忽然，所有鬼停下动作，停止笑容，全都齐刷刷的看向淮南，慢慢向他靠近。

　　这些鬼全都因为执念而留存在世，死得都不是很齐全，缺胳膊少腿，还可能流个脑浆什么的，他们面无表情，整齐划一的朝一个方向迈进，场景一度有些令人害怕。

　　淮南笑容僵在脸上，成百上千的鬼魂朝着他走来，他心中有些犯怵。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

　　为什么？难道他拿他们当工具人的事情败露了？

　　慢慢往后退，淮南从袖子里摸出那把匕首。

　　他已经到极限了，身体还能站着都是心中一股气在撑，这么多鬼，他一定不是对手。

　　才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淮南回过头，两只鬼阴恻恻的站在他身后，眼球从眼眶中掉落，被神经连着垂落在脸颊，他们一鬼抓着淮南的一只手，淮南两只腿也被已走过来的两只鬼抓住，他们一齐把淮南扛起来，忽的扔向空中。

　　骤然的失重感让淮南脑袋一片空白，身体扬起下落，又被鬼接住，再次抛向空中。

　　越来越多的鬼聚集在下方，他们一起把淮南扬起，笑容再次充斥着楼顶。

　　“敬英雄！”

　　“敬领军人！”

　　“敬……额……敬……我靠，都被你们敬完了，我敬什么？”

　　“敬他一路好走！”

　　“敬你个头，你才一路好走，人家跟我们不一样，人家还活着呢！”

　　“哈哈哈……”

　　一句话把众鬼逗笑。

　　“那就祝他前路坦荡，一直势如破竹，战无不胜！”

　　“好！”

　　“哦！！！”

　　口哨声和欢呼声一齐响彻夜空，红月之下，一群鬼，一个人，他们淌在血水当中，环境要多恶劣有多恶劣，可这些都无法冲淡他们心中的喜悦，他们包裹在胜利的喜悦当中，挥手过去，转身投向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未来。

　　淮南被放下来的时候头还是晕的，脚踩在血水当中，感觉地板都在晃。

　　“没事吧？”喻方披着熊皮，踱步到他身边，“我看他们刚开始走向你的时候，把你吓得不轻。”

　　何止吓得不轻，魂都飘在半空中了。

　　“哈哈哈……”喻方的喜悦溢于言表，“不好意思，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他们是想对你尊敬一点的，但鬼嘛，哭和笑都挺恐怖的，面无表情也让人吃不消。”

　　这个异界本是无法破解的局，迄今还没攻略者能走出去的，因为‘它’原身是系统，扫描能力过于彪悍，所有靠近者都会被检测出来，一一杀掉，唯有淮南是那个bug，他不是攻略者，也不是任何一个异界里被创造出来的npc，他来源于真实世界。

　　淮南太过特殊了，这种特殊不在‘它’的扫描程序内，除非淮南选择路过心脏不解决掉‘它’，直接回活区被‘它’亲自盯上，否则，淮南可以在异界内畅通无阻。

　　“没有你，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样的循环里挣扎多久，我们对你的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会把你当成最尊敬的客人，让你好好玩一次。”

　　“承蒙好意，感谢就不用了，我说过，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我家里还有急事，我需要尽快赶回去。”淮南想都没想，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么着急？”

　　“很着急！”

　　“一点时间都挤不出来吗？”

　　“人命关天。”

　　“唉！”淮南态度如此坚决，倒让喻方心中非常遗憾，如果时间允许，他有预感，他和淮南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行吧，既然你有急事，我就不留你了。我们这个异界能在前面站稳脚跟，全是因为有‘它’的存在，现在‘它’消失了，为了不被其它异界吞食，我会把异界往后撤，也不知道退到那里才算安全，不过最大的问题解决，剩下的我们再无畏惧。”

　　这下遗憾的变成淮南了，他还以为打好关系，以后就能有个固定“ATM”，看来还是他想多了，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是没有选择权的，这块地方他们留不下来。

　　“那就祝你往后一切顺利。”这句话淮南是真心的，一路上他们的痛苦和挣扎他都看在眼里。

　　“谢谢。”

　　“对了。”淮南想到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异界和鬼域的，据我所知，只有攻略者和创造异界的怨念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吧？你知道其它异界也有知道世界真相的人吗？”

　　喻方知道他在想什么，异界凶险，如果异界中还有像喻方这样的人存在，那一切就会好办很多，交换利益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结果。

　　“我是在一个数据库中发现的，里面全是‘它’的内存，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可能是个机器人。”喻方劝诫他，“一般情况下，只有创造异界的怨念才知道世界的真相，如果异界里面的人想知道，就只能通过怨念，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像我这样的情况比万里挑一的几率都小，所以你的这个想法几乎是天方夜谭，你就把这当成一个特殊吧，以后就不要想了，这是很危险的一个想法。”

　　严欣在这时走了过来，看看淮南又看看喻方：“你们在这说什么呢？不是都赢了吗，怎么脸色还这么难看？”

　　“没事，我脸色是因为太冷了。”阴风阵阵，淮南揪着衣角拧了拧血水，问他，“萧明呢，怎么没看见他。”

　　提起这个，严欣有些不自在了转过视角，声音都弱了几分：“他死了，李子毅那个疯子，一直往你那边扑，为了不让他干扰计划，萧明自告奋勇想跟他动之情晓之以理，不知道那句话惹到他，被他拖走了。”

　　说的是客气话，实则是严欣怕李子毅干扰计划，想推萧明去吸引李子毅的注意，然而萧明深谙李子毅本性，根本不愿意去，还躲得远远的，严欣只好借着萧明的口吻激他，李子毅本来就疯，激将法很有效，他的注意回到了萧明这边，结局就是两人在推搡间跌下楼顶。

　　出口就在机械娃娃的胸口位置，一群鬼恋恋不舍的来送他们，乌泱泱的，百鬼夜行。

　　“来都来了，要不拿点特产再走吧。”喻方打开熊皮，拿出了……眼珠子，剥到一半的人脸，骷髅头，死胎，断指，两头一体的青蛙，裹着黑色粘稠物质的毛巾……

　　“好多东西啊，看着都挺高大上的。”淮南在里面翻找一圈，无从下手，“就没点阳间的？”

　　“特产！”

　　也是，都特产了，还要什么阳间的，多不尊重人。

　　淮南挑了个漏勺，漏勺中央有颗外表腐烂却还在跳动的心脏，看着还怪“可爱”的，很符合特产的定义——爱心。

　　严欣看得口水流，他们来异界就是为了赚怨念，这些东西拿出去就是额外的怨念，很让人心动啊！等淮南选好后，他把自己的爪子也伸出去，咽了咽口水道：“见者有份，我也挑一个吧，不能浪费你们好意。”

　　还没碰到就被喻方挪开了，喻方把它们都收进熊皮里，不咸不淡道：“你不属于我们的客人，不可以拿，慢走！”

　　严欣：“……”小气！

　　在众鬼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走出来，一直憋着的严欣终于敢吐槽了，他哼哼两声，蹭着地皮揣了两脚：“我也不是很想要，我就是不想他尴尬而已，你知道吧，我不想要！”

　　淮南：“嗯嗯。”

　　严欣：“他真的很装，你不觉得他很装吗！嚯！搞得好像我很想要一样，哥什么东西没见过，哥根本不想要！你懂我意思吧！我根本没想要！”

　　淮南：“……嗯嗯。”

　　“啧！”

　　嗯嗯，嗯什么啊，什么都不说，真是让人不爽。

　　“算了，还是说点其它的吧，你哪个区的啊兄弟！这次搞定异界你是第一功臣，记得跟区长多要点好处！”

　　“第一攻臣？”淮南停下脚步，含笑看着他，“第一功臣不是你吗？我只是抱你大腿而已！”

　　“嗨，这个时候了客气什么……”严欣一挥手想拍拍他肩膀，笑容满面，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要把功劳让给我？”

　　严欣嘴巴长的大大的，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新人吗？你知道进这样的异界出来，能对活区排名和你的声望有多大影响不？确定给我？”

　　“这次进异界，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出来了，功臣不是你还能是谁？”

　　严欣听明白了，淮南这是想把自己摘出去，完完全全把功劳让给他。

　　天上掉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严欣当然想接，接的不是这么纯粹，主要是有点怀疑，他忍住心中快暴走的喜悦，故作严肃道：“你会这么好心？你不会在想什么幺蛾子吧？”

　　“我能想什么幺蛾子！这件事落到你头上，难道还有什么坏处吗？你是第九区的人吧，在我们这里，第九区是最高阶的活区，我的区排在最后，当然是想寻求一点庇佑了！希望你以后对我们区多多关照！”

　　“啊……这样啊。”这个理由说的过去，严欣瞬间就明白了，他一边心中暗骂淮南是个蠢货，一边嘴都笑的合不拢，“当然当然，以后哥罩着你，有事就来第九区找哥，哦对了，你是哪个区的？”

　　“我是第十区的。”

　　严欣走后，淮南才缓缓露出真实的笑容，计划比他想象的要顺利。

　　能有人陪他一起活着出来，还是他们这一区域最强第九区中的人。

　　借刀杀人，借力打力，刀已经成功递到刽子手的手上，下一步，就是把犯人压到行刑台上。

　　穿过传送门，比异界附近更加浓郁的雾气冲入鼻腔，喉咙一痒，淮南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捂住肚子，痛苦的弓着腰，咳的声嘶力竭。

　　一直守候在传送门门口的两个士兵冲过来，灰头土脸的盖不住他们脸上的兴奋，说真的，他们打心底觉得淮南回不来了，现在看到淮南比看到亲娘还亲切。

　　然而他们的笑容仅保持在路上，待走到淮南身边，手电筒照在地上，那里殷红一片，全是淮南吐出来的血。

　　“你没事吧？”

　　“没事！”淮南抬手制止他的搀扶，吞下一口血沫抬头看了眼四周，十二区原本只是像废墟，经过这段时间，更是直接变成废墟了，建筑坍塌，到处都是细碎的建筑残骸。

　　“我去了多久，现在怎么样了？林知予呢？”

　　“没到一天，林哥跟区长在另一个地方，现在要过去吗？”提到林知予，两个小兵眼中满满的佩服，也不知道淮南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们对林知予的称呼都变了，那是实打实的敬重。

　　就打仗用兵这一块，林知予是不可能输的。

　　“你们不是说，他连一个小时都撑不了吗？这回怎么说？”淮南看着他们。

　　“哎……那是……”

　　“哎呀，那是我们以前没见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们说的话当成一个屁，就放了吧。”

　　“对对对，放了放了。”

　　淮南淡淡一笑，有些得意的哼一声。

　　“现在不过去，怨念已经带回来了，先恢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