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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伊敏河再遇昂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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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傲回到德布家时,拖娅正在用小刀切洋葱。砧板旁放着4、5个鸡蛋。
拖娅一见时傲,便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呀?昂沁不在家么?”
时傲想到方才昂沁对她的敌意,气不打一出来,但面上只点点头,淡淡说道:“嗯,在院子里等了他一会儿,他骑马回的家。”
听到昂沁骑马,拖娅笑了起来,一脸自豪,“我们昂沁不仅会修车,骑马也很厉害。今年的那达慕大会,昂沁是赛马第一名呢!”
原来他这么厉害?时傲挑了挑眉,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木头凳子上。
拖娅一聊起昂沁,就像被打开了话匣子,“我们昂沁会的可多啦!挤奶、煮奶茶、煮手把肉、修汽车、赛马,没有他不会的!谁要是嫁给他,享福的哟!”
时傲却不以为然。那个昂沁像个木头一样,一点情趣都没有。哪个姑娘要是跟他在一起,那不得活活闷死!简直可怕!
拖娅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和做不完的活,她沉浸在每日忙碌的家务中,自得其乐。时傲坐在木头凳子上有些无聊,便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拖娅也不推脱,笑着抓了一把生蒜给她,让她剥。
时傲先将一头整蒜掰成小块,然后用指甲抠掉蒜瓣根部比较硬的部位,再一点一点撕掉外皮。有些蒜皮特别娇气,赖在蒜头身上不愿下来,她便要多费些功夫,一点一点用指甲抠掉。
因为剥得很认真,时傲并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迎风站在门外的昂沁。倒是拖娅先看到他,放下手里的活,出声唤他的名字,“昂沁,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昂沁经过时傲时,带进来一阵寒气,他的头发和肩膀上还沾着没有融化的雪花,发梢则被雪水打湿,几根细碎的长发贴在耳边。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透明塑料桶,是他今天去镇上买的。拖娅之前就想要,但一直没买,他便记在心里了。
拖娅看到塑料桶,眼睛一亮,开心地挥起手来,“给我的吗?天呐,我真喜欢!你不知道,我跟德布说了好多次想要一个新的塑料桶!昂沁好孩子!”拖娅拿起塑料桶仔细端详起来,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开心。
拖娅因为一个塑料桶而欢欣雀跃的模样,让时傲也跟着表情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草原上的女人,愿望总是朴素而简单。他们会因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塑料桶而开心好几天,也会因为家里的牛羊今天多产了一桶奶而手舞足蹈。
这种快乐,是生活在复杂城市里的时傲所没有的。
拖娅放下礼物后,拉着昂沁说了好一阵子话,她问他,“你吃饭了没有呀?刚刚的布里亚特面包好不好吃?家里的牛羊可好哇?”
拖娅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时傲,“这就是首都来的客人,刚刚我拜托她去给你送面包呢!你已经许久没过来吃饭啦,今天便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时傲被突然点名,只瞥了昂沁一眼,便又低头认真剥蒜,那股子认真劲儿,像刚被允许上手术台的实习医生。
昂沁摇摇头,“不了。抢修公路的工人需要帮忙,我回家拿点东西便过去。”
得知昂沁不能留下吃饭,拖娅有些失望地撇嘴,但仍旧不忘说:“那么改天你一定要来!有你在,我和德布不至于太冷清。”
拖娅往昂沁怀里塞了好几个布里亚特面包,又从客厅的木头柜子里拿出招待客人时才吃的点心,一并塞到他手上,“带去分给德布,还有其他人,大家一起吃吧!”
饶是昂沁有一双大手和宽阔的胸膛,也再不能装下更多的东西了。但他无法拒绝拖娅,便只能点了点头,说:“好。”
他那副一脸无奈的表情,惹得时傲不合时宜地噗地笑了出声。
昂沁和拖娅同时看了过去,时傲意识到自己的笑声有些突兀,便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端详起手里的蒜瓣,憋笑道:“这颗蒜让我想起小学语文老师,矮小精悍、白白胖胖,哈哈哈。”
昂沁静静地打量着时傲,她白净的脸上多了些滑稽,有些呆有些傻,倒没有先前那么惹人嫌了。只是还是让他再一次联想起在海拉尔见过的疯子,零下20度的冬天穿着短袖,追着他一个劲儿地说“热很、热很”。
那股子痴傻的模样,和此刻的时傲很像。
倒是单纯的拖娅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摔在地上。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火热起来。
时傲在说完那番无厘头的话后,懊恼地咬了咬牙,恨不得找块地缝钻进去。尤其在总是无视她的昂沁面前,她的胜负欲比任何时候都旺盛。
昂沁向来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他捧着满满当当的点心,和拖娅道别,“您做的布里亚特面包很好吃,我先走了。”
眼见昂沁要从面前走过,时傲抓住时机重重地嘁了一声,势必要挽救因为刚才那个冷笑话,让她输掉的面子。
然而她越是较劲,昂沁越是不搭理她。这让时傲浑身难受,心像被猫抓了似的。
剥完最后一瓣蒜,时傲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听到站在门口的拖娅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昂沁啊,太孤独了。”
小镇的男人们大多去帮忙抢险了,女人们将就着吃过午饭,又开始日复一日的劳作。时傲帮不上忙,吃过饭后便回到房间,将登山包里的日用品全都拿出来,又换了一顶不透风的帽子。
她拿出相机,翻看着这些天记录的画面,脸上渐渐带上笑容。
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生活了几天,心境也被影响着变得开阔了一些,只是在看到相机里昂沁的照片时,又变回心胸狭隘的模样,手指戳了戳照片里昂沁模糊的脸,“让你装让你装!可恶的家伙!”
来到草原后,时傲嫌少登陆自己的社交软件。今天倒是空闲下来,便从相机里挑选了几张风景图,发到了网上。
她的账号有几十万粉丝,想到时樾或许也会看到,时傲犹豫着要不要删掉,最后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拿起相机走了出去。
下了一场雪后,原本金黄色的草原就像被盖上一层银色的冬被,从草原摇身一变,成了雪原。经过一夜后,雪在地上铺上厚厚一层,深的地方竟然末过小腿。
刚出门没多久,时傲被冻得脸很快就没了知觉,就连鼻孔里的鼻涕也变成了碎冰渣。拿着相机的手像木头棍子一样,僵硬地摁不下快门。她张了张嘴,白色的寒气从嘴里和鼻子里跑了出去,一溜烟儿地很快和白茫茫的天际融为一体。
时傲拍了几张雪景后,怕冻坏相机,索性便给镜头扣上盖子,收了起来。
昨日还在缓缓流淌着的伊敏河,今天已经结上一层冰,河流的生命在这一刻被摁下了暂停键。
时傲静静地站在河边,不知过了多久,连雪地靴都被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雪,她抖了抖腿,踩着一深一浅地步伐朝伊敏河走得更近一些,再迈一步,便要踩在冰面上了。
刚刚结的冰并不结实,时傲将脚轻轻地试探一般,往冰面上一放。
“汪!汪!”
身后突然连连传来几声狗叫,吓得她直往后退,差点摔在雪堆上。
她稳住身体后,扭头看过去,先注意到一双好像在哪儿见过的牛皮长靴后,才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猎犬。
乌…如穆?
为了确认,时傲抬起头,果然看到了那个令人讨厌的昂沁。
他不是跟拖娅说要去抢险吗,怎么在这?时傲有些疑惑,难道他骗了拖娅,其实是在偷懒?
时傲自觉她想得没错,眼神里便多了些不屑。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昂沁,她都心里一肚子气。他越是云淡风轻,不把她放在眼里,越是让她抓耳挠腮。
乌如穆摇着尾巴又冲时傲叫了一声,时傲不悦地看向昂沁,“你的狗为什么总冲我叫!”
昂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站在伊敏河畔的时傲。
他在海拉尔时曾听当地的人讲,那个疯子为情所困,一头砸在冬日结冰的湖泊上,脑子坏掉才成了如今浑浑噩噩的样子。
或许因为时傲冒着寒冷给他送来的布里吉特面包,所以当他看到她独自朝伊敏河走去的时候,多留了点心,远远地跟了过来。
昂沁发现她一直在河岸徘徊,怕她也像海拉尔的傻子,想不开殉情,于是才示意乌如穆吠叫引起她的注意。
他沉声说道:“跳下去摔死了,一了百了,若摔不死,就会变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