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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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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比永泰早出来不足片刻,可秉承京夏嫡长为尊的规矩,还没睁眼就被按上了储君的名号,注定了这一生都要承担起对整个京夏的责任。而父皇母后常叮嘱我,长为兄,幼为弟,兄友弟恭,才能家和国泰,也明示了我这一生还要担负起对弟弟永泰的照顾。
前者责任重大,我小小的肩膀还不需要扛起,那小小的我先从照顾小小的永泰开始。从记事起,我便是永泰的哥哥、保镖、老师、奶妈。。。只要他一声叫喊,我便能化身成他此刻最需要的人。对于他的需要,我无不满足。这可苦了我母后,总怕我太过娇惯他,让他以后成为一个纨绔王爷。但我却想,自己已经被戴上了沉重的枷锁,失去了太多的自由,作为我唯一的弟弟,他能逃离枷锁几时是几时。
虽然我俩长得一个样子,可他没有和我受到一样的储君培养,又在我的呵护下,管教自然不严,生活学业显得随性多了。作为哥哥的我,为了唯一的宝贝弟弟,必须替他争取到最大的自由度,只有在研学治国上倍加努力,才有把握抗下京夏的未来,让他在垂髫时光留下多倍的美好。
每当我正襟危坐,捧着四书五经,在老师的戒尺下认真研读治国之道,他就已经在练武场上撒开了欢,学会了弯弓射箭,舞刀弄枪。而他最擅长的是长剑出鞘,追着士兵们大杀四方,好不威风。
才过龆龀的我们,在一文一武上各自发光。这样的长势深得父皇的赞许。他总会笑看我俩,自豪着:“京夏的未来,靠你们兄弟俩,一个攘外平乱,一个留京统摄,必定能再创青史。”
看着出落得更加英武的永泰,我可不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他张着大嘴巴,缺牙漏风,立下戎马一生护京夏的宏愿时,我也向父皇许下了治国安民的志向。而守永泰这个小愿望,就不足为道。
只是没想到,我俩幼年的生辰宴刚安排上,父皇就突染恶疾,药石半载无果,驾鹤归西。可国不能一日无君。母后坚硬着口舌,红着眼擦掉我的泪珠子,为我戴上沉重的十二旒冕冠,牵着我的手,在万众瞩目下,至少提前了十年,一步一步走上了肃静的金銮殿,扶着我坐在又高又硬的龙椅上。
俯瞰跪拜一地的群臣百官,饱读诗书却胸无主心骨的我无字可吐,心神慌乱。还是母后替我出了声,缓解了小孩穿大衣的尴尬。
从那日起,我就知道,本以为早早就做好准备的自己,其实从未做好担负起一个国家命运的准备。这就必然注定了我这一生的失败。20240503
也许是时运不济,也许是生不逢时。我才登基,京夏就开始暴雨不断。好似上苍也在为父皇的离世而伤心。
起初听到雨打芭蕉,我独自一人躺在寝殿的大铺上,忍不住藏进被子里悼念父皇,偷偷抹眼泪。可一日接一日的雨声,吵得我直接不得安眠。紧接着各地洪水泛滥,良田被毁的八百里加急更让我入夜后,闻不得雨声,夜夜惊醒。
好在这一年,母后伴在我身侧,为我挡下了很多难以抉择的选项。而我亲爱的弟弟则一直沉浸在痛失父爱的悲伤里,连他心爱的刀剑都不练了。我本想宽慰他一二,却连他紧锁的门也推不开。守在门外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侍从们通传,大臣已在会议厅等候我决断。这些未能道出的言语只好在入夜后写进札记里。
熬过了暴雨的第一年,我还没有缓过神来,大旱的第二年接踵而至。透过窗棂,看到毒辣的烈日高悬于空,刺得我的双眼迷了神。再听到蝗灾肆虐,让百万农田颗粒无收。无粮果腹的百姓,饿得连草根树皮都拔来吃了。每每看到这样的奏章,我的眼睛就酸胀的疼,感觉大殿之外明晃晃的天,要塌了。我努力撑起双手,可怎么也顶不住。
而更让我担忧的是,母后由于对父皇忧思过重,也染病于榻。我忙于焦头烂额的朝政,照顾母后的重担只好落在了永泰的身上。
好在第三年,苍天总算体恤民情,自然灾害收敛了不少,流窜的难民也开始陆陆续续回到家乡,各地进入休养生息的状态。为了减轻百姓生活之苦,我顶住万难,降低了苛捐杂税,也喊停了壮丁入伍机制。希望给京夏一个喘息的机会。
母后也因为这些好消息,病情好转。
没想到下一年,早就虎视眈眈的虏人瞧准边界兵将减少,突然发起猛攻,没有强兵坐镇,援军又迟迟接不上,我军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以割舍十座城池做为十年互不侵犯的条件。
这一割,让我成为京夏最大的罪人。文武百官纷纷讨伐我擅改律令,因小失大。
我的母后不顾医嘱,强撑着身子坐在病榻上,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告诉我,立吕宰相之女为皇后,并娶高将军和周侍郎的女儿为皇妃,以稳动荡的朝局。此时我连束发都还没有到,但她们的身份是我现在的急需。
我看向守在一侧,从我一进门就没有正眼瞧过我的永泰,知道他定是对我失望极了。父皇把京夏交托给我,我却让它每况愈下,害得连累久病的母后为我出谋划策,力挽狂澜。我真真是京夏的罪人。
听了母后的建议,我不日便隆重的迎娶了一后二妃。开启了在朝堂上看人眼色的生活。尤其是以吕相为首的阵营。入夜了,还要听他女儿的枕头风。我感觉身心疲惫,生活不光失去了自由,还有笑的理由。
本想散朝后去母后那里散散心,可还没有走进,就听到了武斗的打闹声。我知道是谁才敢在母后的殿里有这么大的胆子,便探了个脑袋往里瞧。果真,是我的好弟弟永泰。他虽多年不再操弄这些,但一拿上手,依旧出手便风驰电掣,一股大英雄的气概就流了出来。母亲难得出来,坐在椅子上看永泰表演。我在门外看得高兴,便没有走进去打扰。
即以成婚,孕育子嗣,又成了我另一个头痛的大事。毕竟,以京夏的传统,我的长子,嫡长子,都成了大家关注的重点。
起初,周皇妃怀孕,我还有些期待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可惜,她不足月便流产了。紧接着是高皇妃。霎时间,流言四起,抨击皇后的声音最大。而吕宰相也受到波及,突然中风,告病在家。朝局因为这些流掉的孩子又暗流涌动。
而我,为了雨露均沾,不得不一宠俱宠,给自己每日的时间都精细到了每一刻。庆幸的是吕宰相杵着拐杖归位了。母后也再三叮嘱,我现在羽翼未丰,还得借助东风之力。
接下来的几年,各地开始频繁出现草莽绿林,硝烟战火。为了缓解内忧,又重启壮丁入伍制度。自然,百姓们怨声载道。我这个皇帝就成了他们的众矢之的。
还没等到永泰弱冠,病重的母后便随了父皇而去。本想给永泰办一个盛大的弱冠礼,顺便物色他的王妃。可母后这一去,打乱了所有的计划。而计划之外的意外是我的宝贝弟弟,居然在朝堂之上主动请缨,跟随盛将军出征。此话一出,哗然一片。我这个被朝臣们牵线走的君王第一次没有回应他们大多都赞同的决策。
望着台阶下离我不足十步之遥的永泰,我感觉和他离了不止十年之久。他天生和我一个样貌,我俩却一个为天一个是臣。他现在要拿自己的命去安稳动乱的京夏。他这一去,虏人的刀不长眼,有可能再无生还。这样的意外,我是坚决不能接受。所以,我在位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决断而没有决定,提前下朝。明知身后是百官争议,百姓唾骂,但我依旧无法承受,有朝一日,再也看不到我的弟弟永泰,这世上,我唯一的至亲。
下了朝,我把自己锁在寝殿内,谁也不见。就算是永泰,我也拒之门外。一夜辗转,都是我们儿时欢快的时光。说到底,是我没有守护好京夏,才会让他也要站出来,为国分忧。这样失败的我,如何担得起京夏的未来,他哥哥的名号。第一次,我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如坠深渊,到不了底。
次日,推开门看到笔直地跪在殿前的永泰,忍不住垂泪,赶紧扶起他。他却推开我的手站起来,明确地告诉我,毫无历练的他,愿随盛将军赶赴前线,保一方太平,护京夏民安。誓死不做国家的蛀虫。
我知道,他的出征不仅仅是为了京夏,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我。我虽娶了高将军的女儿,但这几年内贼不断,军权重组。盛将军已经取代了高将军的威望。在这节骨眼上,他不选其他几位,而要入盛将军的麾下,必然是深思熟虑。要是他能获得盛将军的支持,为稳定朝政,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正是因为看透了这背后的权重,我才更不忍将他推入这不堪的漩涡中。一旦入局,焉能完好?
我一直都希望,我的弟弟永泰能一世无忧,喜欢舞枪弄棒就去操练场玩玩,想去画廊游船就彻夜不归,愿意仗剑天涯也可以不用顾忌身份。但万万没想到,因为我这个无能的哥哥,他不得不站出来,我和一起抗下京夏的重担。
我忍不住地落泪,也留不住他想要奔赴战场,建功立业的愿望。话不抵用的我,只能亲自将他送出城门。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目送他远去,徒留一片惨淡的夕阳。
虽然我忙于国事,但永泰在宫中,我时不时还能瞧见他,一起默默地吃端饭,简简单单地寒暄两句。可他随着大军离开后,我便独守偌大的宫殿。每到一处,都可清晰地忆起我俩无忧的过往。心里的思念装不下了,便写在札记上。每一日都在祈愿,他能平安归来。
他是苍天的雄鹰,撒出去,就收不回了。平复了东边,他跟着盛将军又架着马跑到了西南。从东到西,从西到东。他的军队经过京城而不入,他也没有回宫来看过我一次。
边境安稳多了,流寇也被清缴了,但是地震、洪涝又来了。
我坐在这把龙椅上,白日里不是处理怎么赈灾,入夜了就是在恐慌第二日还会出现什么新灾情。后宫的嫔妃牵动着各自的势力,更不能多言一字。日日夜夜重复着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之前,还有母后谈心,现在,连永泰也不在。
独处一人时,我想就这么一个人,不为国事伤神,不为政权分心,只忧思弟弟有没有吃好穿好玩好,该有多好。
我写给永泰的札记越来越多,都被我锁紧了柜子里。虽不是辛秘,但明明白白记录了一个帝王的委屈,一个哥哥的无奈。这样的只言片语要是流出去,我又要被重臣讨伐了。
好不容易熬到永泰终于肯凯旋而归,正逢嘉奖殿试的栋梁之材。
看着他踏着明媚的阳光走进大殿,我按耐不住想要冲下去抱抱他。看他安然无恙朝我跪拜,我苍老的心又被唤醒了一丝欢愉。
煞风景的是,老臣们又开始提为国清修一事。我怕永泰又会主动请缨,匆匆按下不议。只想为他接风洗尘。
战场的风沙将我的永泰磨炼得更加沉稳。就算面对老臣们,他也毫不怯懦。我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样的弟弟,总算没有辜负父皇母后的骐骥。
接连几日,上表清修的奏折越来越多。我看堆成小山,也成大山压住我。
虽说这几年天灾人祸不及前几年严重,但起起伏伏,没断过。质疑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朝堂上也早已不是吕周为大。我这个夹缝中生存的木偶,空学了一肚子的志国之道,拿出的政策常常被弃为纸上谈兵。几方权衡,避轻就重。成了就是勾股之臣的厉害,错了就成他们的背锅侠。
想着自己在位这些年,的确没有什么建树,反而让国库空虚,百信流离失所。扣在我头上的京夏至暗时光的称号,的确不假。但这样的评价也使我整夜整夜的不得安眠。而迟迟没有子嗣的我,更是重臣们的心头刺。
可永泰回来了,我就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虽然我在宫墙内,他在宫墙外,但知道他就在我身边,整个身心都舒展了。
可清修一事,必为皇家之人方显心诚。和永泰分开过十年,我再也不想了。而这个时候,安阳王妃主动求见,让小侄儿夏怀宇前去,替国分忧。我自然应允。
记得永泰的生辰就要到了。他在外十年,肯定没有好好过过,甚至直接没有过。这让我作为哥哥,十分不称职。为了弥补这缺失的十年,我特意让礼部侍郎好好策划一番,必定让永泰感受到来自我久违的关怀。但他以君臣有别,婉拒了宫宴。我一个人吃着为他准备的佳肴,看着美人灵动的舞姿,苦涩地重复着自己的心愿。
自从永泰留京后,也有人来提醒我,他功高盖主,现在又得盛家支持,恐有二心。我摇摇头摆摆手,告诉他们,我们兄弟俩早在儿时就定下了自己的志向。他不过是在努力践行。而我没有守护好京夏,自然要守护好他。
新进的文官频频出入永泰的宅子,我不是不知,只是觉得,他多交些朋友,也是好的。免得周围都是些粗枝大叶的武将。他多和文官们交流交流治国之道,日后必定是我的左膀右臂。没准还能再创一个辉煌。
就连我在朝堂上发现了他安置了不少自己明里暗里的朋友,我也默许了。毕竟,他已经学会了怎么培养自己的势力。就算以后我不能再为他平衡政权,他也有了自己的力量。不会像我这般,风吹哪边到,连说个话都是多余。
可真当他把下了药的酒递给我时,我端着酒杯犹豫了。门外,我早已遣散了自己的亲信。短刀也从袖口拿出。论武力,我在他面前,更不值一提。
我犹豫的是,他果真还是厌弃了我这个哥哥。恨我没有守护好京夏,让他来承担后果。我还是辜负了父皇母后的期许,不能再照顾弟弟了。
我抿了一口,好酒,清香而不热烈,适合送别我。抬眼望去,我也希望我这个英朗俊逸的弟弟永泰,能比我更强,替我守护好京夏,完成我没有完成的责任。而我自己的小小心愿,从小到大都只有一个,望吾弟,自由自在,平安喜乐。
我的永泰对我还是心软的。酒里的药没有下完。不然仅一口,我就能晕死过去。但现在我醒了神,听到了他的声音。这可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声音。
他和郭学士在议论他的徘徊,京夏的未来,我的价值。若是能用我的献祭来换得京夏的安稳,永泰期许的未来。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方法是这般的残忍。
我在位二十年,可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刑罚。但动手的是永泰,我就没什么好抱怨。为了他,为了对他这二十年亏欠的弥补。我这点痛算什么。而且我相信,京夏在他手里,定会比我好上百倍千倍。他会成为史册上最英明的帝王。
虽然过程很痛,但我居然全部忍了下来。最后身死困在冰棺,魂却被金剑压在皇陵,不得轮回。但这也不全是坏事。因为我虽不能再护京夏,但能替永泰护住京夏的国运,不再频繁遭受天灾人祸。好给他一个整顿干坤的机会。而且我的永泰还会来祭拜我。我能再瞧上他几眼,也极大的幸事。
前几年,他总是心事重重,眉头紧锁,来得快,走得急。后来,醉酒的他抱着我哭鼻子,说着他从母后病重守孝到沙场十年,对我的总总思念,但碍于身份的更迭,母后的叮嘱,只能藏于心里;说他对不起札记里的我,让误会叠加一层又一层;说他也懂了我,身为万万人之上的心酸苦楚,身不由己。他说了很多很多,好似要把这么多年没对我说的话,摆的事,讲个透。最后倒在我的冰棺旁睡着了,被郭尚书叫人抬走。再后来,我的尸身开始腐败,他急得派人去清净山。后来他把我从冰棺里抱出来,放在玉铺上,说是受高人指点,可保我熔岩永驻。其实我想告诉他,不用这般,我虽尸身坏,但魂不灭,依旧能替他护住国运,助他成就自己的帝王伟业。
见他为了护住我的尸身不败,开始杀人抽血。我急得只能在他边上打转。虽然知道他在战场上杀了不少人,但现在死在他剑下的可不是两国的交兵,而是无辜的百姓。他身为一国之君,为我这般,实属不该。可我不能言不能挡,只能干瞧着,心疼他为我的付出。
逃不出皇陵的我,看到他第一次在我跟前失心疯,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挠得我整个魂都不好了。但是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祈求上苍,不要再折磨我的弟弟永泰,他的罪孽都是因我而起,我愿承担一切罪责。
听到他清清楚楚地背出我札记里的内容,听到他一次又一次后悔对我的杀害。我真想告诉他,我不后悔,我是自愿献祭,他不用自责,更不要为我赎罪。他对自己的折磨就是对我的折磨。最终,我连自己的小小心愿,都没能实现,实属可悲。
看到他今日冒雨前来,湿了一身;看到他哭哭闹闹,心疼不已;看到他向金剑自罚而去,魂都没了魂。
儿时,牙才冒了几颗,便早早跟着老师研学。他第一次教我,就瞧出来了,我是个娴静的性子,担不起九五之尊,更适合寻山悟道,当头无忧无虑的小鹿。但身份在那里,他也不会向我父皇言明,只不过当成一句闲言碎语罢了。还以为我太小,听不懂,记不住,岂不知我已听进了心里,也藏在了脑后。为了给足弟弟脱缰野马似的自由,我抗下了不愿也不会的一切。
现在他要为了还我自由,不惜选择自戕的方式,一命换一命。
可这样的被选择,我这一生得了太多,不想再要了。
但从头到尾,我都是那个最无能为力,只能顺应天命,接受安排的人。
看着他爬上玉铺,和我挤在一堆,我神魂渐灭。
他凑近我的耳朵 ,就像儿时在一张铺上,挤在一起说着两个人的悄悄话。
他偷偷告诉我:“哥,他诚不欺我。哥,你自由了。以后京夏的重担,与你无关。哥,下辈子的我,不再是你的弟弟。哥,你不用再为我们,牺牲了。可。。。”
可永泰呀,我甘愿呀,甘愿做你一辈子的哥哥。
在我彻底消失前,我多想告诉你: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哥哥。因为这辈子,没能把你照顾好,是我最大的遗憾。
补,夏永泰最后没说完的话:“可哥,我想你,我想见你,我想遇见你,我想再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