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江gl》笼中雾

6、6.宴会

　　宴会现场，正是热闹的时候。

　　谌宁二人来得算晚的，低调入场后，谌荣带着女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掏出包里的草莓牛奶递给她，“喝吧，你喜欢的。”

　　谌宁一愣，小眼神瞟了眼周围，慢吞吞接过，“这合适吗？”

　　这种场合，人家优雅地端着红酒喝，就她喝奶？

　　“有什么不合适的，别人又不认识你，自己舒服最重要。”谌荣拍拍她的肩膀，“你自己玩儿啊，这场宴会青年才俊不少，你先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等我忙完你告诉我，回头我给你介绍。”

　　谌宁：“……”

　　终于知道妈妈打的什么主意了。

　　“啧，啥表情啊你。”谌荣掐了掐她的脸蛋，“不是要你谈恋爱，这不是想你多交几个朋友嘛。”

　　她这个女儿啊，毫不夸张地说，她真的是从小操心到大。哪怕是到如今，不需要她时刻看顾了，也免不了挂心。

　　养一个敏感的孩子，需要耗费的心力多得难以想象，自小得处处小心引导，生怕一不小心留下心理创伤。尤其女儿本身就有些问题。

　　不过她得到的情绪价值同样不可胜计，乖崽懂事又贴心，以前每每濒临崩溃，看到女儿状态缓和后紧紧抱住她反过来安慰她的样子，便觉自己所经的苦难不值一提。

　　她女儿哪哪都好，唯独交友这件事，那社交圈真是稀薄得可怜。当妈的嘛，总是怕孩子会孤独。

　　以前都是她自己陪着，但后来在谌宁能独立生活后她就开始慢慢忙碌起来，忙着赚更多的钱，让女儿以后的人生更自由，更有保障。

　　况且，她也没办法陪女儿一辈子。

　　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她并不强求谌宁结婚谈恋爱，可即便找不到能相守一生的人，起码要多交些朋友，让自己不那么孤单。

　　“我知道了，我尽量。”谌宁无奈一笑。

　　“对，就这样，要多笑笑。”

　　谌荣捏起她的下巴，左瞧右瞧，一脸正经：“我打听过了，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你这样的长相，这俊俏的，对着人家笑一笑，还不得把人迷死。”

　　“咳…”谌宁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按下她的手，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你在哪儿打听的？”

　　“网上啊，就那个什么姬…姬圈天菜排行榜，是叫这个吧？”谌荣思索了一下，旋即摆手：“哎呀不重要，我先忙去了哈，你仔细观察观察，有没有看得顺眼的小姑娘小伙子。”

　　虽说是私人宴会，那也就是明面上找人谈生意，和私下里聊着天谈生意的区别。这宴会请了不少人，谌荣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谌宁沉默着挤出一丝微笑，目送谌荣的背影远去。

　　是巧合还是故意？

　　她性取向暴露了吗？不应该啊，她没和任何人说过。

　　…她妈妈不至于有姬达吧？

　　思绪略为复杂，谌宁轻叹一口气，懒得细想，端着牛奶找个位置坐下，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还是熟悉的味道，没有多余的甜味，只有牛奶自带的甘甜和草莓香气，很合她的喜好。

　　她依着妈妈的要求，观察着前方那片富贵子弟扎堆的地方，瞧了几眼，又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人太多了，个个衣着光鲜，摆上一张不知真假的表情，用正经而疏离的用语和并不熟识的人嘘寒问暖，握手谈笑。

　　高端，精致，但好无聊。

　　还没有机场里追星的那群粉丝鲜活，起码他们眼里的狂热与喜爱如此真实。

　　没有多少人认得谌宁，自然也不会有人主动过来搭话，她去取了些糕点，坐回角落慢慢吃，就当来蹭一顿晚饭。

　　约莫过去半个小时，谌荣还没回来，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谌宁隐约听到什么不知礼数，没有教养之类的责骂。

　　遵循人类八卦的本能，她抬头循声望了过去。下一秒，瞳孔蓦地一缩。

　　靠近别墅门口的地方，一道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熟悉身影正站在那。

　　穿着西装，头发挽起，干练而温婉。

　　江玉茗被豪门贵妇打扮的女人指指点点。谌宁处在她斜后方，瞧不见她的表情，却将女人脸上的嫌恶看清了。

　　周围静了静，似乎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开始讨论起来。

　　“那是怎么了？”附近有人问。

　　谌宁也想知道。她一边紧盯着别墅那边，一边竖起了耳朵。

　　“好像是因为江玉茗没穿礼服，叶秀缘找她茬儿呢。”

　　叶秀缘是詹允城堂兄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堂嫂。

　　“咋又是她俩，我记得之前在商业宴会上她们就闹过一回了。这次詹老爷子的生日，她们也敢？”

　　谌宁直至此刻才知道，这场宴会是詹老爷子的生日宴，也明白了江玉茗的私事是什么，一时心情极为复杂。

　　但凡她对宴会上点心，或者妈妈对她稍微提一句，也不至于如此。

　　若是早知道，她或许不会来。

　　但望着远处江玉茗单薄的背影，她又觉得…自己不能不来。

　　那边对话仍在继续。

　　“捏捏软柿子还怕老爷子怪罪不成？一个小明星而已，你觉得詹家上下有几个将她放在眼里的？闹不起来的。”

　　“也不一定，太子爷和他堂兄那边一直不对付，要是也掺和进去…”

　　“不可能，他们才不会撕破脸，不然就不会是叶秀缘处处给江玉茗挑刺了，这女人就是詹承耀架出来的一杆枪。说到底江玉茗只是在替太子爷承受那边的针对嘛。上头有老爷子压着，他最讨厌兄弟反目的戏码，这两兄弟能表现出最大程度的不对付，也就是双方女眷这样的小打小闹了。”

　　那人分析得头头是道，谌宁眸色渐深，心脏直直往下沉。

　　这些年，她一直刻意回避江玉茗的丈夫，回避她新的家庭，竟直到如今才发现詹允城的家人对她一点也不好。

　　可她知道了，仍旧什么都做不了。

　　心跳一下下撞击着胸腔，窒闷异常，她轻轻吸气，肋间神经莫名开始抽疼。

　　右手腕的木珠串下滑落到手中，死死用力捏紧，指骨发白，一颗，一颗地缓慢转动，压抑心中横冲直撞的暴虐。

　　混蛋…

　　一群混蛋。

　　睁着逐渐充血的眼眸，谌宁凝视着那道背影，仔细听，叶秀缘难听的数落与阴阳怪气终于结束了。

　　对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江玉茗太能装了，装得她犯恶心，膈应得骂不下去。

　　表情楚楚可怜，美人垂泪欲落不落，捏了张餐巾纸轻点眼角拭泪。

　　“堂嫂，你就这么厌恶我吗？我明明穿了正装，没有任何对詹老爷的不敬之意。现场那么多人穿西装，其中不乏女人，你却唯独这般侮辱我。”

　　她弱柳扶风地倚靠在别墅门前阶梯的扶手上，微微垂头，直白地祸水东引：“莫不是…嫉妒我们能穿行动方便的西服，您却只能穿着繁复的礼服，心里气不过，才故意指桑骂槐么。”

　　这是种摆在明面上的演戏，明明白白告诉你她就是在装，连说话都和讲电视剧台词似的，听得叶秀缘心直梗。

　　穿西装演林黛玉，谁看谁迷糊。

　　瞅着江玉茗那装模作样的脸，再怎么骂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不但吵不起来，还憋得叶秀缘一身邪火无处发，脸一阵青一阵白。

　　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们，叶秀缘迅速瞟了眼众人，心知此时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她们的笑话，气得她忍不住想爆粗话。

　　江玉茗不要脸，她可是要的！

　　强忍着想把眼前人撕成碎片的怒火，叶秀缘压着胸口，斥责：“胡说什么，你是老爷子的孙媳妇，和宾客怎么能一样。”

　　没人会把江玉茗的话当真，可这话既然说出来了，那就是平白膈应人，让叶秀缘只能顺着解释。

　　“哎呀！因为我是孙媳妇，所以就必须穿礼服…”江玉茗做作地惊呼一声，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上前两步，附耳压低声音道：“堂嫂是想说，老爷子他，对孙媳怀有不轨之心？”

　　叶秀缘呼吸一滞，一把捂住她的嘴，惊惧又震怒，“江玉茗！！”

　　她忙乱地观察四周是否有人听到了这番话，见大家都目露好奇，未有异色，悬着的心才落下些。

　　收回视线，正对上江玉茗弯弯的笑眼。笑意浮于表面，秾妍颜色仍是扎眼。

　　她晃了下神，却又听江玉茗意味深长道：

　　“堂嫂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他是否对你也…？”

　　叶秀缘倒吸一口凉气，气急，抬掌便朝她脸上扇去。

　　江玉茗哪儿会站着让她打，当即向后躲闪，却忘记站在台阶上一般，一脚踩了个空，身形一晃。

　　她哎呦一声，蹲下身捂住脚踝，一手扶着栏杆，泪意盈盈地抬头，“堂嫂，就算我说得不对，你也不能打人啊。”

　　“你！信口胡言！”叶秀缘一手指着她，另一只手死死按着心口，气得身子直抖，没甚气势地低声警告：“这话要是让老爷子知道，有你好果子吃！”

　　话落一甩袖，转身怒气冲冲地进了别墅，生怕再待一会，又从江玉茗嘴里听到什么惊天言论。

　　在他人看来，这便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叶秀缘心里悔，她光记得上次争吵落下的仇，却忘了一旦江玉茗不打算忍让，口舌之争自己从未赢过她。

　　老天保佑江玉茗方才的那番话不会传到第三个人耳里…否则若是被老爷子知道了，不光是江玉茗，自己同样也逃不掉。

　　江玉茗望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低下头，装作拭泪的样子抬起手背，掩唇轻笑一声，眼里浮出一丝讥诮。

　　“蠢货，跑来针对我有什么用，詹允城的财产和我可没关系。”她无声道。

　　另一边，朋友勾着詹允城的肩膀，笑道：

　　“允城，你家这位可真行啊，叶秀缘对上她就从没讨着过好。”

　　詹允城扒拉开他的手臂，喝了口红酒，“别叫得那么亲密，她不是我家的。”

　　“行行行。”以为他犯了霸总的通病口是心非，朋友笑瞥他一眼，忽道：“诶，她是崴到脚了吧，你不上去帮忙，来个公主抱？”

　　他顿时蹙起眉，“不用，她装的。”

　　就算是真崴了他也不去。

　　江玉茗最讨厌在非必要场合被迫和他演亲密戏，这点在最开始就有过约定。

　　哼，疯婆娘，以为他就乐意似的。

　　果然，片刻后江玉茗就站起了身，神态自若地走向休息区，面上全然不见方才的楚楚可怜。

　　谌宁一口气坠下去，捏紧了木珠串的右手终于缓缓放松，手指僵硬，骨头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