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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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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大坑,万万不能让沈轻晏说实话,昭宁赶紧撇清,“我没有说什么动心不动心,我就是……”
就是什么呢?刚才话里话外,确实是故意显摆沈轻晏对她情根深种来着。
她说不下去,只能转过头,厚着脸皮讪笑,“闺阁趣话,你听过就算了,别放在心上啊。”
五公主一挑眉,“六皇妹说得有鼻子有眼,怎么能只算是趣话?莫非是糊弄我们玩儿?”
沈轻晏久在朝堂,知道何谓“阴阳怪气”,自然听得出来楚淑宁是什么意思。
要说这六公主,他确实是不想娶,不仅为着铁面司的人不适合娶个高贵且骄纵的妻子,也为着这一生只想求一段干干净净、不涉任何权力是非的姻缘。六公主是美是丑是扁是圆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的身份,似乎就注定了两人这辈子也无法做彼此的一心人。
可刚刚站在大殿门外,听见皇后威严地说什么“嫌命长”,之后隐隐传来昭宁的声音。
“沈轻晏是很好的人,性情好容貌好……不要怪罪……行事干脆利落,生来天人之姿……”
竟是在努力维护自己。
她用手比划、絮絮叨叨的模样,好像就在眼前。
罢了,总归是寡寡淡淡搭着伙儿过日子,没准将来还能商量着各走各路,如今帮她一把,就算投桃报李。
沈轻晏淡淡一笑,看向五公主,“何时动心,这样的问题……五公主似乎很喜欢打听旁人的秘事,是有什么癖好么?”
这下五公主的脸也绿了。
皇后本来端坐其上,想瞧瞧这对儿小夫妻怎么处理外头的闲言碎语,听到这话差点没绷住,可名义上她还是四公主五公主的母亲,几个女儿之间闹腾,她插手太多反而不妙,只能强忍着神色不变,继续听下去。
昭宁才不管这些,立刻把那些尴尬抛到九霄云外,故意凑近些许,看起来忒神秘地对沈轻晏说:“你不知道,我这两位皇姐最最喜欢听市井轶事,走哪都要打听着。”
“嗯,喜好不俗。”
说是“不俗”,语气之敷衍,神情之随意,只差把“瞧不起”三个字写在脸上。
四公主斥道:“放肆,竟敢这样取笑……”
沈轻晏静静地问:“谁笑了?”
“我没说笑不笑,我说的是取笑,世子难道听不懂?”
“四公主又不是个乐子,谁能取笑;况且我们笑都没笑,何来取笑。”
轻轻一声响,手中的茶盏回到桌上,仿佛一锤定音,昭告着这场口角六公主府一方大获全胜。沈轻晏的手搭回膝上,双眸如无波深海,带来一阵又一阵让人冷静下来的寒意。
四公主脸上挂不住,咬唇良久,豁然起身,快速行礼,“母后,儿臣身体微感不适,这就告退了。”
五公主也跟在后头告退,皇后温和地嘱咐她们回府路上注意,藏着一抿舒心的笑容等大殿的门再度关上。
昭宁一面在心底默默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得罪沈轻晏,免得要应付他吵架时的这副死样子,一面因为有生以来第一次把两个姐姐气成这样而扬眉吐气,再说话时也有了底气,“母后瞧着我们这样,可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皇后伸出手。
昭宁这才又扑到她怀里去,委屈地说:“还以为母后再也不抱昭宁了。”
“怎么会?之前听你行事任性,实在有些着急,现在看到你们夫妻俩好得很,母后自然不会再气你。”
有了这句话,有了母后脸上的笑容,昭宁觉得再怎么费尽心思唱大戏都值得!
然而下一刻,皇后悠悠道:“不过你们还是都要上些心,挑个好日子圆房,娶妻嫁人,生儿育女,是理所应当之事。”
沈轻晏没说话,昭宁嘀咕,“就是不想……”
显然皇后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塞了个糕儿到她嘴里,“你再敢大放厥词,这玉宸宫的门就别想进了。”
昭宁不敢继续,只扯着袖子撒娇,碧琴在一旁抿唇笑,柳嬷嬷亦是一脸的宠溺无奈。
沈轻晏静静地坐在那里,只看了一会儿,就把目光移开,脸上浮起一层漠然。
女子娇弱,六公主分外娇弱,只希望将来不要成为自己的大麻烦。
*
公主出嫁后也不能由着性子一直呆在宫中,昭宁不想让母后落下骄纵亲女的话柄,再坐了一会儿就告退离去,因着是嫁在京中,常常能见着,又看出驸马虽然清冷,为人却端正严谨,皇后已彻底没有昭宁出嫁那日的心酸,取而代之的只有叮嘱。
“不可欺负驸马。”
“早日圆房。”
“早些让母后抱上外孙。”
……
翻来覆去三句话,昭宁听得耳朵起茧,落荒而逃。
从玉宸宫出来后,她长舒一口气,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没见到父皇,这才出嫁呢,父皇就不疼我了。”
沈轻晏本不想说什么,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做不得假,很惹人怜惜,终是开了口,“我去乾兴宫时,见到奏折堆积如山。”
昭宁立时明白过来,“父皇很忙才不过来对么?”
“嗯。出来前陛下……父皇还令我多照顾你。”
昭宁高兴起来,“那还是很记挂我呢。”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几个小太监抬着捧着好些赏赐追来,说是陛下一早就派人准备好了,都是私库里的珍宝,等下回昭宁再进宫,陛下定然同她一道用膳。
二人在宫道上谢了恩,昭宁心满意足,走了两步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沈轻晏说:“你刚刚,是在安慰我?”
还没来得及做出“我只是随口一说”的模样,昭宁笑眯眯地往下续,“谢谢呢。”
倒不好再显得太过疏离。
“无妨。”
昭宁已转过头去和碧琴说笑,猜测着父皇这次会不会把私库里的那对儿明月流云耳坠赏给自己,两人为此甚至立了赌约,只待回府后开匣子清点。
仿佛身边有无数的新奇事,就算宫规森严,就算身边的姐姐们计较恩宠,就算那些妃嫔们虎视眈眈,她也能自得其乐。
沈轻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目光竟然一直落在昭宁身上。
默默地移开后,他对上了问剑探询的眼神。
“公子,属下觉得您有些……”
“闭嘴。”沈轻晏知他吐不出什么好话,直接打了回去,等到出了宫门,昭宁上马车后,他在外说自己有点事要处理,请昭宁等一下,才又继续敲打,“以后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问剑委屈,“属下看到公子盯着公主了,那会儿是要说看起来有些不矜持,想提醒公子收敛些。”
沈轻晏瞥他一眼,二话不说,伸手把人撂翻了。
问剑许久没挨过打了,这会儿趴在地上想流泪,“属下一心为公子,公子却……却……”
沈轻晏觉得有必要好好提点两句,半蹲下去,淡然道:“你怎么一心为我?”
“公子是铁面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尊使,先就不少人说公子资历尚浅,质疑公子,现在更流言四起,言道陛下早早选中公子为柔仪公主驸马才委以重任,公子之前的那些努力竟都不作数了。属下想着,最好外人面前公子与柔仪公主保持些距离,至少不能上赶着,才能叫人知道公子都是靠自己。”
沈轻晏面容淡然,“他们怎么想,我已不在意。”
“可尚公主前,公子自己说宫里的人都没什么真心,今日百般喜爱,明日弃如敝履,绝不可有一丝动心。属下都记得,不敢与府中那些宫人走得太近,谁知公子倒先要土崩瓦解了……”
想到昭宁对自己百般维护,又百般努力制造夫妻恩爱的假象,沈轻晏无奈,扯了扯嘴角,“是她对我情根深种,我何时要土崩瓦解?”
问剑小声说:“属下以为公子一时失态,也忘了之前的话。”
沈轻晏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我心里有数。以后公主与我的事,不可随意置喙,明白么?”
问剑使劲点头,就差没把下巴磕在地上,“属下明白,属下只说这一回,再不多言了。”
知道这个小随侍是个操心命,也真是一心一意为自己,沈轻晏没计较,正要起身,昭宁推开马车的窗子,把脸搁在窗沿上,笑着问:“怎么还不上来呀,我饿了……噫,问剑怎么在地上趴着?”
“他吃坏肚子。”沈轻晏很正经地回答,然后上了马车。
昭宁同情地看过去,“痛得站不起来了?快让人请郎中呀。”
“不用,他是铁打的。”
看着沈轻晏安然坐下,昭宁皱皱眉,觉得忒有些不近人情,不过那到底是人家的随侍,她说多了也是惹人烦,索性闭上嘴。
到了公主府,昭宁吩咐了碧琴两句,就提着裙子往里走,一叠声吩咐快把午膳呈上来,看着她那么风风火火,沈轻晏莫名也觉着有些饿了,默默地跟了过去。
菜早已做好,焖在锅中等着主人回来,此刻还是热气腾腾的,昭宁坐下后就大快朵颐,看到沈轻晏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拈菜,偷偷偏过头去撇撇嘴。
吃饭都不积极,说身体没点问题,谁信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