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雕像》寒塘瘦石

92、第九十二章 酝酿交換人质

　　两辆黑色轿车驶出日本宪兵队大院，沿着街道疾驶而去。不一会儿，便驶入了佐藤公寓大门，铁门又咣当一声关闭了。两辆轿车在楼前停下来，车门打开后，几名日本特务从两辆轿车里，分别将苟日新和潘玮押出来。只见两人的脸上，都被蒙着眼罩。几名日本特务押着苟日新和潘玮走进楼房的旁门，送进日本特务机关的秘密刑讯室，并摘去了眼罩。
　　小野村夫叫道：“把潘玮吊起来！”
　　两名大汉一拥而上，把潘玮吊了起来。一向娇惯成性的潘玮，哪里吃过这种苦头，竟像被送进屠宰场的猪一般嚎叫着。
　　“混蛋！”苟日新忍不住大叫着，“你们放了他，把我吊起来！”
　　小野村夫问道：“你的真想救他吗？”
　　“说吧！”苟日新呼呼地喘着粗气说，“你们想要我怎么样？”
　　小野村夫说：“苟日新，你很讲义气嘛！好吧，我看你是条硬汉，给你一个面子。只要你能回去说服黎月萍交出海神雕像，我们立刻就放了他。”
　　苟日新说：“黎月萍怎么肯听我的？”
　　小野村夫说：“潘玮是潘家大院的当然主人。如果黎月萍不肯交出海神雕像，无异是要置潘玮于死地。这样一来，潘家大院的众兄弟，就会群起而攻之。黎月萍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往自己的脖子上套绞索的。想不想去试一试？”
　　苟日新一琢磨，认为小野村夫讲得挺有道理，便说：“也罢，我就去试试，你们先放了他！”
　　小野村夫一摆手，日本特务立即将吊在刑具上的潘玮放了下来。
　　潘玮扑过来，一把抱住苟日新的大腿，嚎啕大哭着：“兄弟，我的命就捏在三太太的手里。看在我爹的份儿上，你一定要苦苦哀求三太太救我出去啊！”
　　苟日新忙扶起潘玮说：“少爷，你放心！要是救不出你来，我情愿回来跟你死在一块！”
　　潘玮眼巴巴地看着苟日新，说：“不要死！我要活！你一定要救我出去！”
　　苟日新闻听，止不住流下了眼泪。他后悔不该撺掇潘玮去绑架苏文炳，结果把自己也搭上了。他恨恨地一跺脚，抹着眼泪大步而去了。
　　小野村夫叫道：“把他吊起来！”
　　日本特务拥上来，又将潘玮重新吊了起来。
　　潘玮大叫：“你们为什么言而无信！”
　　小野村夫冷笑说：“像你这样的□□猪，也配讲信义！”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苟日新跌跌撞撞地奔进潘家大院的大门，几乎摔倒，被守门人连忙扶住。
　　“快！”苟日新挣扎着挺直腰板，说，“快带我去见三太太！”
　　黎月萍和史振镖站在聚义大厅的高台阶前，正观看护院队习武。阵阵威壮的呐喊声，响彻云霄。苟日新在守门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奔到黎月萍跟前。
　　“三太太，”苟日新大呼小叫地说，“快救救少爷吧！”
　　黎月萍冷嘲热讽地问：“他们怎么把你给放出来啦？”
　　苟日新说：“三太太，少爷的命，朝夕难保，求你快救救他吧！”
　　黎月萍不屑一顾地说：“怎么个救法？”
　　苟日新说道：“日本人说了，只要交出海神雕像，就放少爷回来。”
　　黎月萍冷冷地说：“你去告诉日本人，叫他们找潘梦熊要去！”说完，转身欲走。
　　苟日新噗嗵跪下失声大哭，说：“三太太，不交出海神雕像，少爷就没命啦！”
　　“混帐东西！”黎月萍恼怒地骂道，“你撺掇潘玮企图攘夺潘家大院的大权，又勾引他闯下了塌天大祸，这会儿却没头没脑地跑来跟我要什么海神雕像。苟日新，我看你是疯啦！你叫我到哪儿去给你弄？”
　　“三太太，”苟日新依然苦苦哀求说，“潘家就这么一棵独苗，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黎月萍声色俱厉地说：“来人！把他乱棒打出去！”
　　几名大汉手冲过来，举起斧把打向苟日新。苟日新忍着疼痛，仍然缠着黎月萍不放。
　　史振镖冲手下人喝道：“还不把他轰出去！”
　　几名大汉一拥而上，架起苟日新就往外拖。苟日新挣扎着、哭喊着，说什么也不肯走。几名大汉索性把苟日新抬举起来，向大门口走去。苟日新又哭又叫，但无及于事。护院队员习武的呐喊声，压住了苟日新的哭喊声。这时，仇英走进潘家大院的大门，正碰见苟日新被几名大汉扔出了门外。
　　“仇爷！”苟日新爬起来，扑到仇英的跟前大声说道，“潘玮被关押在日本特务机关，如果不赶紧交出海神雕像，少爷就死定啦！”
　　仇英说：“潘玮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苟日新喊道，“仇爷！五爷尸骨未寒，你们就都忘恩负义了。不管怎么说，潘玮也是个少当家的。你们这样对待他，要遭老天报应的！”
　　“苟日新，”仇英说道，“当年潘大可干下了伤天害理的事儿，正是因为遭到报应，才叫他断子绝孙。你不过一个喽罗，倒敢诅咒起我来啦！”
　　苟日新说：“仇爷，你跟三太太都不肯救少爷，我也只得陪着少爷去死。有嘛不顺耳的话，别跟我这快要死的人计较。仇爷，告辞啦，二十年后再相见！”
　　仇英望着大步走去的苟日新，奇怪他为了忠于潘家大院，竟然会这般誓死如归。要是把这种精神用在正道上，那该是什么劲头？仇英转身向院里走去，抬头见黎月萍朝他走来，便不禁收住了脚步。
　　“仇英。”黎月萍问道，“一夜不归，到哪儿去啦？”
　　仇英说：“帮助苏文婕料理苏尔钦父子的后事。”
　　黎月萍惊疑地说：“苏尔钦也死了？”
　　仇英点头说：“昨天夜里，他带着海神雕像，投入海河自尽啦！”
　　“我的天！”黎月萍感慨地说，“为了海神雕像，整个天津卫被搅得天翻地覆。到头来，却都是两手空空，谁也没有得到它。”
　　仇英说道：“可是我们毕竟粉碎了日本特务机关的‘海神行动’，没有让国宝落入敌寇之手。况且，海河是天津的母亲河。让国宝回到母亲的怀里，大家也就安心啦！”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黎月萍点了点头，说，“当今乱世，如果海神雕像仍在世间，不知还要有多少人为它丧生。不过，苏家父子一死，苏公馆全靠苏文婕一人支应，你为什么不留在那里？”
　　仇英说：“日本特务机关并不知道海神雕像已被投入海河，仍然对潘家大院虎视眈眈。这里只有你和振镖，我怎么放心得下？”
　　黎月萍说：“多谢你心中还有萍姐。”
　　仇英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问得好糊涂！”黎月萍说，“眼下田中仁次郎还关在地牢里，夏海珠也还没有救出来。等把这件事情解决了，我又得琢磨怎么把田中仁次郎再抓回来，然后我就回东北老家去。”
　　仇英问道：“依然拉杆子？”
　　“谁知道呢？”黎月萍笑了笑，说，“就算拉杆子，也是专打小日本的！”
　　苟日新果然又回到了日本特务机关，小野村夫问明白了情况，便把他关进了另一间牢房。无论他怎样闹着要见潘玮，也没有人理会他。佐藤闻听苟日新回来了，忙把小野村夫叫进了他的房间。。
　　“快点说，”佐藤逼视着小野村夫问，“潘家大院肯拿海神雕像换潘玮吗？”
　　小野村夫说：“黎月萍拒绝了。”
　　佐藤烦燥不安地说：“这是早已预料到的。黎月萍要独霸潘家大院，自然不肯让潘玮活着回去。为了我们的长远利益，我决定放掉潘玮。”
　　小野村夫说：“很遗憾，潘玮已经没有这个造化啦。”
　　佐藤心中一惊：“你说什么？”
　　小野村夫说：“潘玮受刑过重，已经死了。”
　　佐藤一把揪住小野村夫的衣领，冒火地说：“土肥原长官派你到天津来，就为的是炫耀你的大和武功吗？
　　“佐藤长官，”小野村夫说，“要想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必须以强大的武力扫平一切障碍。尤其对付中国人，更应如此！”
　　佐藤吼叫起来：“你一介武夫，懂得什么？”
　　小野村夫颇不服气地低下头，说：“请长官教诲。”
　　佐藤严厉地说道：“你以为只有用武力，才能征服中国人吗？你错了，那是痴心妄想！中国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单用武力，是无法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你听着，我必须用夏海珠换回田中仁次郎，以确保‘海神行动’的实施！”
　　小野村夫说：“我将尽力克制自己。”
　　“八嘎！”佐藤暴怒地说，“假如你在刑讯室里逼死夏海珠，我要你的脑袋！”
　　小野村夫说：“佐藤长官，田中仁次郎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佐藤说：“起码他比你明白应该怎样对付中国人，而你——根本不懂！”
　　小野村夫用鄙夷的口气说：“如果不是他的软弱，恐怕海神雕像早就落到我们的手里啦。”
　　佐藤问：“你曾在潘家大院炫耀自己的武力，又得到了什么？”
　　小野村夫哑口无言了。
　　佐藤说：“这难道还不算是对你的教训吗？”
　　小野村夫强词夺理地说：“那不过是一时失手，算不了什么。佐藤长官，若以你的逻辑，我们又何必来中国呢？这是战争，是天皇发动的圣战。圣战靠的就是无坚不摧的武力！”
　　“够啦！”佐藤生硬地打断了小野村夫的话茬儿，“我警告你小野村夫，顶撞长官就意味着背叛！是要受到军法处置的！”
　　小野村夫一个立正：“哈依！”
　　佐藤厌烦地一摆手：“出去！”
　　小野村夫冲佐藤行了个军礼，大喊一声“哈依”，挺胸收腹地走出了房间。
　　佐藤对小野村夫着实有些恼火。别看潘玮那副样子，放回潘家大院，就是根搅屎棍子。如今被小野村夫给整治死了，使‘海神行动’变成了一盘死棋。要想走活这盘棋，就要想方设法把田中仁次郎弄回来。而交换人质，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他深怕小野村夫再把事情搞糟，便亲自去了日本特务机关的刑讯室。
　　佐藤走进刑讯室里，看见夏海珠被锁铐在墙壁的刑具上，已是伤痕累累，便赶忙叫人把夏海珠放了下来。
　　“夏小姐，你受委屈啦！”佐藤说道，“只要你肯说服仇英离开潘家大院，我马上就放你出去。烟台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地方，你们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故乡去呢？你很年轻，也很漂亮，何苦要跟自己过不去呢？其实，我并不想难为你。我也是有女儿的人，看到你被弄成这副样子，心里很难过。当然，你不肯劝说仇英，我也不好勉强你。可是，这里毕竟是特务机关，对于不肯合作的人，毫无情面。你若执迷不悟，我就无能为力啦！”
　　夏海珠说：“哼，我根本就没要求你替我说情。”
　　佐藤故意惋惜地说：“难道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吗？”
　　夏海珠讨厌地说：“你出去吧，我不想跟你废话！”
　　佐藤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你小小的年纪，为什么这样固执？”
　　夏海珠冷冷地问：“如果有人无辜杀死了你的父亲，你会怎么样呢？”
　　佐藤脱口说道：“当然不会轻饶凶手！”
　　夏海珠说：“这也是我对你的回答。”
　　“海珠姑娘，”佐藤说道，“可那是一场误会，是有人谎报案情，说你和你的父亲是江洋大盗，所以……”
　　夏海珠说：“这个谎言我早就听腻啦，你滚出去吧！”
　　一名打手拿着皮鞭冲过来，要抽打夏海珠，被佐藤喝退了。
　　“海珠姑娘，”佐藤说道，“我不妨告诉你实话。你们的人已经绑架了我的辅佐官。虽然这样做很不友好，但我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也就是说，用你把我的辅佐官换回来。说句老实话，尽管我很不乐意，但我的辅佐官比你重要的多。”说完后摇摇头，故意叹了一口气，很不情愿地走出了刑讯室。
　　阴暗的监禁室里，只有小小的铁窗口透进一道微弱的阳光。夏海珠遍体伤痕，躺卧在干草堆上，神往地望着射进阳光的铁窗口。窗口的外边是地面，几只小鸟忽然落了下面，在洒着阳光的地面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着。夏海珠的眼里，由不得闪出了欢喜的目光。
　　这时候，夏海珠仿佛又回到了四面环海的芝罘山。烟台山上的烽火台，正鸣放着午炮。蔚蓝色的海面上，渔船正扬帆前进。在南山之麓，无数果树的花蕊缀满枝头。有梨花、桃花、杏花和苹果花，香艳夺目，美不胜收。红男绿女，扶老携幼，从田间的阡陌小路小路上走来。他们像无数条小溪的流水，向南山坡涌过来，汇集到花前树下。年轻人一个个春光满面，谈笑风生，在果树间绕来绕去地跑着、唱着……

　　梨花会，梨花会，
　　阳春三月催人醉。
　　梨花如雪满山开，
　　桃花红遍青山翠。
　　杏花含羞丛中笑，
　　苹果花儿多么美。
　　远远的风帆飘渔歌，
　　赞美家乡的好山水。
　　蓝蓝的天，
　　蓝蓝的海，
　　牵着蓝蓝的梦，
　　来逛梨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