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傲汝

23、红叶宫中

　　糟糕！被发现了！

　　这下步望月也没时间回答了，拉起苏浅清就跑。

　　刚才太兴奋了，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观察上面的状况。两人险些被堵在地下，还好跑得快，在被人看到之前破窗而出。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但好在她也功力一般，被苏浅清两人甩在了身后。

　　感觉已经安全了，苏浅清便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微微喘气。见步望月脸不红气不喘的，就有一点点羡慕。

　　步望月还是从前冷漠无情的样子，用眼神无声地对她的体力表达了一点点不屑，就将她带到树下，让她靠在树干上坐着休息。

　　坐下来后便有一片红叶飘在身上，苏浅清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地跑到了红叶宫去，正坐在红树之下。

　　她便又站了起来，抱住了红树的躯干，转头问步望月，“你为什么忽然又心情不好了？来抱一下这棵红树吧！抱着就会立刻开心起来的。”

　　“毅之和你说的？”步望月觉得幼稚，抱手站在边上，“你自己抱吧。”
　　“也就你和萧毅之喜欢这种小屁孩儿的游戏。”

　　“你也认得毅之？”苏浅清抱着红树，又问。

　　想起萧毅之来，她心里便有些难以名状的感觉。抱着树干的手臂也收得更紧，“毅之……现在怎么样？”

　　“在刀部。”步望月只道。

　　谁不知道在刀部，问的是在刀部怎么样！

　　脸阴沉就算了，说话也又开始爱搭不理了。

　　苏浅清暗暗地撇了下嘴。

　　还以为刚才在千音楼下本性暴露，以后在她面前就不会继续冷冰冰的了呢。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又恢复成了现在这样。

　　苏浅清看了看她那脸色，又问：“你说以后我想学什么都教我，还算数吗？”

　　“当然。”步望月微微皱眉，“难道你觉得我是会出尔反尔的人吗？”

　　苏浅清没说话。

　　她觉得真有可能。倒不是不相信步望月，只是她觉得刚才答应她的步望月，和现在这个步望月，可能就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能差别这么大。

　　步望月看出了她沉默里的意思，但也没理她，只摆了摆手，道：“我走了，你回……望月宫吧。”

　　正要出门，又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刚才那人追了上来。

　　苏浅清便紧张地抓住了步望月的手，想带她从另一边离开。

　　还没来得及走，先听见那人带着点儿怒气的声音，“步望月你跑什么跑？听不出来是我吗？”

　　那人背着一把剑走了进来，冲着步望月去，走了几步又停下，皱眉看向苏浅清。

　　……是好久不见的素商。

　　“你怎么跟这个无耻的废物在一块儿？”素商冷笑起来，“难怪要跑呢？也知道跟她在一起丢人啊？”

　　苏浅清皱了下眉，但没说话。

　　素商却不依不饶，又转头看向她，“你抢了毅之的九星石，怎么还是没能入剑门啊？就说给你什么都是浪费，废物就是废物！”

　　“是你打扰到我，我才是失败了！”被人骂是废物，苏浅清便忍不住了，也怒道，“我就差一点！要不是你！”

　　“哦。原来是因为我啊。”看她怒不可遏的样子，素商反而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你自己不行呢。”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高兴了，看来我给毅之报仇了。”

　　她笑得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便让苏浅清越发生气，忍不住上前几步，想给她一拳。

　　“素商。”步望月在她之前，先走到了素商面前，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素商便不再理会苏浅清，看着她冷笑一声，便道：“到你那里去说。”

　　两个人一同离开，把苏浅清独自留在红树之下。

　　她站了一会儿，又生气又难过，分不清自己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

　　只是把好久没碰过的牧云剑拿了出来，轻轻地拂过剑身，又放了回去。

　　走到红树边上，抱着树干贴了一会儿，她觉得好受了一些，便又把衣摆塞在腰带里，三两下爬到树上。

　　“红树，你能不能再把我举到天上啊。”

　　说完等了一会儿，身下的树木居然真的晃动起来，长出长长的树藤，卷着她快速上升。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星。苏浅清看了一会儿，便又像之前一般，很快就忘记了所有烦心的事。

　　但她也不想回望月宫去，便只是躺在树枝上，静静地看着天空，脑子里胡思乱想。

　　好像应该去看看萧毅之的，她一直不敢去。

　　没想到步望月认识萧毅之，也认识素商。不过又想到她还认识绯碧，那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还是步望月好，不会像素商那样多管闲事，害得她被剑门拒绝。

　　……素商也好。为了朋友生气，为朋友报仇。

　　所以绯碧最好。肯定是绯碧和步望月说过什么，步望月才会不迁怒于她的。

　　苏浅清想着想着，却又疑惑了。

　　所有人都好。

　　那现在的事，是谁的错呢？

　　她想不通，只是渐渐困倦起来，不知不觉地躺在树枝上睡着了。

　　红树的枝条便快速生长，织成一个茧蛹，把她包裹在其中，挡住一切寒风。

　　*

　　阳光刺进眼睛时她才醒来。满眼都是红色，她彻底清醒后，才从一片红叶里看到一个红色的人影。

　　“师叔？”苏浅清揉着眼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人是木行火。他站在面前的树枝上，低头看着自己，面色莫名凝重。

　　“你师尊今日要出门一趟，想和你告别，却没看到你，让我出来找找。”木行火说话时皱着眉，不像平常那样眼带笑意。

　　苏浅清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只听到她说的话，便跳起来说：“那我去送师尊！”

　　“回来。”木行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道，“早就走了。”

　　“好吧。”苏浅清便站住了，又挣脱木行火的手，从红树上跳了下去。

　　身后传来木行火落地的声音，随后又听见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听起来平静，可苏浅清感觉到其中压抑着的怒火，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似的。

　　“什么怎么回事？”她不明所以地回头去看。

　　一回头就明白了。

　　红树现在只有左半边枝繁叶茂，右半边却光秃秃的，枝干全被人砍了下来，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

　　“怎么回事？”这下苏浅清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昨天红树还好好的啊？”

　　这棵树又会动，又能听懂人话，不知道会不会疼……

　　苏浅清便走过去，手放在它的树干上，抬头看着。

　　“你一直呆着这里，你不知道？”木行火怀疑的目光落在苏浅清身上。

　　听出来他觉得是自己做的，苏浅清就立刻摇头，“我当然不知道了！”

　　“你最好不知道。”木行火移开目光，眼里怒火没有丝毫消减，“昨夜这里发生过什么？有谁来过？”

　　苏浅清想了下，把能说的说了，“我半夜偷跑出来，在这里和步望月玩儿，后来素商也来了。然后她们走了，我爬到树上睡着了。睡之前好好的，醒来就这样了。”

　　听完她的话，木行火便让人去把步望月和素商都叫来，又问她们是否知情。

　　素商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昨夜在这里和小殿下吵架了，小殿下一生气，拔剑对着红树发怒了呗。”

　　她从来不叫苏浅清“小殿下”，现在这么叫着，一听就充满了阴阳怪气。

　　“我才没有！”

　　就算不是什么大事，苏浅清也不想被污蔑。

　　她便回头问红树，“是谁把你弄伤了？你可以认出来吗？把人叫过来，你可以指出他吗？”

　　“她现在只是一棵树。”木行火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在苏浅清问完这几句话后，怒气似乎更为浓烈了，“她听不到声音，也动不了。”

　　“不是。”苏浅清摇头，“它可以，你问问它。”

　　可红树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如木行火所说，只是一棵树。

　　木行火看了片刻，把目光从红树上移开，又问步望月，“你说。昨夜发生了什么？”

　　苏浅清也看过去，有些期待。她觉得步望月应该会为她说话的……

　　但步望月只是说：“昨夜我和小殿下来过这里，后来我先离开了。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你走时红树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

　　这对话，虽然全都是如实所说，却隐隐约约有种指向苏浅清的感觉。

　　她抿了下嘴唇，看着木行火又把昨夜在这附近巡逻的侍卫，甚至绯碧、剑部和琴箫部所有的人，全都叫了过来。

　　等人到齐，木行火又让苏浅清把牧云剑拿出来，给李剑酒看，“这剑上一次被主人拔出剑鞘，是在什么时候？”

　　“三个时辰前。”李剑酒看了一眼，道。

　　他又让叶平芜去看红树的断口，“红树是什么时候被斩断的？”

　　叶平芜摸了下干涸后血痂一般的汁液，“也是三个时辰前。”

　　再问侍卫，也有一人说，昨夜看到过三个小孩儿先后跑进来，没多久出去了两个。然后直到天亮，便再也没有其她人来过。

　　木行火便回头看着苏浅清。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做的。”苏浅清道。

　　反正她自己知道自己没做过。

　　“那你说还能是谁？”木行火冷冷地看着她，又回头对身边一个侍卫道，“把她关到暗牢里去。”

　　原本看见来了这么多人、弄出这么大的阵仗，素商就闭嘴没再说话。现在听到只不是关暗牢，才重新幸灾乐祸起来，“到处都是证据，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不会还要说是我和望月吧？”

　　苏浅清已经被侍卫抓住了手臂，闻言就忍不住反击，“谁知道？说不定就是你！”

　　还没等素商说什么，另一边琴箫部却又有人开口，“我猜也是小殿下做的。”

　　“小殿下每日提前离开千音楼，就到后面的松林里去，弄得一大片松树全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

　　“想来小殿下有这个习惯。”

　　说话的人就在步登云身边，她皱眉看过去，小声问：“你乱说什么？”

　　“怎么了？我说的又不是假话。”那人撇嘴，“小殿下天天跟那个怪胎在一起，还瞒着我们。现在教她知道一下，跟步望月在一块儿没什么好事。”

　　“反正只是关暗牢而已，”她毫不在意地说，“连我都被关过，一点事儿都没有。”

　　苏浅清闻言看过去时，其她人竟然也开始纷纷附和。

　　原来都知道她每天偷偷去找步望月了。

　　还因为这个就讨厌她了。

　　一时之间，好像所有人都认定她做了那件根本没有做过的事。苏浅清皱着眉咬了咬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看向剑部那边。

　　剑部的人全都沉默着。

　　只有绯碧向前一步，好像要做些什么。可抬头看见木行火，却又停下，犹豫片刻，便退了回去。

　　到最后也只有步登云说了句，“就算是小殿下做的，……这只是一棵树而已，砍掉一些枝叶，没多久也就长出来了，没什么大碍。即使是神树，也不至于罚小殿下……”

　　剑部阿周也跟着说了一句，“就是。再说这肯定不是小殿下做的。小殿下很喜欢这棵树，经常来抱着它。”

　　然后便没有其她人说话了。

　　苏浅清先有些惊讶地看了阿周一眼，没想到这个都没说过几句话的人会维护她。

　　又看了看其她所有沉默的人……和指认她的人。

　　最后看到了刚刚走进来的萧毅之。

　　“都滚出去。”木行火忽然开口，愠怒压抑不住，全都从声音里透了出去。

　　“从今以后，任何人不得再进入红叶宫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