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赵子川

74、同上

　　也许有我这个内应在，他们一行祟走得十分自信与散漫，好似霞谷马上就被他们占领了，已经在洋洋得意庆功了。尤其是为首的大哥，总是在我耳边许下无数个不可能的未来。而我，为了深入敌人内部，自然是事事点头，努力催促他们加快行进的步伐，不然颜右使突然回来，可就前功尽弃。
　　“小祟子，别担心，我们大哥已把秃鹰犬放上天。它视野百里。”跟我走在一旁的祟告诉我，“只要有颜右使的行踪，它就会发出嚎叫，大哥立马警觉到。”
　　我朝漆黑的天看去，实在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手，怪不得能蛰伏在霞谷外这么久而没有被发现。
　　“我不就担心担心，怕前功尽弃。”我故意摆出自己的立场。
　　他的大手拍着我的小肩：“你莫要担心，大哥自由安排。”
　　他说着，我便朝大哥祟瞧去，他坐在自己的沙豹上，在一群祟的拥护下，好不威风。只是他的这头沙豹步子迈得不够流畅，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年事不小。
　　“大哥的沙豹可真威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左套右套，收集敌军的情报，进了谷好让阿犮有反攻的数据。
　　跟着我的祟简直是个大漏瓢，该不该漏，全都漏了：“那只沙豹哟，跟着大哥快到五百年了。等这次进谷成功，大哥肯定会换头更年轻的。毕竟，它在战场后脚踝受过伤，不能持续发力。”
　　“怪不得大哥走走停停。”我细细瞧沙豹的后脚踝看去，的确，它用力比左边轻一些。应是厚厚的皮毛遮住了，我没发现它行走的异样。
　　“我们这支就这么点祟？”我数了数，加上我，一共十二个。
　　他一听，先是哎了一声，才唏嘘着：“最开始，跟着大哥的祟可多了。只是等的时日太长了，很多都自己退出了。还有些祟另起炉灶，建了自己的祟群。只是大家事先划分了地界，为了同一目标，互不侵扰。”
　　原来谷外还藏了这么多危险。我可真是一失足成笼中鸟。
　　“我偷偷告诉你。”他还跟我摆上瘾了，凑过来小声着：“其实，我最开始投靠的不是大哥，而是靠西边的那支祟。”
　　“那你为什么改投？”既然他想说，我自然愿意听，没准还能听到更多的秘密。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瞄了瞄前面的祟，继续压低了声音告诉我：“那支祟总被外派做任务，很多祟去了，我就没见他们回来。我的修术这么差，好不容易进了霞谷地带，还不赶紧重新抱个喜欢死守的大祟，免得死都不知道死在哪里。”
　　这个话题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那你知道他们被派去了哪里？”
　　他很开心我的追问，必须给我解答：“熔岩炼狱。”他刚说完就立马朝四周看看，发现没有祟注意到我们的悄悄话，才继续补上：“领我进去的那个祟，就被指派去了。他特意给我留了信息，就怕自己一去像其他祟一样，回不来了。让我提前准备，好自为之。”
　　我低声咀嚼着：“熔岩炼狱。”好熟的一个地名。
　　他用手给我指了指：“那座大山看到了吗？”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黑空不明的照射之下，的确模糊地在很远很远的边界看到一座山的轮廓。就当我以为那是终点时，他却告诉我：“翻过那座山，继续往西，再翻两座，就进入了熔岩地狱的边界。那里终年被熔岩浇灌，灼热之气一直从石头缝里冒出来，随时能伤了我们人形。更别说里面的熔岩地带。那一脚踩下去。”他仿佛已经置身在那儿，抱着双手连啧几声：“提起来，也不知道还有脚没。”
　　“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大家还愿意去。”阿犮就曾提醒我们，人形被伤，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尤其是被熔岩所伤，极有可能不能再修成人形。
　　他朝那山看去，皱皱鼻头：“我也很纳闷。他怎么就敢去。平时那么胆小。莫不是被下了蛊？”感觉他话还没说完，这个话题突然就转了：“所以我另择了大哥。虽然跟着他两百年了，连个小祟子都没有吃到，但我至少多活了两百年。”说完，他看着沙豹上的大哥，还独自乐上了。
　　我仔细回忆了回忆，那夜阿斗化成闪电逃出，一出谷就不见了，足以证明他是准备好了撤回路线。不然我紧跟而出，一会儿的落差，就不见了。他这么谙熟霞谷，又这么不喜颜右使，那他会不会跟其他祟一样，在谷外也建一个自己的祟群，好随时进攻霞谷？若是这般，没有颜右使的霞谷可真是群狼环饲。
　　正在我焦急之时，领头的祟却停下了脚步。我踮起脚一看，怕什么来什么。拦住我们去处的可正是阿斗。我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我一眼，恍惚以为是阿犮发现我不在了，特意出谷来救我。可转念一想，他若是来寻我，不会这么傲气。
　　好在他一开口，我立马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头哥，多年不见，你依旧威风凛凛，只是不知，你这浩浩荡荡，是要往哪里去？”
　　从他眼高手低的神态里不难发现，他并未将头哥这十一二祟的队伍放在眼里。这些寒暄话，不过是基本的尊重。谁叫大家都在这片土地上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礼貌一点，总是好的。
　　头哥从他的沙豹上坐起来，俯视着一祟挡道的阿犮，十分不客气着：“你个逃兵，有甚好耀武扬威。若不是左使打了招呼，你以为西边的地，能给你守？”
　　阿犮也不恼，只是环抱着手干笑：“头哥，你这头沙豹该换了吧。要不要我给左使说一声，让他从兵营里给你挑头好的。免得你一直薅一头残豹，其他祟头都看不下去了，想让你骑回老家。”
　　“好你个屁大的祟崽子，目无尊长。”被惹怒的头哥气得直接从沙豹上跳下来，拔出自己的大刀就往阿犮头上发力砍去，“爷在沙场上砍祟头时，你还不成形。”
　　阿犮丝毫不怕，从袖中抽出自己的弯刀就扛了过去。不料大刀猛地一砍，出力十足，可在大刀碰到弯刀时，却不堪一击，直接碎成几块掉进石头块里，头哥还被这两股霸道的刀气直接荡到在地。
　　一鼓作气的头哥自是没料到结果会这样，吐了口黑血，不服气地仰视着居高在上的阿斗，气呼呼着：“你这祟崽子，啥时候修为这么霸道了。”
　　阿斗嘴角一勾，弯刀一挥，刀气直接炫到了头哥，震得他一抖，从人形散成了烟状，再一荡，整个没了。
　　没成想他俩会打起了，更没想头哥两刀就被阿斗给反杀了。不过几瞬，大家看清了新局势，惊慌失措下成了群龙无首，纠结着是为头哥报仇还是做猢狲散。
　　这时，阿斗给了合情合理的建议：“你们既已无首，不如归于我群下。”
　　“可大家不是约定好了，互不侵扰。”有个祟刚出声，阿斗就抛出弯刀，如杀头哥一样，将有质疑之声的他也轻而易举的灭了。
　　这样的警告十分奏效。剩下的祟们纷纷放下刀，向他叩拜。见形势不妙的我，立马跟着照做。
　　得胜的他一个腾飞，得意地跳到沙豹背上。可沙豹却扭动着身子以示不服。他也不客气，直接一个批刀，将这头大沙豹劈于脚下，然后跳到一旁的大石头上，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傲视我们：“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祟头。”
　　我稍稍抬起头，看着他和阿犮一模一样的外貌，却全然不同的狂笑声，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两兄弟，一个自愿留守霞谷，而另一个会选择叛逃。
　　大家被迫易主，心里自是不高兴，但又没有能力敢表现出来，只能沉闷地跟着阿斗回他的地盘。
　　心有不甘的我，虽然还没有看到霞谷的大门，但还是忍不住问了旁边的祟：“霞谷，我们快到了吗？”
　　他偷瞄着骑在秃鹰犬上的阿斗，悄悄告诉我：“若不是他半路杀出来，明日我们就能到了。杀进了谷，哪还有他今天这出。”
　　他气我更气。明明就要到了，却又背道而驰。我朝身后望去，怪石嶙峋之下，我的霞谷，你究竟在哪儿？现在掉进阿斗的狼圈，我可没有把握能再逃出来。毕竟，他一看，就比头哥精明多了。我那几句谎话，怕骗不了他。若是被他知道，我是追他出的谷，那不得比头哥死得更惨。
　　这么一想，我感觉前路不光漫漫，还很黑黑。突然，我好怀念阿犮，他罚我抄三十遍，我也不再有怨言。
　　莫名被阿斗收编进了他的群，才知道，他最近暗地里收了不少这样的小祟群。大家被迫成为他麾下的手下，被迫接受外派任务，被迫有去无回。
　　最害怕的莫过于给我漏勺的祟。因为他知道外派就是去熔岩炼狱送死。每日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而我则干脆利用这个机会，再套套其他祟群的消息，才了解到阿斗因为逃离兵营，被颜右使下了诛杀令。可逃亡的他有幸遇到了正在替蜮王布施的左使离未。由于他得到了布施之恩，加上左使上表请求，蜮王便以他为例，开启了宽仁治军之策。被特赦的他便投在了左使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