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傲汝

22、夜半

　　绯碧也低头去看苏浅清，手放在她的肩上，什么都没说。

　　那边步望月却不乐意了，“她的头发不能剪了？那我也不教她了。”

　　绯碧转头看她，“能不能剪头发，和教不教她有什么关系？”

　　“我看见长头发就讨厌，讨厌了就不想教。”步望月往苏浅清头发上扫了一眼，满脸鄙弃。

　　感觉她只是在找借口，绯碧便指着自己的脑袋，问：“我也是长发，你看见了也讨厌？”

　　她的头发其实不算长，只有苏浅清的一半而已。

　　但毕竟也是长发。

　　所以步望月扫了一眼，忽地在刹那间移到绯碧身后，跳起来挂到她背上，趁她反应不及，抢了她手里的剪刀，抓着她的头发就剪了下去。

　　“步望月！”

　　一大把头发掉了下来，绯碧便把背上的人撕下来扔地上，按着她的肩膀，“干什么！”

　　步望月面无表情，“剪你的头发。我看见长头发就讨厌。”

　　顿了下又补充，“谁的都讨厌，包括你的。”

　　绯碧微微笑着，“那我看见十岁的小孩儿就讨厌，我能揍你一顿吗？”

　　“能。”步望月不屑地“呵”了一声，“你又不一定打得过我……啊！”

　　绯碧就果真给了她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打在她脑门上。

　　但步登云看了她一眼，居然趁着这机会伸手，又剪了她一撮头发下来。

　　“步！望！月！”这下绯碧真生气了，抢走她手里的剪刀，扔进旁边的湖水里。

　　回头想再给她脑门一巴掌，却看见步望月嘴角没能忍住的笑意。便又觉得自己跟个小屁孩儿胡闹实在是幼稚，站起来把她推到一边去，没理她了。

　　走回到苏浅清身边，绯碧便让她拿出几颗灵石，教她把其中灵气为灵力，补充一下亏损的身体，然后又坐在树下，抱着她说：“今天别练了，睡一觉吧。明天应该就好了 ”

　　一下子吸了大量灵气，苏浅清的困意就越发难忍，被绯碧抱着又很安心，便点了点头，闭上眼，瞬间入睡。

　　步望月看了看她们，也坐在旁边，又抓紧时间练了起来。

　　刺耳笛声飘荡，让熟睡中的苏浅清都忍不住皱眉。

　　绯碧便把她的耳朵捂住，转头对步望月道：“别在人睡觉的时候吹你那笛子了，难听死了 。”

　　“那让她去别的地方睡。”步望月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吹。

　　但被绯碧盯着，她还是“呵”了一声，满脸不爽地起身，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往松林深处走。

　　没走几步又被绯碧叫了回来。

　　“你也来睡一会儿吧，黑眼圈那么重。”绯碧拉她过来坐在身边，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腿上，叹气道，“别着急，练功不是能急于一时的。”

　　步望月想站起来，“可是……”

　　“睡吧。”绯碧只是说，“睡一觉再说。”

　　“……嗯。”步望月便没再说话，抱住了她的手臂，和苏浅清的脑袋靠在一起，闭上双眼。

　　绯碧便撑起一个小结界阻挡寒风，让结界之内温柔舒适。低头看了看两个小孩儿，又抬头看向湖面。

　　*

　　一觉睡到第二日清晨，苏浅清果然发现自己重新精力充沛了起来。

　　但绯碧却又不见了。

　　好几天时间眨眼过去，来接她的还是步登云，无论她问谁，也总问不出绯碧究竟在干什么。

　　不过绯碧不在也有一点点的好处：她可以半夜不睡觉偷溜出门，不用怕逮到。

　　虽然她平时夜里都是好好休息的，但今天不一样。白日临别前，不理人的步望月罕见地和她多说了几句话，还要她一定记得半夜丑时之时，一个人偷偷到千音楼去。

　　所以即使困得不行，她还是强撑着没睡，衣服也没脱。约莫着时间大概到了，立刻就爬起来，悄悄出门。

　　到了千音楼，步望月已经等在门口。见到她就大步走来，拉着她的手急匆匆地往里面走，“时间不多了，快点儿。”

　　夜里琴箫部寂静无人，苏浅清不由得也压低了声音，“望月，我们要干什么？”

　　总感觉步望月是要做什么坏事一样，让苏浅清有点儿……

　　……跃跃欲试！

　　步望月没说话，拉着她走到一楼西北的角落里。

　　那里有一道门，门上挂着锁。步望月直接从苏浅清衣服上摘下一个金属装饰，拉成细长的一条，又弯了几下，然后伸进锁孔里摆弄。

　　没几下锁便打开了，苏浅清却有点儿紧张。

　　按理来说锁着的地方，应该也有结界来保护，怎么这么简单就能打开。

　　不会是故意骗她们进去的吧？里面有怪物等着她们？

　　苏浅清一边想着自己听过的睡前故事，一边被步望月拉着走了进去。

　　门后是向下的阶梯，走到底，就看见千音楼地下的一个巨大空间。

　　这里全是高高的书架，书架上满满地摆着许多书籍。步望月熟练地走到了一个书架前，抽出两本来，翻到中间某一页，然后把其中一本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本递给苏浅清。

　　她拿着书趴在地上，又取出两支笔和一摞白纸，让苏浅清也趴下来，塞了一支笔给她。

　　“快抄，能抄多少是多少。”

　　见她接过笔却没动，又道：“不认字？你看它长什么样照着写下来就行。”

　　说完便没再管苏浅清，低头奋笔疾书。

　　苏浅清抄了几句，又忍不住问：“你之前说千音楼里许多书，让我自己去看。……就是这样看吗？”

　　“怎么了？”步望月抬头瞥了她一眼，以为她害怕。

　　想着多一个人能多抄一点，她只好不耐烦地解释，“这里的书都是可以看的，只是老师觉得我们还不到看的时候，暂时不让我们看而已。”

　　她说着指了下另一边的书架，“那里的书才是没有允许就不能乱动的，有结界保护着。”

　　苏浅清朝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分不出两边有什么不同。

　　不过倒是明白了为什么门口没有结界。那把锁大概就只是防一下步登云这样非要自己找书看的人而已。

　　“快抄吧，”步望月说完又低头狂写，“抄完了我们一起看，还有我以前抄的也给你看。”

　　苏浅清便也趴在地上专心写字，不知道写了多久，只觉得手酸脖子痛，就站起来想休息一会儿。

　　对面步望月还在一刻不停地抄写，没有注意到她。她便自己站起来走了走，到一个书架前，随手去拿眼前的一本。

　　刚伸手就听到身后步望月慌张的声音，“别动！那里也有结界……”

　　可惜苏浅清的手已经碰到了书，拿了起来，回头看她，“这里也不能动吗？”

　　但是她拿起来了啊？

　　而且还翻开来，看了两眼，又放了回去。

　　最后忐忑地问：“没事吧？”

　　“……你都看完了还问。”步望月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拉起她就要跑路。

　　这下白费时间了，一会儿结界肯定会出声把侍卫招来。

　　步望月越想越气，又感觉到被她拉着的苏浅清走路磨磨蹭蹭，便回头道：“快走，别被抓住了！”

　　但苏浅清不仅没有加速，反而还停住了，“可是结界没有反应啊。”

　　听她这么说，步望月也才发现结界确实毫无反应。不仅没有招来侍卫，也完全没有阻拦苏浅清。

　　她便也停下脚步，谨慎地观察了片刻，才又走了回去。站在书架前看了一会儿，又让苏浅清试着去拿另一本书。

　　依然没有被阻拦，好像压根儿就没有结界存在一般。

　　步望月便自言自语：“结界坏了吗？”

　　说着便也想伸手试一试。

　　好在苏浅清及时想起了原因，赶紧抓住了她的手。

　　刚到覆雪宫时，她想拿望月宫的书，却被结界弹飞出去。后来木牧在她手上点了一下，她再次去拿，就一点事儿都没有了。

　　于是苏浅清把这件事说了出来，立刻就看见步登云冷漠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喜。

　　“你被允许看覆雪宫里所有的藏书？”

　　她便带着些兴奋，拉着苏浅清绕到最后面的书架前，指着最上面一本，“能把那个拿下来吗？”

　　苏浅清跳起来把书拿下，依旧毫无阻碍。

　　“太好了！”步登云欢呼了一下，赶紧拿着书趴在了地上，准备去抄。

　　刚把纸笔拿出来，她又想起什么，停下动作，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浅清。

　　“你被允许看只有很少几个人才能看的书，所以你也能复写。”

　　“复写是什么？”苏浅清猜到她是想要自己帮忙，便问道。

　　“一个小法术，能把书上的内容在片刻时间里完全复刻在空白的纸上。”步望月立刻抓着她的手教她，为了让她帮忙，都罕见地夸起了她，“很简单，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覆雪宫的书上都有灵力标记，不被允许的人无法复写，但你这样的天才肯定能的！”

　　平常都懒得跟她说句话的人，突然满嘴都是夸奖，苏浅清都有些飘飘然了。

　　况且她也一直浪费步望月的时间，让步望月教自己法术，给些报酬也是应该的。

　　复写很容易学，苏浅清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熟练了。她把一只手放在书上，另一只手放在那一沓白纸上，空白的纸面便迅速地浮现出一个个的文字。

　　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一整本厚厚的书全都被复写下来。

　　步望月快速地翻了一遍，甚至都高兴得翘起了嘴角。

　　她又把原先在抄的两本拿来，再挑了几本别的，让苏浅清也复写一遍。

　　“不用抄太多，抄对我们有用的就行了。”步望月忍着没笑得太明显，但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渐渐把白纸填满，还是没忍住抱着苏浅清亲了一口。

　　“我好爱你！以后你想学什么都跟我说，我会的就教你，不会的去偷来我们一起学！”她笑得像被另一个人附身了似的，平时冷漠的样子消失得干干净净，“你不认字我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你听！”

　　“真的么？”苏浅清也高兴起来，一边把书放回原位，一边道，“那我们以后都一起学！可以学很多东西，变得很厉害！”

　　“当然是真的，以后我学到什么，就一定让你也立刻学到。”步望月满脸笑容，整理好地上的纸张抱了起来，又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她以为绯碧要自己照料苏浅清，完全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纯粹地为了苏浅清好。

　　但原来不是，绯碧也想要苏浅清帮她。

　　毕竟按苏浅清所说，木牧在苏浅清手上点那一下的时候，绯碧也在。显然她是知道的。

　　明明是好事，但步望月想着这些，却不知道为什么，笑容慢慢地散去，只低头轻轻地摸着纸张的边缘。

　　等苏浅清放好书回头，就看见步望月一瞬间又恢复成冷淡的样子，好像刚才跟个小孩儿一样欢呼雀跃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怎么了？”她以为出了什么事，便问。

　　还没等到步望月回答，就先听到头顶上有人说话：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