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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送香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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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宁身体因紧张而僵硬绷直,指尖捏得发白,不自觉地用力将帽檐下压。但高出对方一截的身高仍能令她与江玉茗对上视线。
“江…江小姐。”
脑子一片空白,压根想不起该叫她什么,最终蹦出一个正经到疏离的称呼。
如此官方的叫法,瞬间在一众怎么亲密怎么叫的粉丝中脱颖而出,令江玉茗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啊?是在喊我吗?”她循声转头,恰瞧见一双湿漉漉的明澈眼眸。
这眼睛可真是漂亮。江玉茗第二次不由得感叹。
随后她想起,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沧浔那边的机场见过。
不是她记性好,而是这女孩怪显眼的。高高瘦瘦,气质好,捂得比她这个明星还严实,而且混在一个个手机长手上的粉丝中,却从不拿手机拍摄,想不被注意都难。
“…嗯。”
谌宁轻轻颔首,双手递出一小瓶香水,“微薄之礼,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她一紧张,曾经受到的礼仪教导便不受控地冒出头来,人话也不会说了,身体本能地严格克制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沉静到刻板,没有任何小动作。
江玉茗有些愣。
不光她愣住,周围的人都愣了。
并非是觉得谌宁这话说得装模作样,犯中二病。正相反,她嗓音清润,吐字标准,比电视剧里的台词念得都好听,连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是与之相衬的。
可大家还是感到震撼。这样言行举止若放在什么商业宴会上,必然毫无维和。可这是机场啊!她们是在追星啊!
谌宁此时整个人简直像被抠图下来硬P在这儿的,与环境十分割裂,格格不入。
姐你不好好参加你的高端宴会,跑这儿干什么来了?!
谌宁送香水来了。
江玉茗稍稍缓过神,要笑不笑地伸出手欲接过,还不等碰到,却见她又收了手。
“抱歉,请等一下。”
谌宁打开了香水盖子,往自己的手腕喷上一点,展示给她看,“是安全的,请放心。”
凝白皓腕上水渍点点,清绵悠长的青茶香气混着不知名花香幽幽飘散。
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叹:“好好闻啊。”
江玉茗也觉得很好闻,她一向钟情于茶香。
瞧着谌宁一本正色的模样,她挑了下眉头,抑不住笑意,接过香水,“不用这么谨慎,我相信你。”
谌宁身体站得笔直,睫羽轻颤两下,帽檐阴翳下眸若灿星,明明愉悦,却还是慎重摇头:“社会上坏人很多的,你以后会越来越火,更不能随便相信别人。”
江玉茗愈发忍俊不禁,上下观察着这个女人,心里乐得不行,嘴上应着:“对,你说的没错。”
娱乐圈里奇葩见得多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特别,又纯粹到极致的女人。
“这香水贵重吗?太贵的我可不能收哦。”
江玉茗瞧了瞧香水瓶,小巧精致,透明玻璃瓶中装着淡青色液体,上下左右竟一个字都没有,看不出牌子。
“不贵,不要钱,是我自己调的。”她立刻道。
这是谌宁最钟爱的一款香水,平常就一直在用。送出的画大抵是染上了她身上的味道,听江玉茗说好闻,便决定送她一瓶。
只是送一瓶香水而已,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的香水…作为粉丝,这是正常的,合理的。
谌宁按了按口罩边沿,试图将自己藏得更好。却顿了顿,忽感一丝茫然。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掩盖自己的感情?只是以粉丝的身份稍微靠近一些,都感到惶恐不安?
她是清楚的,江玉茗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并非结了婚便受不得他人爱慕。自己没做出任何可能会伤害或困扰到她的事,那些心虚与羞愧来得毫无道理。
好在谌宁向来擅长思考自察。内视己身,外视万物,都是她自小便有的本能。她想,她或许只是在恐惧自己这份明知注定不会被接纳的爱。
这么多年以来,她不曾将自己对江玉茗的感情说给任何一人听,包括她最信任的妈妈。
它深埋着,不见阳光太久,在它稍有浮上来的倾向时,连她自己也觉得不该。
不该存在。
她真切地认定自己不该去爱上一个人。
心思千回百转,现实中只过去一瞬。江玉茗诧异而赞叹地夸耀她厉害,“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会调香的人呢,不太常见的技能,应该很难学吧?”
而且需要耗费许多财力,看来她这个小粉丝家境不俗。
“不难,只是需要耐心和时间。”
一问一答,谌宁态度恭谨,眸色认真。
“噢。”江玉茗眼巴巴瞅了两眼她的口罩,有点想扒下来看看这人的模样。
头一次在私下场合遇到这样一板一眼的怪人,着实有些好奇。
但周围人多,话题很快又被大家七嘴八舌地转到了别处,江玉茗忙着雨露均沾回应大家,没空多关注对方。
谌宁自然沉默下来,没有再开口,悄悄退到后方。
紧张劲儿一过去,她的理智就回笼了,尴尬得恨不得把自己塞地缝儿里去。
怪她平常和人的交流太少,一紧张就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自然的相处,以至于自动切换成以前和老师学礼仪时的公式化社交模式。
表现得好奇怪,她肯定会偷偷嘲笑我。谌宁低下头盯着脚尖,口罩后的脸垮成了苦瓜。
停留了十几分钟,江玉茗和粉丝们才告别,离开了机场。
她们一路送人出去,亲眼看着江玉茗上了一辆昂贵的豪车。粉丝炸锅般讨论起是不是江玉茗的丈夫来接人。
谌宁被烫到般收回视线,听着汽车启动驶远的声音,用力闭了闭眼,右手捏紧了木珠串。
片刻后,一颗一颗转动,令心情渐渐平复。
…
“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我等了你快四十分钟了。”
来接人的的确是詹允城,一个英俊多金的…gay。
“和粉丝多聊了会儿。”
江玉茗坐在后排,不以为然地翘着二郎腿,盯着又长了些的指甲,“着什么急,去早了听你堂兄满口屁话,我心烦。”
经纪人和小助理坐去了后排的后排,静如鹌鹑。詹允城在的时候,她们很少说话,总觉得气氛古里古怪的,说不上来。
作为一对夫妻,这两人看起来相处得还算融洽,但又好像互相瞧不上,仿佛能量互斥的损友一般。
“……”詹允城额头跳了跳,“忍忍吧,到时候别说脏话,装也装得文雅点,不然他们更得挑你刺。”
“放心,论演戏我是专业的。”她哼笑一声,多少带着点阴阳怪气:“到时候送他们一朵清纯不做作、受到委屈也坚强不落泪的小白花。”
詹允城想象了一下,做了个欲呕的动作,一脸嫌弃,“你可消停点吧,上次见完面,堂嫂在家族群里挤兑了你三十多条消息,你忘了?”
“就是因为没忘,这次不好好回敬一下怎么行。”
江玉茗说着,没忍住蹙起眉啧了一声,“你的亲戚真是有够讨厌的。”
詹允城也冷哼,“你那边不也是?一家子奇葩。”
他们约定过相互帮忙应付对方的亲人,江玉茗的吸血虫母父至今没缠上她,都是靠詹允城那边的人帮忙挡了回去。
互怼两句,江玉茗打了个哈欠,浑身松散靠在椅背上,没有任何仪态可言,右手仍把玩着那一小瓶香水。
片刻后,她眉头一动,抬手将腕部凑到鼻下,仔细嗅了嗅。
因为觉得香味好闻,她先前往手腕上喷了一点,而现在她突然发觉,这香味有些变了。
前调转中调,原本的青茶与花香后渐渐浮起一丝木香,醇厚绵长,将前两种香气巧妙托起,又和谐地互融,更富有层次感。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
她低下眸,指尖抚着瓶身,目光若有所思。
…
谌宁打了个出租去谌荣的住所,到地方后才给她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在清央。
随后收拾一番,正准备大睡一觉缓缓经历多重刺激的心脏,几分钟后却收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乖囡,你来清央啦?]
明知故问,必然有事相商。谌宁顿了顿,直接问:“妈妈,有事要我做吗?”
[宝贝女儿反应就是快。]对面传来妈妈笑呵呵的声音,[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今晚妈妈要去参加个私人宴会,你陪我一起呗。]
“好。”
具体的她没有多问,总归谌荣不会害她。
像这种要求,多数时谌宁是不会拒绝的。毕竟谌荣平常太忙,母女俩很少有相处时间,参加宴会好歹能多见一面。
[那成,你换身正式些的衣服,晚点司机会去接你。]
电话挂断。谌宁轻舒了口气,去找衣服。
在这边她当然是有自己的房间的,衣服也备着,谌荣时不时会再添一些,衣帽间总是满满当当。
本来谌荣是希望她能办到清央常住,但她觉得这边不够清静,又恋旧,更喜欢和熟悉沧浔这边的房子。那是她自儿时母父离异后一直住到现在的地方,除非房子塌了,否则是绝不乐意换的。
晚上八点半,她换上一身正式些的西装,将长发扎成松散的低马尾,坐上车前往谌荣的公司,接到人后一起去宴会地点。
谌荣一上车,就开始捧住女儿的脸嘘寒问暖,“乖囡,你是不是瘦了?你瞧瞧,脸上都没肉了。”
边说还边揉搓,搓得她脑袋直晃。
“木有…”谌宁口齿不清,将她的手扒拉下来,“妈妈,你每次见到我都这么说。”
有没有可能,她的脸上本来就没什么肉。
“唉。”谌荣幽幽叹了口气,怀念道:“还是小时候好,肉嘟嘟的,越长大长得越不可爱。”
“……”谌宁默了默。
这话倒是真的,长大后,婴儿肥褪去,她的五官逐渐分明,线条也愈发锋利,和可爱不沾边。
但是…
“小时候哪里好,那么辛苦,将你折腾得不轻。”
那是一段痛苦到称得上折磨的时光。或许就是那段时间太过操劳,岁月在她面上留下的刻痕,比同龄的那些富太太更为明显。
不过谌荣底子好,仍是漂亮的,多年的磨练令她温和柔软的气质中多了些上位者的雷厉风行与强势果决。
是会被那些恋姐恋姨的姬崽扒着裤腿喊姨姨我可以的那种。
“哪里的话,是我没给你挑好爹,让我乖囡受罪,要是再不好好照顾你,我得多混蛋。”
谌荣拍她脑袋,“不许瞎想,都过去了,把你养到这么大,这么优秀,我成就感高得不得了哩。”
唇边漾起浅笑,谌宁歪过头靠着椅背,轻声道:“我知道,我是你最好的女儿,你也是我最好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