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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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祁接连好几天没去找闻炀，陈穗的话提醒了他很多，足够让他冷静下来反思自己的作为。
但除了因为陈穗那番话，大概就是陆父回来了，他没办法走。
第八天，陆父仍旧待在家里，他坐在大堂客厅，翻阅着报纸，头顶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冷白阴森，显得不近人情。
陆祁下楼的脚步停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下了楼。
背对着他的陆父突然开口，“你母亲说你手受伤了。”
话是这么说，但却没有起身看看的意思，声音格外平淡，一点也没有对于亲生儿子受伤了的担心。
“嗯。”
陆祁面无表情地回应。
“你最近和闻家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祁一五一十地回他，顺带回答了理由，“闻俟恒想要利用闻煦从我这抢走项目的代理。”
“你没给，”陆父终于抬头，看向自己的这个儿子。
陆祁忽视掉陆父眼神中的考究，低下头，表现出一如既往的听话。
——在陆父眼中的他。
“我不会做损害陆家的事。”
前提是，不触碰他的底线的话。
陆父闻言点头，“嗯，这就对了，那天聊得怎么样。”
陆祁扯了扯嘴角，面不改色地撒谎，“别人没看上我。”
“是没看上，还是因为别的。”
陆父的声音冷下来。
陆祁直视着陆父，“别人没看上。”
“你反了天了，敢用这种语气和你爸说话！”
陆父拍桌而起，语气暴躁。
陆祁仍然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仿佛不明白陆父为什么生气。
刚进门的陆母听见这声呵斥，心里慌乱，交代佣人把牵着她的小女孩带回楼上。
小女孩朝吵架这边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跟着女佣上了楼。
安置好小女孩，陆母过去拦住了陆父，碰上陆父的手臂都忍不住颤抖，还是继续道，“你这是干嘛？小钰来了，你别吓着小钰！”
陆父冷静下来，“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如今翅膀硬了就能对他老子这么说话了！”
“小祁性子就是那样，你当父亲也就让让他，”陆母虽说劝着，但面对陆父也有些发怵。
陆母给陆祁使了个眼色，“行了，回房间去吧。”
陆祁点头，上了二楼。
***
窗外暮色苍茫，墨色侵染大地。
陆祁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是那天削苹果时顺带放进兜里的。
佣人还没来得及清洗衣服，自然也没把水果刀拿出来。
刚取出水果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陆祁进来时，没有锁门，既然没有暴力打开，那就不是陆父。
陆祁将水果刀藏在枕头下，开了门。
是陆母。
“我可以进来吗？”
面对这个和自己记忆里逐渐不同的孩子，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对待他，就显得有些忐忑。
陆母走进去，放下一杯热牛奶。
今晚上她是躲着陆父来的，陆父因为生气她教出这样的孩子，去了书房，没和她同床，她才能有机会在晚上下来。
陆母坐在床边的软凳上，深呼吸一口气，仿佛是在做什么很艰难的抉择，“你告诉我，你是不是——”
“——同性恋。”
陆祁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你知道了。”
陆母声音颤抖着，不甘心问，“为什么？”
陆祁抬眸，似是不解。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从前，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他，是什么样？
或许陆母自己也记不清了。
她的话没了下文。
“那他知道了吗。”
陆母说：“你爸他还不知道，他太自信你不会逃脱他的掌控，他不屑于去查，恐怕也不会相信你真的是……”
但如果知道，也并不妨碍陆父的暴怒和鞭打。
“哦，现在是什么意思？”陆祁问。
“你就放下吧，你爸那个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如果知道了你是……你会吃很多苦头的。”
“陈穗这孩子家世简单，只要你不说你这回事，你俩好好在一起然后结婚就行，好吗？”
陆祁闭了闭眼。
多荒谬啊。
他如今才意识到闻炀那句话。
陆母为了不违背陆父，让他欺骗别人自己不是同性恋，从而结婚。
她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仿佛这不是欺骗。
就像曾经的他，面对祁妍展露的厌恶。
闻炀说，他变了。
闻炀没有说错。
陆祁垂下的手紧了紧，一言不发。
“陆祁，”陆母忽然认真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而后说，“那个孩子，名字叫闻炀是吧。”
似乎她察觉到自己这话背后表达出的是另一种威胁，却又不得不这么说，于是没有直面陆祁。
“你还知道多少。”
“你就听你爸的话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爸的。”
陆祁忽然笑了，笑意凉薄自嘲，“您是想威胁我。”
“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又何必呢？”
“更何况，你怎么确定，你对闻炀的，是喜欢，是习惯，还是占有欲？”
“陆祁，喜欢是为了让他过得更好，就像他现在这样，有应该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你的到来，于他而言，只是无法摆脱的麻烦。”
直到母亲的身影在走到门外，关门声响起。
直到那杯找借口送来的牛奶冷掉。
陆祁只是站在那，时间的流逝似乎都无法感知。
“叮咚——”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捏着冷掉的玻璃杯，喝完了牛奶，随后点开了消息。
陈明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中左边的身影陆祁第一眼就认出了，是闻炀，但右边的……
陆祁皱眉，他印象里从没见过。
目光停留在男人搭在闻炀肩上的手，和看向闻炀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在陈穗身上。
她抚摸着相框，低头看向照片里的闻炀的时候。
那种——
克制的、隐忍的，
……却无法掩藏的爱意。
陆祁突然明白了陆母的那番话，｀就像他现在这样，有应该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他本以为是说的董郁，原来是新冒出来的。
陈明又发来一条消息，“这个人我也没见过，不过还挺帅，我刚去找人打听到一点，叫席明，闻炀和他勉强算青梅竹马，只不过很多年没见了。”
接着是一条语音，陆祁点了语音。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看好戏的声音传来。
“哎哟喂，青梅竹马再次重逢，你猜他俩是干柴遇烈火还是……？”
陈明故作玄虚的停了停，又念起了诗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两小无嫌猜～”
陆祁的手指无意识按到什么，照片和声音一起消失了。
陆祁低头想要点开，手指却顿在那。
第一次爆了脏话。
他妈的，他怎么会是这种表情？
黑屏界面将他的面容完整的显现出来，嫉妒和恐惧的表情扭曲他的五官。
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可怖。
——这不是他！
他闭上眼，试图不再看那样扭曲的表情。
深呼吸几口气，走进浴室外准备洗漱。
可那些复杂的情绪就像杂乱的毛线球缠住他的大脑，具象化成他所不敢想象的画面。
闻炀穿着西服和那个男人结婚，他们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进婚礼的殿堂。
那个男人会跪下来，献上象征爱情的钻戒，他的吻会落在闻炀的手背，然后是……唇上。
闻炀说，我愿意。
——是干柴遇烈火，还是……？
不知何时雨下得更大，冷风携着骤雨噼里啪啦地一阵阵拍打着窗户，试图在夏天来临前将一切冻结。
声响带陆祁远离那个对他可谓是恐怖的想法。
陆祁不断告诉自己不会的，但无言的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手下意识松开。
玻璃杯摔了个粉碎。
碎玻璃片小部分扎到了腿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就像那天沾有鲜血的苹果。
苹果只是植物，被剥开外面的果皮，露出雪白的果肉，苹果不会疼。
鲜血也不是苹果的，所以苹果也不会疼。
为什么他也不会疼？
被切开的指尖露出的伤口不会疼。
被玻璃划开的伤口不会疼。
就连被门压上后几乎快要骨折时的右手也不会疼。
为什么要等待一切意识过来，要等到处理那些快要结痂合好的伤口和骨头才会疼。
为什么总是迟钝，居然以为妈妈知道没有锁门却不强行进来是因为心里有他尊重他，要亲眼听见威胁的话说出口才肯彻底失望。
真相在眼前的时候视而不见，闻炀为自己奔波游走的时候不去在意，却在尘埃落定后迷途知返？
为什么为什么？
浓重得如同黑夜铺天盖地压下，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撕开他伪装的形象，在四面八方的黑暗处肆无忌惮地嘲笑他。
在父母面前，听话，可拿捏，是他吗？
在外人眼里，清高，冷漠，是他吗？
还是说，小时候那群就因为辱骂霸凌过他的人被他记恨，就让那些人最后成了残废，一辈子无法站立的人才是他。
陆祁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在手臂上同样用力划开一道又一道流血的伤口。
最后，他看向镜子。
——这个不再面容扭曲的自己。
他问自己。
他爱闻炀吗？
没有人回应陆祁。
镜子中的他，唇角微微扬起。
占有欲难道不就是爱的一种表现吗？
陆祁确认，他爱闻炀。
闻炀不爱他也没有关系，他会把闻炀找回来的。
所以，现在，他要去找闻炀。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