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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脱离 ...

  •   遥闻少年声朗,眼前今秋凄凉。三井寿站在湘北门口,毕业以来第一次不敢走进去,怕那些盛满生机与希望的少年们照见如今狼狈的自己,越发伤了心。
      他曾伤过一次,但那时无可奈何说到底不算他做错。而今天吃的这一场亏,真能说全因突发事件,轻飘飘推个干净吗?
      不行!他现在不能想这个。他得想点儿让自己放松下来的事。比如秋尽冬初很适合去北欧看雪。一阵冷风扫钻进他裤管,好冷,还是找个暖和地方吧,东南亚怎么样?天空飘落几点雨,打湿了他的额头,很烦,东南亚该进雨季了,不好、不好……
      哲子刚下课,抱着教案穿过同学们匆匆往校门口跑。她只有十分钟,下一节还有课。她给阿寿说过,可他坚持来找她。难道有重要的事?
      快到校门了,哲子找了一圈才看见阿寿,在街道斜对面的树旁半隐着。很奇怪啊,他干嘛躲起来。“阿寿!”她趁没车快速穿马路,最后几步放慢脚步,大口调整呼吸。
      三井寿没往前走,招手叫哲子过来,帮忙将她跑乱了的头发捋到耳后,“我带你去旅行吧。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啊?”这话从哪儿提起的?哲子摇摇头,“我上班呢。”
      三井寿忽笑:“那我给你变个魔术。”说着他退开两步转过身去打电话。
      哲子不明所以地等着阿寿的背影,实在看不透他到底在做什么。在他放下手转身往回走时,哲子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校长。校长找她干嘛?从没有过。哲子一头雾水地接起电话,望向阿寿的眼睛渐渐惊讶地睁圆。
      校长说,给她放长假,下学期再回来就行。
      对面挂断了,哲子缓缓将电话收回口袋,仰头询问重回她面前的三井寿:“你做了什么?”
      三井寿低下来凑近她的脸,笑得显摆,像个淘气成功的小孩子,“我有钞能力。现在有想去的地方了吧?”
      他给湘北高中捐了一组实验室。
      那就去埃及吧,火热的天气、干燥的时节、悠久的文化、开阔的视野。
      埃及,一半是沙漠,一般是海洋,风沙与蔚蓝交锋,雕琢千年的梦。今人轻易就沉醉于这场古朴的、宏伟的、辽阔的、漫长的千年大梦里。想来千年以前造梦的人也盼着千秋万代的,只没想到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二十几个小时之后,他和她走出机舱,开罗就在眼前了。这简直疯狂,没做攻略、没带行李,只将护照本子和维萨卡塞进口袋,就敢跑到数千公里之外语言不通的异国他乡。
      扑面的风干燥里带着沙尘味道,烤得像抱着火盆。画面展开一种苍茫的白,将一切都抹平了、晒干了、吹散了的旧式的白,无论多么斑斓、沉重、纷繁的故事都被这白轻易掩盖。
      若入画,估计耗费铅白颜料。
      哲子见三井寿走得丝毫不迟疑,好奇道:“阿寿以前来过?”
      “来过一次,时间紧凑,没玩好。这会我有时间了,咱俩索性旅居到年底。”三井寿大方搂过哲子肩膀,似乎这种亲昵极寻常,“先住下,买衣服换,太热了。晚上逛夜市,开罗人均夜猫子。”
      他和在家时候很不一样,过于从容,甚至有刻意的味道。哲子觉得阿寿的心情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好。但她没问。既然出门散心,也许看看新鲜的异域风情,玩上几天,心情会真的好起来。问多了倒引起伤心,岂不更坏。
      登机前三井寿临时定的住宿,此时叫了车直奔尼罗河旁的金宫娱乐场,很新,金碧辉煌的,与美妙的尼罗河金色落日融为一体。
      “为什么住这儿?”哲子为套间的奢侈而咋舌,私人浴缸有好几个平米,镶嵌金边,卧进金色的理石里,“太夸张了!”
      三井寿扔下西装挽起衬衫袖子,放冷水洗了个脸,甩掉粘湿头发的水珠,随口答到:“这里有赌场,回头陪你玩两手。先购物去,真受不了这个温度。”
      “阿寿经常这样突然出门吗?”
      三井寿挑眉笑得傲慢,“哲子,你要习惯,”他搭着她往外走去,“以后你会知道,你到底交到了多有钱的男朋友。”他提了一个声调,发狠道:“我就是现在退休什么都不做!也足够消遣几辈子的!”
      他心情一定很坏。
      从开罗到卢克索、赫尔格达、阿斯旺……一路最多的是巨型古建筑,那些古朴苍老的神庙、金字塔,宏伟得不可思议,人还不如底座高。尽管神殿已经残破,巨大所到来的震撼仍令人心生敬畏,不由自觉渺小。
      他们一路慢走,常在神殿的基座上一坐半天,从夕阳洒金到繁星璀璨,从半袖衫嫌热到披上长上衣还有些凉。三井寿的耐心不可思议地好,讲他去过的城市给哲子听,讲儿时喜欢的动画片,讲超英电影,讲他喝不惯土耳其咖啡,甜食倒是奶香浓郁口感顺滑。
      但事实上,他吃得不多,仍像控制饮食,虽然他说他只是觉得腻吃不动。
      更多时候,他在听。听哲子讲她的事。每每哲子说得嘴巴干了,突兀地停下,三井寿会笑说“我在听。还有吗?你的故事。”
      哲子总是回答“渴了,又冷。今天回去吧,明天早上去海边看日出,我要考你记住了多少。”她从没考过,因为明知他不够专心。她开始厌倦了,这不对。他们之中恐怕必须有个人要先迈出一步,只是现在,他无心而她不舍。
      怎么可能舍得下,那是三井寿啊。
      等他们再回到开罗,天气已经转凉,需要长袖了。入住后的第一件事仍是购物,就近去金宫娱乐场旁的商场。商场明亮宽敞没几个人,中庭有个两层楼高的大屏幕,正在播放法甲联赛。
      就是这里不对!哲子抱怨自己的后知后觉,三井寿一路以来“篮球”两字一次没提过!手上一阵疼,被阿寿攥得太紧。她笑道:“不如坐下看?我去给你买杯水。”
      三井寿轻轻哼笑道:“没意思。回酒店,我有别的事想做。”
      这时候就看出巨大的按摩浴缸的好处来,足够两个人手脚并用互相纠缠地在里面折腾。窗外不时飞过一两只鸟,不知道鸟儿会不会为无意撞见大白天的情事而羞涩。
      时针走过大半个格子,三井寿在落下来时退开,懒洋洋地将胳膊搭在浴缸边缘。他看着哲子披上浴巾光着脚丫踩迈出浴缸。那双脚细腻得像一块豆腐花,叫人想舔舔看甜不甜。他顺手抓住她脚踝,笑道:“再泡一会儿。”
      哲子摇头,抽脚出来,“要泡皱了,去洗个淋浴。”
      “我也去。”三井寿一定要跟着哲子,牵着她,冲凉也黏在一起,手总不离她臂弯肩头。他粘得出奇,没等头发吹干,抱起哲子跑进屋去,一起摔进宽大的床里。
      他将她的手拉高,扣住,覆过去,从肘弯往下尝。他感觉到哲子想挣脱,他不许,扣得更坚决。他压制她,并从这压制里找到了掌控感。真好,他所能掌握的。这阵子太多事脱离他的掌握了,他捏住她两只手腕时兴奋得难以自控。
      太阳即将坠入燃烧的尼罗河,光已然黯淡。屋子里没开灯,只有一抹暗黄正从窗口溜走。像树上最后那片枯败的叶子,在冬天的冷风里挣扎,真可怜呢,已经坚持不住了。
      哲子觉得身上的汗很恶心,心头烦躁,一骨碌起身,躲过三井又跟过来的手,冷淡地甩下“冲澡”,往浴室去。
      但三井寿有手有脚。他没听出哲子的情绪正在变坏,口称“我也洗”,又跟上。浴室宽敞,他偏要挨着她,冲掉沐浴露,他贴着她耳根嗅,“香。哲子……”他轻一下重一下地吻着,不理会她的躲闪。
      他突然将她抱起来,放在洗手台边缘,倾过去贴紧。他今天仍不餍足,仍想要耳鬓厮磨的能让人忘掉一切的快乐。
      肩头猛地一沉,哲子用了大力气推他。三井寿总算退了一步,不解地浅笑:“怎么了?不喜欢?”
      哲子并拢双膝,抓来一块浴巾掩住,眼看三井双眼泛红,到底没舍得说他一句重话。她暗道自己选了个很笨的方式,他们的不契合里有她的处理不当。她有些颓丧,笑得勉强,“阿寿不开心,我陪你出去走走。”
      一语落地如火上浇油,将三井寿极力压在心底的挫败抖落个干净。他像只被激怒的狮子,猛吼过去:“我很开心!”
      哲子跟着这声吼一哆嗦,眼睛立刻热了,睁大了不想泪珠滚下来。
      三井寿后了悔,他吼她干嘛,她又没说错。她湿漉漉的眼睛像只惊慌的遇上了狼的小鹿,那他就是那只可怕的狼了。他喉结滑动,上下碰了碰唇,想道个歉,艰难地寻找适合开口的音节。
      哲子又向后躲,瞪着眼睛,似乎带笑或是努力想笑,另抓过一条浴巾扔道三井胸口处,倦怠地说:“没关系,我原谅你。还要在这儿呆多久。”
      她晃动身形落下两条腿,想跳下洗手台。三井寿突然觉得她也要脱离他。很疼,胸口像被刺了一刀。“是我不好。”两步上去拦住了她,轻轻环着,几乎没碰到她,自然也不带情欲味道。倒是个挺真诚的挽留。
      哲子僵持着,没动也没应。三井寿又道:“我是不开心。我们出去走走吧。”镜子里映出他低垂的眉眼,他无意瞥见,随即一惊,他何时会变成这样糟糕的人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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