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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被昂沁当成小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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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夜,第二天,西苏木通向外界的唯一一条公路,因为大雪被封。
时傲睡了个好觉,只是早上醒来时,鼻塞流涕,是感冒的征兆。她在院子里找到正抱着一捆干草去喂牛的拖娅,她黝黑的脸庞被一层薄汗笼罩,见到时傲,细长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线。
“昨天晚上睡得香吗??”
时傲点点头,看向房子,“德布大叔还没起床吗?”
拖娅这才想起德布嘱咐她的话,“哎呀!公路被封啦!德布一大早就被邻居叫走,今天你可能去不了巴彦托海了。”
拖娅并不询问时傲必须要去巴彦托海的原因,只是热情地招呼她喝下一碗新鲜的牛奶,劝她就在这里住下,“你就住在我家吧!跟你说话我开心。”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家里多个人,拖娅还能多说上几句话。虽然多数时候两人讲的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拖娅希望时傲留下,当然也存着一点私心。早些年,她曾经怀过一个女儿,可惜孩子三个月大时死在襁褓里。她见时傲第一眼,便喜欢得紧。如果她的女儿能长大,一定跟时傲一般又高挑又漂亮。
时傲想到那个令人讨厌的昂沁,便问:“昂沁也去了吗?”
拖娅摇头,早上她热了奶茶端去昂沁家,但他家里没人,“他带走了敖登,只剩下乌如穆看着家里的牛羊。”
原来那两只狗叫敖登,乌如穆?这名字听起来又奇怪又拗口。时傲问拖娅,“乌如穆是什么意思呀?”
拖娅笑着跟她解释,“乌如穆在蒙语里是奶皮子的意思,昂沁大约是因为乌如穆通体雪白,所以给它取了这个名字。至于敖登,则是星星的意思。”
时傲听着拖娅的解释,若有所思地看向昂沁家的砖墙。原来他除了对人是个木头,对狗倒是充满了草原人的柔情。
在草原上,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加勤劳。
拖娅早上3点起床后,便没有闲下来。这会儿她又开始做面包。拖娅一边揉面团,一边跟时傲说,做面包的手艺,还是很多年前她跟镇上一个布里亚特女人学的。
“布里亚特女人最会做面包了,靠着这幅好手艺,他们在海拉尔买下一栋楼房,去年搬去海拉尔住了。”
他们虽然走了,但布里亚特奶渣子面包的味道,被拖娅智慧的双手留在了这片草原。
时傲对草原上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她拿着相机,站在拖娅身旁,记录下她是如何揉面团,发酵面团,又是如何将一袋面粉变成芳香四溢的面包。拖娅的那双饱经风霜的粗糙的手,好像仙女教母手上的魔法棒,在面团上一点,变出一个个香喷喷、泛着诱人香气的金黄色面包。
拖娅将面包的第一块递给时傲,刚出炉的面包带着温度和浓浓的奶香,时傲一边咀嚼一边眯起眼睛。
拖娅站在一边,慈爱地看着她笑。然后她选了几个面包放进塑料袋中,拜托时傲送一些去给昂沁,“昂沁最喜欢我做的面包了!”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虽然不喜欢昂沁,时傲还是应了下来,“好。”
刚好她的行李还在吉普车上,眼下看来一时半会儿她是离不开锡尼河西苏木了。
时傲提留着塑料袋,踩着松软的雪花走去昂沁家,五彩斑斓的光芒照耀在雪地上,有些晃眼。
到昂沁家门口时,她照例好奇地朝里面探头。昂沁的房子没有德布家的大,院子也小许多。
她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人。为了显得自己有礼貌,便站在篱笆门前唤了一声:“有人吗?没人的话我进来啦!”
篱笆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这个昂沁也是粗心,居然没有锁门?时傲心想,不过篱笆门有什么好锁的,若真有小偷或者心怀不轨的人,三下五除二就能把篱笆给折断。
那只通体雪白叫乌如穆的狗并没有出现,时傲反倒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被咬一口,这广阔的草原,可不像城里轻松就能打上狂犬疫苗。
她一只手提着刚出锅的布里亚特面包,一只手因为冷缩在羽绒服口袋里,脖子上照例挂着相机。
经过吉普车时,她注意到院子的一侧,冬天被圈养在仓房里的牛羊,马圈里还有2匹棕黄色的大马。他们似乎并不在意突然闯进家里的陌生女人,只顾着埋头啃干草。
时傲拿着面包,一路走到平房门口。她想了想,用了点力,但没推开门。
看来昂沁还不算太傻,知道锁这个门。
时傲只好继续站在门口,寒风冻得她瑟瑟发抖,拢了拢毛线帽子,这帽子漏风,下次她再也不戴了。
时傲回到吉普车前,昨天还病着的吉普车,经过一宿,似乎已经痊愈。只是车身上斑驳的车漆,显示出它曾经历过的沧桑。
她趴在车窗上,看到后排座上自己的包,便用力拽了拽车门,这才想到没有车钥匙她开不了门,也取不了行李。
看来这趟白来了。
时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塑料袋,布里亚特面包似乎也被此刻的场景弄得垂头丧气起来。
时傲将冻僵的手凑到嘴边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这才恢复了些知觉。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风声,于是她决定先回德布家,只是刚从篱笆门里钻出半个身子,便迎面撞上风尘仆仆的昂沁,和他的两只猎犬。
昂沁高高端坐在马上,穿着皮长靴的脚踩在马蹬上,有力的大手拽着缰绳。他双唇微抿,头发被风吹得扬起,狭长深邃的双眸此刻正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看向时傲,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扑面而来的旺盛的生命力。
乌如穆和敖登在看到时傲时,弓起身子,龇牙咧嘴地低声呜咽,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时傲的注意力都在骑马的昂沁身上,倒是忽略掉了两只随时能把她撕得粉碎的猎犬。
“你在干什么!”昂沁骤然出声,像被绷紧的琴弦,虽然沾染上长途跋涉的疲惫,却充满震慑力。
昂沁是最早发现公路出事的人。他一早给抢修队打去电话,他们的工具拉不进来,只能用马驮,于是他骑着马去镇上接人拉工具。刚好他注意到吉普车的玻璃水见底,于是又去镇上一家汽车修理店买了两瓶玻璃水。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这根木头是把她当成闯空门的了吗?时傲生气地挺了挺胸,不愿在气势上输给马身上的昂沁。
昂沁不解地皱眉。他一个翻身,从马上下来。修长的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双脚稳稳地落在雪上,齐肩长发只微微一颤,声音淡漠又疏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时傲冷哼一声,斜睨向他,“我为什么要回答一个把我当成坏人的人的问题。”这话说得拗口,她差点把自己绕进去。
昂沁眸子一沉,眉毛拧到一块,越发觉得这个外族女人有些无理取闹,干脆便不理她了。
他沉默地牵着马,从时傲身边走过。马儿似乎感知到主人的心情,甩了甩脸,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冲时傲翻了个白眼。
敖登和乌如穆跟在昂沁身后,没有主人示意,他们并不会主动攻击人。
时傲意识到自己被这一人一马俩狗无视,更加气不打一出来。手里的布里亚特面包在塑料袋里发出簌簌的撞击声,仿佛在提醒时傲它们的存在。
时傲从身后叫住昂沁,“喂!等一下!”
但昂沁并没有停下,仍旧自顾自地往院子里走。时傲气鼓鼓地瞪大眼睛,追了上去,“我叫你站住!”
昂沁这才停了下来,转身后一脸淡漠地看向时傲。和德布、拖娅黝黑的皮肤不同,昂沁很白,好像草原上的烈日格外眷顾他,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时傲将布里亚特面包递给昂沁,“拖娅让我给你的!”她又指了指吉普车,“还有,我的行李在车上,没有车钥匙我取不了。”
言外之意,她只是个来送面包和取行李的好心人,可不是什么草原盗贼。
昂沁在看到时傲手里的布里亚特面包时,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喝了一碗奶茶,饥饿顿时席卷而来。
敖登和乌如穆也饿了,但只是伸长鼻子嗅了嗅空气里香甜的面包气味,便乖乖地蹲在院子里。
昂沁接过时傲手里的面包时,时傲高傲地哼了一声。这让昂沁联想到他曾养过的一匹马,初到他家时,也是这样高傲地撅着头颅,嘴里发出哼哼声。
时傲将面包递给昂沁后,并没有跟着他进去,而是抱着双手,一脸不爽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昂沁走进平房里的一间,放下布里亚特面包后,又转身朝吉普车走去。他打开车门,从后座拎起时傲的登山包,然后信步朝时傲走来。
“啪嗒—”昂沁一声不吭地将包放到时傲脚边。
“哼!”时傲傲气地从鼻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
昂沁越发觉得眼前这个汉族女人,前世或许是只不服管教的烈马。
不过看在自己误会了她的份上,昂沁心里对她的敌意减少了一些,于是便没有对她的那一声充满敌意的冷哼作出反应。
既然她愿意站着就站着吧,昂沁淡淡瞟了一眼时傲,沉默着走掉了。
时傲再次被无视,气得太阳穴发疼,心里腾腾往上冒着火气。但面上仍旧一股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是在提起登山包时,差点被塞得满满的包给带着栽到地上。
她究竟在包里放了些什么,竟然这么重!时傲咬着牙将包艰难地挎到双肩,身体随之往下一沉。回想刚刚昂沁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拎着它,就像她不费吹灰之力提着布里亚特面包一样。
时傲心里竟有一种输掉的感觉,于是临走前,狠狠地瞪了眼屋子里的昂沁。
昂沁坐在炕上,正在享用那块在雪天被冻得僵硬的面包,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倒是敖登和乌如穆一左一右的守在屋子前,生怕时傲欺负他们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