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什么是规则怪谈》Austral

60、间章

　　浓雾倾倒，整个世界盖在一片灰黑墨色里，残破，绝望。

　　突然，一束光自解剖过半的废墟发射而出，一飞冲天，竖直劈开黑夜，轰一声巨响，与粘稠苍穹碰撞出剧烈闪电。

　　电光四射，血管一般顺着天顶爬向四方，以野火燎原之势吞噬黑色。

　　天亮了。

　　这个被所有人都认定会沦陷的地方，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浓雾被光驱散，两位士兵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久违了，这样“健康”的空气，对正常世界来讲是寻常，对他们，这是需要用鲜血灌溉才能换来的、最珍贵的东西。

　　“谢谢你！”两位士兵立正站直，面色严肃，对淮南行了个最敬重的礼。

　　光照耀大地，就算已是满目疮痍，但没关系，希望之火已然熊熊燃起，人类这种生物，只要有能落脚的土地，就算是石头缝，也能从缝里撑出来，发芽，顽强生长。

　　淮南拍拍他们肩膀：“嗯。”

　　“嗯？”两个士兵傻眼。

　　淮南肯定点头：“嗯。”

　　“就一个……嗯？”

　　气氛如此庄严，时机如此适合，按照一般情况而来，谁站在淮南的位置，都应该先说说自己力挽狂澜的历史，然后再加个什么获奖感言之类的才对吧？

　　充分突出个人英雄主义，主打一个炫酷狂霸吊炸天，怎么就一个嗯啊！一个嗯能说明什么？什么也说明不了，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那不然说什么？”

　　士兵挠挠头，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具体能说的，举了个最简单的对话例子：“比如说不用谢之类的？”

　　“为什么不用谢？”不能理解，“这是你们该谢的。”

　　“……”两个士兵齐刷刷抽了抽嘴角。

　　什么话啊，这是重点吗？

　　不对……这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吗？

　　不对付，果然和此人不对付，就算有英雄荣光照着，不对付就是不对付。

　　淮南重重喘了口气，顺着墙壁坐在地上，气若游丝：“不行了，我尸体有点不舒服，先挂了，你们帮我找个地方躺一躺。”

　　“你要不坚持一下，没有怨念支撑，所有建筑都塌了，没地方可以躺，等我们收拾一下先，很快的。”

　　“我挂的比你收拾快。”淮南撑不住了：“没有棺材找个席子裹一下随便下土，或者剁了抹墙上也行。”

　　两个士兵：“……”还得是你。

　　不对不对，思绪被带偏了：“医生，医生，快叫医生，有人快挂了！！！”

　　…… ……

　　林知予匆匆赶来的时候，淮南已经挂了，不是，已经睡了。

　　林知予顶着一个托尼都研制不出来的爆炸冲天非主流头，满脸满身只有牙齿白的非洲挖矿装扮，跟着一堆“挖矿”人站在淮南床前，向日葵一样，面朝床先静默三分钟，喜剧效果直接拉满。

　　林知予：“他就这么睡了？”

　　顾卓：“嗯，看来是这样的。”

　　林知予：“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顾卓：“把似乎去掉，他就是受了很重的伤。”

　　林知予：“医生马上就要来了。”

　　顾卓：“可是根据我优秀的推理和缜密的思考，医生已经走了。”

　　林知予：“医生已经走了？谁说的？”

　　顾卓：“医生说的。”

　　林知予：“既然是医生说的，就是别人告诉你的答案，怎么能叫通过你优秀的推理和缜密的思考呢？”

　　顾卓：“那叫什么？”

　　林知予：“叫通过缜密的推理和优秀的思考。”

　　顾卓：“有道理。”

　　林知予：“当然有道理，我逻辑学都是满分的。”

　　顾卓：“那我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对不起，我是垃圾。”

　　林知予：“没关系。”

　　顾卓：“谢谢你能说没关系。”

　　林知予：“不用谢。”

　　顾卓：“好。”

　　林知予：“好！”

　　氛围是寂静且奇怪，其余小兵把自己当作插了球的电线杆子，一动不动的跟着守在床前，眼神滴溜溜在眼眶里转，与队友交换信息。

　　经过大家统一的、优秀的推理和缜密的思考，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两位，命是留下了，但人已疯。

　　寂静片刻，林知予继续木头桩子似的对话：“你怎么知道是医生说的？”

　　顾卓：“你猜我们来之前在门口碰到的那个人是谁？”

　　林知予：“不知道，兽医？”

　　顾卓：“有道理。”

　　林知予：“是吧，你也觉得有道理。”

　　顾卓：“对，有道理，改天让他看看你。”

　　林知予：“看我什么？”

　　顾卓：“看你年纪轻轻怎么患了似狗症。”

　　林知予：“顾桑，你变了，你以前很尊敬我的，还管人家叫林哥，现在居然骂人家狗。”

　　顾卓仰天长叹：“……唉，谁还没个青涩难以启齿的黑历史呢？”

　　林知予：“……”

　　仰天长叹……那也是动了，顾卓能抬头，就起了个头，大家就不用继续站军姿，具是悄咪咪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一个小兵趁机插一嘴道：“那区长，咱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卓：“好问题。”

　　林知予诚恳点头：“嗯嗯，问题好。”

　　顾卓：“等淮先生醒来吧，经此一遭，我觉得他应该有一个计划的。”

　　林知予伸出食指摇了摇，啧啧两声：“顾桑，你这就不对了，没断奶吗！我们应该学会成长，你看淮南伤的这么重，应该让他多休息，怎么能什么事都让他抗呢？”

　　顾卓：“有道理。”

　　林知予：“当然有道理。”

　　士兵：“肯定有道理，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林知予：“不如先找个领头人，比如说……我？”

　　这个我一落下，众人皆是打了个寒颤，齐刷刷后退一步，摇头摇得仿若拨浪鼓。

　　“我不是我没有，提议不是我提出来的，你不要乱来！”

　　看到大家如临大敌的反应，林知予表示很无辜：“你们怎么这么大反应？我可是带你们在怪物圈里浪一圈回来的人，除了我，还有谁有这本事，我当领头人，不够格吗？”

　　顾卓瞪着一双死鱼眼看他：“当然没几个人有这本事，但在你邀功之前，你先猜猜，我们是怎么冲进怪物圈的？”

　　“咳咳！”林知予装模作样假咳两声，心虚移开视线：“是啊，我们好好的，怎么会跑到怪物大本营去了呢？会不会是板块移动啊？嘶！总不能是有人把我们带过去的吧？”

　　“对啊。”顾卓皮笑肉不笑，露出被队友坑死的牙疼表情，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只能是板块移动了，总不能是有人把我们带过去的吧！！”

　　未免殃及池鱼，其余人一听到这，凡是与顾卓目光对视到，纷纷扭头，突然好像就有事做了，摸摸这看看那搬搬石头，特别的忙碌。

　　本来按照林知予的计划，应该是能休闲且安全的等到淮南回来的，千算万算，谁能算到，最狗的队友在身边呢，人是没损失，精神已疯，人生最多的尖叫都留给这二十多个小时了，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破防呀！

　　“嘛，不管怎么说，反正是回来了嘛！”林知予勾住顾卓的肩膀往外面走去，站在门口，指着一片废墟，道：“顾桑，我真有一计，要不要听？”

　　“什么计，攻心计还是美人计？”顾卓目光怀疑，“先说好，我卖艺不卖身的！”

　　“不不不，不卖艺不卖身，只需要卖点情。”林知予弯了点身子，视线与顾卓平齐。

　　顾卓一副我就只是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表情：“爱情没有，亲情也没有，孑然一身，勿挂。”

　　林知予嘿嘿一笑，“亲情，还是有的……听说区长你有一个侄子在第九区？”

　　顾卓垂死病中惊坐起，实在被林知予坑怕了，眼睛珠一瞪，道，“你想干什么？”

　　“怎么是我想干什么，应该是淮南想干什么？”

　　顾卓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寻思着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你知道淮先生的计划？”但转念一想，“不对啊，你们应该没有时间交流，他怎么把计划告诉你的？”

　　“这有什么难的，我跟他一起长大，没吃过猪头，还没见过猪跑吗！更何况这计谋早就上演过一次了，照猫画虎我还是会的。”

　　“嘶，难怪你当初要让我们相信他，难道那时候你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当然，你想，时间明明这么紧迫，淮南还要等第十区的人嚎一会儿，完整演完一场戏才让他们走，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顾卓被他这话挑起了兴趣。

　　“我也不知道。”

　　“你也……你……”顾卓直接扭头翻了个白眼，惭愧，他在一秒前居然天真的认为林知予变了个性，变聪明了。

　　很难评，你要说他蠢吧，他反应快还能引申，猜到淮南的计划，你要说他聪明吧，他复制过来，甚至不知道事情背后的逻辑。

　　可恶，又被他带偏了一次。

　　想到不能得罪林知予，顾卓翻了一半的白眼又翻回来，“咳咳咳……我的意思是说，关我侄子什么事？”

　　林知予道：“不仅关你侄子的事，还关你的事，你侄子后面再说，待会儿你先带几个人，就这身装扮，不要收拾，去第十区他们办公楼那里，把之前城门口的残念要回来。”

　　“为什么要要回来？”说到正事，顾卓神情认真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执念在鬼域中的重要性，别说我们排名比第十区低，就是排名比它高的，那执念丢出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要回不来的。”

　　“我没说要把执念要回来啊，我只是让你去他们区门口要，声势越大越好，最好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是他们第十区从我们这里抢过去的。有了之前第十区来我们这里的事情为基础，要闹大应该会很容易，毕竟就如你说的，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执念，有些人比我们更想把水搅浑，如果第十区被迫把执念让出来，那他们趁着我们运送执念回十二区的时候，再一次偷偷抢了。”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然后呢？”

　　“没有然后，因为第十区根本不可能把执念让出来，他们会想办法的……”说到这里，林知予笑了笑，那笑容看得顾卓毛骨悚然的。

　　顾卓还等着下文，但林知予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一挥手：“去做吧，闹得越大越好，不要妄自菲薄，就算是吊车尾的区长也是区长，你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等你把这件事做完，我们再继续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