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轻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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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毕，昭宁丢下一句“我要去午后小憩”，就摸着圆溜溜的小肚子慢慢走远。
在沈轻晏看来，刚吃完饭就休息是极不好的习惯，蹙了蹙眉后与昭宁反向而行，去书房。
闹腾了半个白日，此刻终得清净，问剑指挥人上了茶，就默默地退出去，在廊下坐着打盹。
刚要入梦，听见有温柔的声音呼唤自己。
“问剑，问剑。”
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认清来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碧琴姑娘。”
碧琴掩唇一笑，往他手里递了个热气腾腾的软布袋子，一股子艾草香扑面而来，“公主赏给你的。肚子还痛么？”
问剑茫然片刻，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不，不痛……我是说，已经好多了。”
碧琴“嗯”了声，“公主说小时候吃坏了东西就是拿烘热的艾草捂着，不多时就好了，你现下就算不痛了也捂一捂，免得到了晚上寒气入体，又痛起来。”
问剑感觉自己又要流泪。
真是怪了，明明他是跟着世子最长时间的人，怎么世子十余年见不到一次眼泪，他却好似一个哭包。
莫非世子的眼泪，都被他流完了？
“在想什么？”碧琴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问剑回神，“是，我记下了，现在就捂着。多谢碧琴姑娘。”
碧琴摇摇头，“谢公主。”
“是，是，多谢公主。我这会儿去谢恩？”
“不必了，公主已经睡下。本来回府时公主就特地吩咐我给你弄来这个，但一来准备要时间，二来我要伺候公主用膳，不免耽搁了。”
问剑甚是感动，一箩筐好话就倒出去了，“公主华贵美丽，又这样心善，碧琴姑娘也是如此，能在咱们府邸侍奉，真是有福气。”
碧琴又掩唇，“公主一向体恤下人，几乎从不动气处罚，确实美丽且心善。我不过是跟着公主做事罢了，万不能相提并论。”
问剑有些不解，“既是如此，外面为何传闻……”
念着当着人面不揭人短，到底是打住了。
碧琴却随性接道：“传闻说公主骄纵？骄纵娇气，听起来是一字之差，为何会传成这样，想来是有些不好言说的缘故吧。其实等日子久了你便会慢慢发现，公主的好处还多着呢。”
她手头上事情多，并不能久呆，说完也就告辞，问剑捧着那暖乎乎的艾草布包，只觉得暖去了心里。
书房里时间流逝得很快，到得太阳西斜，沈轻晏拿起茶盏准备喝，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便放在一旁喊道：“问剑。”
问剑向来是听到声才进来，该添茶添茶，该磨墨磨墨，做完后继续出去守着，干脆利落。
可这一次不大一样，沈轻晏喝完一盏茶，问剑还在一旁站着。
抬头看一眼，正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沈轻晏皱了皱眉，“你身上是什么味？”
问剑喜滋滋地往前凑了凑，“公子也闻到了？是艾草的香气。”
“嗯。”
艾草就艾草吧，和他没什么关系，继续低头看卷宗。
一柱香的时间后，沈轻晏抬眼，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还不出去？”
问剑赶紧把面前的茶盏倒满，双手奉上，小心翼翼地说：“公子，太阳要落山了。”
沈轻晏默然一会儿，把手里的狼毫笔搁下，淡淡道：“一句话内说不明白来意，就去领十棍子。”
问剑很紧张，在心里盘算半晌，终于一口气吐出来，“公子现在娶了亲也该顾顾家公主还等您一起用膳呢！”
沈轻晏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明显一愣，“你收了她的好处？”转念一想已明白过来，“艾草是她给你的？”
“是公主赏的，说能治腹痛。”问剑很有骨气地抬头，“公子，这不算什么好处，何况艾草而已，属下跟着公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实是觉得公主为人不错，公子总晾着不大好。”
沈轻晏神情复杂，“你还记得今天从宫中出来时说了什么吗？”
“记得。”他理不直气也壮，“此一时彼一时，人是会变的。”
沈轻晏感慨，“变太快了。”
问剑羞涩地笑了笑，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奈何世子又低下头去看卷宗。
就在他以为这次是白费了心思，准备慢慢地退出去时，男人的声音传来，“去问问今日在哪摆饭。”
问剑的心瞬间雀跃起来，大声地应了个“是”，退出书房。
旁人或许不能理解，问剑自己心里却相当清楚，并非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死心塌地，实在是跟在世子身边见识了不少人和事，虽不说修炼出火眼金睛，但能瞧出谁与世子最般配。
问剑认定，柔仪公主的善根儿与世子是一样的，他们二人绝对天造地设，只需一个契机，便能天雷勾动地火。
握了握拳，从今日起，他就要为创造这个契机而努力。
沈轻晏不知身边的小随侍有这么大的志向，看完了手头的卷宗，他捏了捏眉心，起身出了书房。
“属下已经问明了，公主还是在绿猗轩摆饭。”问剑上来禀报，又十分狗腿地添了一句，“大概是公主长情，定了一处用膳就不会随意更改。”
沈轻晏斜眼看他，“不如我把你送去她身边服侍？”
问剑义正严词地拒绝，“属下只想跟着公子。”
“那就闭嘴。”
“公子明鉴，属下只是在慢慢发现公主的好处。”
沈轻晏似笑非笑，“公主的好处，与你有什么关系？”
问剑冥思苦想，最终答曰：“属下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可以先学着去发现女子的好，这样将来娶亲……”
话没说完，沈轻晏身形一动，问剑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又一次被撂翻在地。
凉凉的声音从脑袋顶上传来，“再瞎捉摸，就卸你两条胳膊，看看公主还会赏你什么药。”
问剑大气儿不敢出，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看着世子进了绿猗轩。
沈轻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对昭宁没有半点绮念，却根本听不得问剑暗暗关注她。
大概是因为经历了明媒正娶，下意识认为昭宁是自己的枕边人，即使将来很有可能与她和离，也绝不容许旁人有任何非分之想。
不太讲道理，但世间许多事，不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沈轻晏一面想着也许到了和离那一日就释然了，一面推开绿猗轩的门。
和上次不一样，小公主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把菜往嘴里塞。
听到门响，昭宁抬起头，很顺口地说：“你怎么又……”顿了顿，咽下“来了”二字，硬生生地续上“这么晚才来用膳啊”。
沈轻晏在她身边坐下，立时有侍女奉上碗筷，吃了两口后，似很随意地问：“出了什么事？”
不提还好，一提昭宁就烦恼，搁下筷子叹气，“下午四皇姐差人送来帖子，说她府上的莲花都长出了花骨朵，甚是好看，故而三日后设宴，请我们去采莲泛舟。”
这时节的花骨朵有什么看头，无非是之前吃了瘪，想找回场子罢了。
沈轻晏想了想，“三日后铁面司集议，我去不了，推了就是。”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你可以推，我却不行。”昭宁手托腮，无比惆怅，“对于母后来说，我是她唯一的亲生女儿，可对于父皇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四皇姐好心请我，那是念着姐妹情分，我随随便便推了，就是瞧她不起，再被周贵妃上上眼药，父皇定然要责备我。”
沈轻晏也搁下筷子，“责备又如何？”
“又如何？怎么被你一说，这样轻飘飘。”昭宁特别认真，“你不知道宫里的日子多无趣，有些妃嫔们憋得久了，憋出毛病来，巴望着别人过不好。我被责备事小，传出去让她们幸灾乐祸、令母后伤心难过事大。总归四皇姐那我是要去的，可不能先不占理。”
沈轻晏没想到她能琢磨得这么远，忍不住看过去，小公主双手握拳目光坚定，好似下一刻便要慷慨赴死。
多大点事，值得这么反复考虑，偏偏这皱着眉头挤着鼻子的小模样，还很有几分娇俏。
他默默移开目光，并不多看。
昭宁却凑过来，睫毛忽闪，“你不去吗？”
“不去。”很果断的拒绝，不留半点余地。
昭宁看起来有些气馁，“知道集议很重要，不去就不去吧，可帖子上写明是请我们两个，若不然，你那头集议完了，早早去接我回家？如此也算露个面了。”
沈轻晏下意识想拒绝，去接她难免进府寒暄，本来就不喜废话的人，碰上那些带着假笑的权贵们，唯余厌烦。
但小公主又靠近几分，淡淡的清香笼过来，让人有些迷糊，说话更是温温柔柔，似猫爪在心口上轻轻抓挠，“我想早点回家，但又没有别的理由，你去接我，就这样冷着脸，他们都不敢聒噪的……去嘛，好不好？”
“好，我去接。”沈轻晏脱口而出，说完才觉竟是冲动了。
开了这么个口子，往后她想去哪，是不是都得接来送去了？
可昭宁不给他后悔的机会，笑眯眯地起身说自己吃好了，带着一众侍女离去。
沈轻晏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牵着走，但——怎么可能呢，昭宁只是个天真的小姑娘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轻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