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存档攻略暴君》弥月织星

45、齐璿

　　一对黑瞳淡漠疏离地望着姬璇，无甚感情，无甚内容。

　　世上很少有人能生出这样的一双眼睛。因为人活着，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欲愿，就算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或喜或怒，或精明或天真，贪婪，算计，哪怕是好奇打量……

　　但很奇怪，这些统统都没有。

　　他十分的清寡，像是无欲无求。

　　这实在是过于稀有，以至于姬璇见过一次后就很难将其忘怀。

　　回想起与他的初遇，是她来启国的第一幕戏——殿前大选。

　　第一次云天穹从她身后出场，他应该也在。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转头，便被团团围住的御林军拖走了，所以没看清两人的长相。

　　到了第二次读档，她被刻板印象所坑害，很不巧的将他误认成了这个世界的主角，也就是她的攻略对象。

　　于是，她又受到了云天穹的责罚。

　　此刻再度面对他，饶是系统强横的抹杀掉了除此档位之外所有的记忆……可想起那一幕，她还是忍不住替自己尴尬。

　　“小姬？”云天穹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问她道：“你傻站在那做什么？怎么不过来？”

　　姬璇晃了下神，很快理智归位：“给陛下请安。”

　　该有的规矩不能少，这近乎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行完礼，她走到桌椅旁，乖顺站在云天穹身边，自觉地与那男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云天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这样，还算满意，心平气和地给她介绍道：“这位是老信国公的长孙，新信国公之子，内阁学士，齐璿。”

　　“这是姬璇。”他又向齐璿介绍道：“殿选时应该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

　　“哎？”云天穹突然扬了扬眉：“说来也巧，你们的名字读起来居然是一样的！”

　　他恍然大悟：“难怪我不愿意叫你小璇，总觉得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云天穹一巴掌拍在齐璿的肩上：“每次开口一叫‘小璇’，我就有种在叫你的错觉。”

　　两人听闻，因身份有别，也不好多玩笑什么，只能配合着笑。

　　与姬璇的笑有所不同，齐璿的笑是不显于形色的。

　　她能察觉出他有笑意，但脸上看不出过多表情，而且那笑也很空洞，让人觉得没有生机。

　　这类人对姬璇无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尤其他长得还非常之英俊。

　　但吸引的同时，她不擅长与冷酷的人相处，甚至会觉得这种距离感有些让人害怕。

　　“失敬，原来是内阁的大人。”她继续她的行礼大业，卑微道：“我父母取名时很是随性，没有想过竟会有这种事发生。若大人觉得受到困扰，我可以避开这个字眼，改个旁的名字。”

　　多惨啊她，先是被剥夺了姓，紧接着连名都撞了读音，眼看着还得改名……

　　一共就俩字，反正是一个都不让她用呗？直接一个改名换姓？

　　不过就算齐璿同意她改名，她也不会生气或是牢骚。

　　来自现代的她更能懂得名字给人带去的烦恼。

　　在封建王朝，无人敢给他起外号，也不会像小学生一样拿这些来奚落他。

　　可更古板的思维，更严格的礼法之下……让一个行走朝堂的内阁学士，与后宫妃妾名字同音。

　　讲出去不至于丢人，但总归有点啼笑皆非。

　　可真要是改，她又要改成什么呢？

　　姬璇是她现代的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希望她的人生能如同星星一般璀璨。

　　原本姬姓就不容易取名，能结合玑璇这样一个美好的词汇，取出蕴含父母全部期待爱意的名字，十分难得。

　　她当然是不愿意改的，只是两者在独木桥上迎头相遇，自然是谁地位低，谁先妥协。

　　她也没有办法。

　　不成想，齐璿对此并不在意，沉稳淡然道：“只是读音相同罢了，没关系。”

　　“况且，就算字也相同又如何？古往今来创造出那么多字符，没哪个字规定专属谁来用。”

　　“璇为美玉，寓意非凡。都是承载着双亲期许而生的名字，旁人没有权利剥夺。”

　　他的音色不算低沉，也不刻意拿腔作调，但透着一股很自然的磁性。

　　落入姬璇耳中，即便言语没有温度，她依旧震撼，感动。

　　云天穹看着两人的氛围，品出一丝不对劲，干咳了一声，出言打断道：“小姬啊，早起你派人来说找我有事，说吧，到底什么事？”

　　经他这么一提醒，姬璇这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的走神了。

　　她强迫自己把头转过来，只看着云天穹一人：“回陛下，妾听说后妃们每人都要准备一份贺礼，在万寿宴当日进献给您。”

　　“妾知道您不缺珍宝，当然了，妾也没有什么珍宝。一时为难，所以特来问一问您，看送什么会比较恰当。”

　　云天穹对这种集体的面子活动没兴趣，可她提了，他只好随便寻几样，给她当作回答：“作画，写字，绣花，这些都行。中规中矩，不算亮眼但也挑不出错处。”

　　姬璇看了看自己还没完全康复的右手：“哪怕中规中矩，凭妾这个样子，恐怕也很难做到。”

　　作画写字需要拿笔，绣花需要持针。她的手在这一个月里渐渐愈合，结痂，内里长出新的肉芽……虽大有好转，但总归有点笨重，使不上巧劲。

　　“那去库房里选一件画作吧，就说是你父亲珍藏多年的，由你带进宫献作贺礼。”

　　姬璇松了口气，觉得这就像是假期结束狂补作业的时候，突然有人给扔来一本答案。

　　心里的一团阴霾瞬间散去，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转念一想，她确实是走了捷径，可好感值怎么办？她来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平时千辛万苦找各种间隙去刷好感，到了诞辰，反而不送生日礼物了？

　　她不确定送了肯定就会涨，但她知道，不送肯定会不涨……

　　“那还是不用了吧。”她忍痛拒绝：“陛下一年一度的诞辰，再怎么也不好如此投机取巧。妾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看能不能亲手制作出一件贺礼。”

　　“如果做的不好，那便不在万寿宴上送了，免得惹人笑话。妾私下送给您，好与不好只当是份心意，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云天穹应了一声：“嗯，那你慢慢琢磨着，能做就做，不能做也不要勉强。朕让鸿禧先去库房提一件像样的贺礼出来，给你送过去，实在不行面子上也好有个顶替。”

　　姬璇谢过他，就要准备回去准备贺礼。

　　没等挪开脚步，云天穹叫住了她：“这么久了，伤口怎么还没好？过来，我看看。”

　　这伤是为他所受，不管她从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在这件事上，心意和动机远比结果更重要。

　　所以每每面对她的伤，云天穹惭愧感激之余，内心也会夹杂少许被人在乎的满足。

　　“嘶……”

　　触目惊心的伤疤映入眼帘，姬璇一声没吭，反倒是他先皱着脸吸了口冷气。

　　“看起来好疼！”他抬手，试图用指腹触碰黑褐色的硬痂。想到她也许会痛，头皮瞬间发麻，半路又收了回来，心疼道：“还会好转吗？不会一直这样了吧？”

　　“明朔，你来帮着瞧瞧。”

　　齐璿脚步轻移，眼神没有重量似的搭在那只手上。

　　他没有说话，半晌后，得来云天穹的追问：“如何？”

　　齐璿抬眼，将目光看向云天穹：“回陛下，这位娘子的伤势并无大碍。”

　　云天穹方才一直用自己的掌心托着那只小手，听闻这话，不禁握上去，拿给他看：“这可是刀伤，很深的刀伤！你当时不在场，没看到那惨状！出了好多血，皮肉割得都开裂了！怎会没有大碍呢？”

　　“陛下莫急。”齐璿平静地解释：“或许当时伤势很严重，但所幸事后处理缝合非常及时，想来不出一个月，结痂完全脱落，便算是完全康复了。”

　　云天穹依旧不死心：“那疤痕呢？这疤痕能去掉，令肌肤光洁如初吗？”

　　“我记着你齐家世代行医，族中有本满含天下疑难杂症的药方录……区区疤痕，应该不在话下吧？”

　　这番话说完，不知是不是姬璇的错觉，她觉得齐璿的眼眸中忽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转瞬即逝。

　　仅一眨眼的功夫，再仔细端详过去，他便又恢复如常。

　　“家中是有那样一本医书，只是臣从来未翻看过。”

　　云天穹理所当然道：“那就去找找啊。”

　　齐璿垂下眼眸：“陛下恕罪，祖父过世前，臣曾亲口答应过他，此后永不会再碰医书，不会再行医术……还望陛下开恩，全了臣最后的孝心。”

　　“啧。”云天穹有些烦躁，缓缓放开姬璇的手，叹了口气：“那怎么办？难道你这一身绝伦的医术，就这么荒废了？”

　　面对一同长大的伙伴，哪怕云天穹地位高崇，哪怕他的命令再不容人置喙……他却并没有将私欲强加在旁人头上，逼迫着对方罔顾忠义孝道。

　　而齐璿与他相处起来也没那么战战兢兢，显然不把他当成“暴君”一般对待。

　　姬璇猜测，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并且选择与云天穹站在了同一阵营。

　　他听罢，回答道：“叔父那一脉进了御医院，老小两代人都在宫中当职。没有臣，齐家的医术也有人传承，不算荒废。”

　　提到齐璿叔父，不知怎的云天穹有些怄气：“纵是他一家老小绑在一起，也不如你医术高超。”

　　说完，空了半晌，他又低低道出一句：“医术平庸，品德更是败坏，这样的人也适合传承齐家的医术吗？”

　　“小姬。”他转过头“你很在意这疤痕吗？”

　　“若你在意，我寻遍坊间名医，问遍各式药方，哪怕千辛万苦，也要为你将这疤痕祛掉。毕竟，这是因我而起。”

　　“若你不在意，那咱们便看淡些。往好了想，它在手上，不在脸上，对相貌没有太大的影响。”

　　“反正我定是不会嫌弃的，不光不嫌弃，每每见到，都会深刻的想起你待我的真心。”

　　他都表态了，姬璇能说什么？

　　她一不能逼迫齐璿大逆不道，其二不能因这件事，给云天穹找麻烦，添负担。

　　她知道疤痕有多难祛除……

　　若常年四处寻医问药，一次不行两次不行，时日久了，他总会为此烦躁。

　　原本是恩，纠缠久了就是仇了。一手好牌到最后打得稀烂。

　　于是她笑笑：“能护住陛下的安危，一点疤痕算什么？妾当时连这条命都豁出去了，能保住这条小命，甚至保住了这只手，妾已经很满足了，不会奢求太多。”

　　云天穹被她深深打动，琥珀色瞳仁温柔如水：“小姬……”

　　两人情深意浓之时，云天穹光顾着沉沦，姬璇一心盯着好感值……

　　唯有齐璿，晦暗的黑色瞳孔中涌现出大量不知名情绪，默默看着两人，细微将嘴角勾起。

　　一炷香时间过后，姬璇带着鸿禧从库房调出的贺礼，一路回到了长信偏殿。

　　而后，从头晌到傍晚，她冥思苦想，试图通过自己这双手，不，这半双手，做出一份有意义的生日礼物，送给云天穹。

　　可究竟做什么呢？

　　常规的书画肯定是不行了，歌舞她也不擅长，弹琴这手更是弹不了一点……

　　她越是心急，越是要强，就会愈发痛恨这只拖后腿的手。

　　正要发火，聆音从殿外走了进来，将一个掌心大小的精致盒子摆到了她面前的桌上。

　　“这是什么？”姬璇疑惑道。

　　聆音指了下身后虚无：“刚才一个小内侍送来的，说是祛疤药，让您早晚两次涂抹在伤口上。”

　　她猛地站起身：“谁送来的？”

　　“没说……”

　　“对方只说叫您安生用着，用完会再给您送来。”

　　“但有一个前提，不能告诉外面的任何人。”

　　“如若走漏半句风声，这药，下次便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