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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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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得嚎不出声的我看到侍卫拎着红玉走了进来。它歪着脖子,没了响动,是死了吗?眼睛本就胀痛得更酸涩了。
金剑继续扎进我的心脏,疼痛再加一等,冲破最后的临界点,我拼劲最后的力气,大大地啊了一声,响彻整个屋子,然后身体虚空似的要飘了起来,重量都偏向了头颅,笨重的歪向了夏永卓。他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红玉铺上,对这世间的嘈杂毫不介怀。
他被夏永泰斩五首,有没有后悔来到这人世间。双胞胎的他俩,要是夏永泰能早一秒出来,直接变成夏永卓,他俩的命运是不是就不会这般惨烈。夏永卓这头迷路的小鹿,是不是就能重回大自然,过上安逸无忧的生活。。。
夏永卓啊,是你在召唤我吗?可为什么我都快要死了,依旧没有感受到来自你的一丝冤屈?还是你,本就无怨可诉,那把我引到这里来的意义又为何?单纯地让我来受难?看你的面相,可不像个爱恶作剧的大坏蛋呀。
“怎么刺不透?你的血呢?”郭叔义对推进不了的金剑生了戾气,“难道因为你是鬼蜮来的,金剑杀不死你?”他将狠厉的目光看向我:“赶紧去找新的血袋。”
他一声呵斥,还抓着红玉的侍卫立马将它仍在一边的桌上就领命冲了出去。
郭叔义想把金剑抽出来,却怎么也拿不出,仿佛这把金剑在我心里生了根。
疼痛开始减少的我但不代表不痛。看着他转着剑柄,我能想象利剑在我心痛已经把这颗小心脏碾得七零八碎,不要太烂。看着他焦头烂额,我突然生出一丝窃喜。
他见我讪笑,气得自己让金剑直挺挺地立在我的胸口,让后喘着大气退了几步:“想不到,你们鬼蜮真是诡谲异常。非人却要成人,成人却也非人。”他哈哈大笑:“也不知,你们这般处心积虑想要逃出鬼蜮,究竟为何?”
我惊奇地看到旁边的红玉铺开始由深红变淡粉,似乎下一秒就要漂白了。而铺上的夏永卓也开始皲裂,从脸颊到露出来的肢体。
这一神奇的景象他也看在眼里。只是他不像我这般惊讶,闲散地走到红玉铺边,摸着变色的红玉铺:“别慌,一会儿就有回血了。”
我这才明白那些人被抽空的鲜血去了哪里。我惊呆了眼睛,吃力着:“是你残杀了这么多人,只为了蕴养已经死了的夏永卓。这么多年,应该不止那些。”
他看着我,目露凶光:“小姑娘,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我?我可是连你都杀不死。”
突然,一阵疾步传来,盔甲被淋湿的侍卫匆忙走进:“郭宰相,陛下不顾急雨,又贸然前来。”
这迫在眉睫之际,又来个不定数,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恐慌。毕竟,他俩是一本的。我这个知晓太多秘密的局外人,一定会被斩草除根。也不知道这一次,在我走之前能不能见上霞霞最后一面。这份爱念的酸涩,真苦。
还不等郭叔义发话,夏永泰就脚下生风地走了进来。他的黄衫被雨水打湿了边角,颜色更深了。看到这屋子的情况,他并无意外。免了郭叔义的叩首直径向我走来。
看着我胸口挺立着的金剑,他这才认真打量起我。我也趁此机会瞧了瞧他。夜雨没有分寸,洒进了他的发丝。他眼里的确充满了杀伐果决的坚毅。他的行动也毫不示弱。一出手便直接拿住剑柄,二话不说往后一抽。可惜了,这把剑就是不动。而我暂缓的疼又抽了下,痛得背脊发颤。他却轻松地挑了个眉,松了手。
郭叔义急忙上前:“陛下,她应该也是来自鬼蜮。”
夏永泰一伸手,郭叔义便了然于心,从架子上拿过来一把剑递上。
“朕乃真龙天子,岂会斩杀不了区区一只鬼蜮邪祟。”说完,他便一个狠劲,将我的整个左手直接砍下。
我疼得哀嚎起来。看着自己鲜血竟然腾飞成一座血桥,从这张白玉铺架到那张红玉铺。而淡色的红玉铺因为有我的蓄养,颜色开始渐浓。我刺目的血桥,一滴不剩的往那边滚去。汗渍淌过眼眶,苦涩又刺眼。
我瞧着对面的夏永卓破损的容颜开始自我恢复,张着嘴,我只想问:你兄弟俩相煎,关我何事?你究竟招我来干什么?我可不是培养液。
突然,还在意气风发的夏永泰摔了利剑,抱头嘶嚎:“要裂开了。要裂开了。不行,好疼。朕好疼。”一旁的郭叔义急忙从柜子里翻找药丸。
夏永泰跌跌撞撞跪在红玉铺上,用头使劲装着玉铺,嘴里不停地忏悔着:“哥,卓哥,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杀了你,该死的人是我。”悲切的哀嚎还没完,他又猛地站起来,一手扶着发疼的头,一手指着静躺的夏永卓破口大骂:“为国之君不当政,百姓之首不为民。你这个皇帝怎么当的。我在前线奋勇杀敌,断你后顾无忧;你在宫中缩头畏尾,治国毫无章法。白瞎了父王母后对你的用心栽培,殷切期待。你怎么配得上姓夏。你怎么受得起京夏百姓的供养。”
“陛下。”郭叔义正想把手中的药丸递给夏永泰,却被反手一挥打落。他又立马躬身去拾。
而夏永泰继续谩骂着一言不发的夏永卓。突然,他又一个跪地,趴在夏永卓的面前哭诉:“哥,多日不见,你可曾想过弟弟。我在边塞,白日里刀光剑影,怕战死沙场;入夜了寝食难安,忧敌军偷袭。但我没有一日不思京城,不思你。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我每每看到,都想起你教我执笔画下的江南烟雨,盛世太平。可我怎么杀,敌军就是不退。你可知,每当我握着满血的佩剑,看着被被扶起的伤残,和叫不醒的将士,我的心有多煎熬。一日一夜,每日每夜。我真希望你能振兴京夏,天下再无战乱。”
他的泪水还没有落下,又豁地站起来大骂:“可你呢?整日里锦衣玉食,美女环绕。殊不知我等在用血肉守卫整个京夏。你在位这几年,不是天灾就是人祸。财政亏虚,军粮不济。你怎么还有心思办寿宴。哥,你真的令我太失望了。啊。”
他隐忍着决裂的头痛在屋子里打转,而郭叔义只能从旁递药安慰他:“陛下,血桥已启,您不如早点回去休憩。这里有我便可。”
他不知听到了什么又两步跨到红玉铺前赖着不走:“我为什么要走,我哥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哥,你的手好凉。我给你暖暖。”说着,他便捧起夏永卓的手捂在怀里,继续絮絮叨叨:“哥,听说烟雨画廊已经修好,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宫去瞧瞧。我已经被母后禁足一月了。你就带我出去走走吧。你开口,母后定然应允。你可是他们的骄傲,京夏的未来。”
他这一会儿好一会儿闹的戏法变得我看得目不暇接。应该是供血不足,我耷拉着眼皮子,想睡了过去。突然外面吵吵闹闹,惹得我又撑开了眼。
“不好了,郭宰相。”侍卫奔进来禀报,“安阳小王爷带着人冲了进来。”
郭叔义震惊得立马站直了,看了眼还没有恢复神智的夏永泰,便捡起地上的剑领着侍卫走了出去。
我感觉自己的黎明马上就要来了。但是看到血桥,心里的温度又低了些。然后听到对面的夏永泰呢喃着:“哥,我真的很后悔。你带我走吧。带我一起走。”
我突然灵机一动,费了最后的气力开口:“是,你?”
他慢慢地转头看向我,难得心态平和地对我说:“有劳你,送我们一程。”说完,他出手掐断了我的血桥,顺势撩起自己的长袖,露出被光阳长期照射的小麦肤色,上面还有几缕浅淡的疤痕。紧接着他的手臂划过金剑,断手落下,一道新的血桥重新链接。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似乎已经操练过很久了。
坦然地做完这一切,他坐在我的白玉铺边,低语着:“我这一生,为国为民做了很多。”他停了一会儿才继续:“哥这一生,为我做了很多。若不是生于帝王之家,我俩是不是能伯埙仲篪,兄弟怡怡。”听到他微微叹息,又恋恋不舍着:“哥,今夜的雨,好大,我走得急,被淋湿了。你的伞,还能容我一席吗?”
这略带鼻腔的心声,说得我都有些动容了,突然想起了献祭的一幕幕,想到了曹植的七步诗,不免感叹:“金豆泣釜中,夜雨空回响。”
他听了自嘲着:“空回响吗?”顿了顿,他又有些高兴地补充着:“哥,他说了,以真龙祭天改运的禁术,必以真龙才能毁之。哥,我相信,不用你改国运,他也能担负起京夏的未来。”
我的血桥断了,但我的血还在长流。我感受着气力一丝一丝被抽空,虚弱了呼吸,疲惫了眼睑。
最后几撇,我看到久睡不醒的夏永卓居然化成了缕缕金光,往上飘,散成点点星光。而夏永泰则匍匐过去,撑着玉铺爬上去,紧紧依偎在开始白骨化的他哥身边,细语呢喃。这样的结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后的最后,外面的喧闹更近了,我看到很多人影冲了进来,当然,里面有我最惦念的人。她毫不拖沓直接奔到我身边,抱起我叽叽喳喳。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人,让我走得也不这么痛苦了。
但我必须在下场前表扬一下自己,为了见她,努力撑到了最后一眼。看着为我伤心的她,我还有话想问:霞霞,这次我断了的双手还能接上吗?我想抱你,用这双手揽你入怀。你这么厉害,肯定能让我的心愿达成,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