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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何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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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昭宁来说,每天醒来都是一副挂人身上的德行,着实不合适,可从前在宫里时那大大的床榻由得她滚,而且母后还给她周遭放了许多软枕,想抱哪个抱哪个,这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改不过来。
好在沈轻晏似乎并不打算同她算这笔账,便是三日后回门,两人同坐在马车上,他也只字不提,只是连着打了两三个无声的哈欠后捏了捏眉心醒神。
一想到马上能见到母后,昭宁心里乐开花,谁知还未走到宫门,窗外忽然传来问剑的声音,“公子,张随原求见。”
沈轻晏眼中寒光闪过,起身下了马车。
昭宁有点好奇,靠到窗边看着,是前两天那个铁面司的下属,面见沈轻晏时,神色恭敬且认真。
这一次沈轻晏说什么昭宁听不见,张随原却忽然提高了声音,似有些讶然,“一个不留么?十几条人命……”
之后沈轻晏讲了句话,张随原面色沉重,声音也甚是沉重地回,“是,属下记住了,一个一个杀。”
昭宁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只觉得背脊生凉——铁面司这种地方,果然可怕,看着如仙人般不问世事的世子,背地里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
还好她只是字面意思上的枕边人,从来没打算和沈轻晏走得太近,更没打算托付终身,只是在心中,昭宁又给自己添了一条准则——“不可轻易得罪沈轻晏”。
马车微微晃动,阎罗上来了,一言不发,只散着冷冷的气息。
昭宁往旁边蹭了蹭,索性也做出生人勿近的模样。
之后一路上,二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照规矩,公主回门,该是带着驸马直接去皇后所在的玉宸宫,可才走了十余步,就有乾兴宫的小太监小跑着过来,说陛下召见沈大人。
昭宁大喜过望,正愁不能单独和母后说会儿话,父皇那边就送来大礼。
沈轻晏跟着走了两步,想起来自己身边是新婚的妻子,又停下,交代了句,“我先过去。”
昭宁差点没收住笑容,闻言赶紧摆了摆手,“正事要紧,你先去见父皇,等忙完了记得来玉宸宫接我啊。”
客气大方且暗含亲昵,昭宁自以为这份表现很合理,母后那关会很容易过。
然而进了那玉宸宫,规规矩矩行了礼,正要像未出阁前扑过去时,皇后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她的肩胛上。
“母后?”她的双手还伸着,悬在半空,神情委屈,“母后就半点不想我?”
皇后面如清月,神色肃然,端端正正地坐在凤座上,发上簪着的鎏金碧玉步摇纹丝不动,只一开口便让人感觉到威严,“去旁边坐好,我有要紧事问你。”
“母后……”昭宁想撒娇。
“去。”
一个字,就把人震住,昭宁挪到下首的降香黄檀椅旁,磨磨蹭蹭地坐下去,念叨着,“母后凶得很……”
“凶得很还不是因为有人胡闹?!”皇后斥道,“你与沈轻晏是要过一辈子的,才嫁与他就使唤他做事,又不肯圆房,你是要上天哪?”
昭宁撇嘴,“他也不见得多想圆房,我顺其心意……”
“不想圆房却为你鞍前马后?昭宁,你在母后面前编瞎话。”
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竟觉得若自己是外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会这么想。昭宁怔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愤慨,这罪名可不能一个人担着,反正是在母后面前,说实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清清嗓子,郑重开口,“其实这个沈轻晏,有点毛病。”
话音方落,一宫女进来,行礼后道:“皇后娘娘,四公主五公主在外求见。”
“让她们进来。”皇后示意昭宁先不要说了,跟着露出慈母该有的微笑。
同为一母所出,两位公主长相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下巴尖尖,凤眼柳眉,只是四公主楚贞宁目光炯炯,看起来更聪明些;五公主楚淑宁则圆润一点,偶尔会露出没来由的憨然笑容。
见到昭宁,她们暗暗对视一眼,先对皇后行了礼,说自己是来向母后问安的,落了座后,便有意无意地把话头引去昭宁身上。
“——六皇妹瞧着气色不大好,是昨晚没休息好么?”
“——听闻六公主府里奇珍无数,咱们都还没见过呢。”
“——总归是比你我的要好,毕竟这六皇妹,可一直在父皇母后心尖儿上呢。”
皇后闻言微笑,“你们同样在陛下和本宫的心尖儿上,当初造公主府时就同工匠也说明白了,这规格啊,都是一样的。”
四公主赶紧道:“是,母后待我们一向很好,外头谁不称赞母后是贤后?六皇妹,你可不能让母后担心啊。”
昭宁不太愿意搭理她。
小时候一同玩耍时,四公主就仗着比她大,给她吃些哑巴亏,现在专挑她回宫之日前来问安,定然没安什么好心,索性只“嗯”了声,低头喝茶。
皇后淡然道:“昭宁同你们一样,都是乖巧的女儿,从小到大没让本宫这个做母亲的担心什么,眼下她嫁的夫君同你们的夫君一样才貌双全,本宫亦是放心的。”
四公主袖子下的手轻轻推了五公主一把,五公主想起来什么似的,懵然抬起头,大喇喇地说:“母后恐怕还不知道呢。听闻大婚之日沈轻晏不仅不肯挑盖头,还未与六皇妹圆房,虽说这人得父皇看重,但这样对待公主,可真真是不敬天家。”
昭宁愤愤地想,果然人一多事就多,六公主府伺候的人太多,就算皇后之前精挑细选、如今柳嬷嬷处处管着,也难免走漏消息。
没有外人时,皇后自然可以教训女儿,待会儿再教训女婿,然而眼下有外人,皇后饮了茶,开口道:“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只要昭宁与驸马有商有量,本宫也不会多说什么。”
四公主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直往人心口上戳,“只怕沈轻晏冰山似的人儿,瞧不上六皇妹成日吵吵闹闹,那六皇妹可要委屈了。”
“他敢。本宫与陛下还在,谁人敢轻慢昭宁,除非是嫌自个儿命长。不过,”皇后面色一凝,“贞宁,你今日说话有些过了。”
四公主慌然站起身,“母后,儿臣只是和六皇妹从小一起长大格外亲厚些,所以生怕她日子过得不顺心,要是沈轻晏待她不好,得想法子和离才是啊!”
回门之日来说“和离”,如此不吉利,皇后正要发作,忽又有小宫女进来似有要事禀报,这么停顿一下,那边昭宁已抢先大声道:“怎么四皇姐只听了个‘未曾圆房’就觉得我过得不顺心?沈轻晏是很好的人,性情好容貌好待我也好,他还帮我卸钗环呢!这些你怎么就没听说?母后可不要因为这些小道消息就怪罪沈轻晏。”
“你……”
眼见四公主被气到,昭宁再接再厉,“你们瞧着他是冰山一般的人物,可到我面前他温文有礼,半点架子也没有,更洁身自好,不曾议亲,不曾出入秦楼楚馆。四皇姐你也不用嫉妒我,毕竟像他这样行事干脆利落,生来天人之姿,又满心满意都是自己妻子的人,这满京城里把土地翻上十丈,也只能找到这么一个!”
四公主的脸都绿了,五公主也是难掩羡慕。
相比较而言,四驸马五驸马都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无甚大才,挂着虚职便心满意足,有时候还会一同去饮酒,明面上没去那等风花雪月之处,私下里也不知究竟有没有越界之行,况且他们对公主多半是“怕”,不见真正体贴怜惜。
如果真如昭宁所说,沈轻晏才算是父皇细细择选出来的驸马,她们的母妃周贵妃之前就说了,陛下的偏心不遮掩,实在让人心寒,只巴望着出来什么事,别让皇后如此得意。
眼下皇后得意不得意不知道,昭宁却甚是得意,编瞎话就编瞎话吧,只要能戳戳这俩姐姐的肺管子就行。
下一刻她听见母后悠悠道:“昭宁都这么说了,就让这独一无二的好驸马进来罢。”
得意神色僵在眼角,进来?难道说……
大殿门开,沈轻晏轻裘缓带地行来,清冷的目光从昭宁面庞上轻轻掠过。
有点发懵。完了,听见了,他都听见了。
沈轻晏怎么行礼,怎么应答皇后的问话,昭宁都没注意,只尴尬得想立刻告退离去。
然而这样局促的神色,落在众人眼里,那便是新婚燕尔的害羞。
四公主偏了偏头,看见沈轻晏眉目间露出几分倦怠,拒人千里之外,偏还恪守礼节,言简意赅地回答皇后的问题,天光照在他身上,真真是如玉公子世无双,甩自己府上那个不知几何,心中更加不忿,又一次推了把身边的妹妹。
这一下力道大,五公主晃了晃回过神,等皇后赐座后故意笑道:“沈世子没来的时候,六皇妹可说了不少,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们夫妇二人鹣鲽情深,实在让人羡慕,只是不知世子是何时对我们六皇妹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