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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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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月章这下可以确定,这的确是五行血阵。
几个小辈僵在原地,须臾,拔剑就要上,被付留云制止。
他提起惊阙横劈一剑,霜寒之气凛然而出,震退周遭死尸。
“遇到敌人不要只想着上,这么多死尸,就凭你们几个,打得完吗?聪明一点。”闻月章忍不住念叨。
话刚说完,那厢,死尸倒下后竟只片刻便爬了起来,身上留有残霜,行动却不迟缓,甚至步伐比之先前更快,朝着他们汹涌而来。
付留云眉头紧皱,沉声道:“他们似乎更强了。”
“应该是中元的缘故,我们快走,去中庭,早些找到阵眼就早安全。”
门已封死,一行人摸到墙边,从侧墙跳出。
付留云护着闻月章,其他小辈相互掩护,朝着中庭而去。
庄子内的死尸在此刻完全活了过来,受法阵指引跟着他们,越聚越多。
到了中庭,乌泱泱一片,将几人围在最中心的台子处。
“这怎么越来越多了?”
“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啊,阿爹阿娘——”
“别哭爹喊娘了,拿好剑,没人想死在这!”
闻清疏喝止了一人的话,劈开一具死尸将那人拽到身后,点起一张符炸开面前道路。只是死尸太多,炸开一群还有另一群扑上。
死尸无穷无尽,不知疲劳,他们却会累。
不能再耗下去了。
闻清疏心道。
“章师兄,你看完没啊?”
闻月章没有回话,一连在地图上点了五个点。
庄子坐北朝南,以中庭为中心土位,四个方向各为其他四行,此种分布可行,只是在这地图上,其他位置都有与五行对应的建筑,居于南方的前庭处却没有。
闻月章对着图四处看了许久,反复推演,始终没有头绪。
暮色低沉,晚风拂侧,缠斗声从未休止,灵力四射,血花飞溅,满地鲜血长流。
忽然,闻月章灵光一闪。
——他们来时曾见过,前庭处有一小溪。
水位对应的不是建筑,而是真正的水。
堵上的思绪一瞬畅通,闻月章当机立断:“前庭!”
闻言,几人步步后退,想聚在一起在南方开出条路,只是没几步便被死尸冲散开,分陷于尸潮。
人太散乱,付留云顾忌着不能伤到这些孩子,一时也没法,只能一个个救。
见状,闻月章即刻捏出符纸,指尖凝血,起笔画符。
近日因为付留云,他一直在养魂魄,眼下只一张符倒还撑得住。
付留云转身欲拉他出去,就见他一张符夹在指间,口诀未念,符纸已燃,火光自符心而起,飞羽流星一般射向四周。
“章问!”
闻月章冲他一笑,想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开口,一道红光自地心突起,直直涌向他眉心,他登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待到再睁眼时,已是玉泽山。
熟悉的梦境和熟悉的回忆,他心下了然。
——这是他的第二魄。
只是不知,这次又是哪一段。
外面情况如何他不知晓,何时能出去他也不确定,唯一能肯定的是等到醒后付留云必然又要训他。
闻月章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抛开思绪,注目眼前场景。
天市门前,时年弱冠的闻月章手中拿着林怀玉给的玉牌,对着玉泽山无声望了许久。
时值九月,玉泽山上除了远处太微府前的银杏已变为黄色,其他各处依然青翠,一风一景,是他五年光阴。
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闻月章心里不免怅然。只是下山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既然决定了便不会后悔。
他定了定心,跨出天市门,沿路下山。
“阿闻!”
闻月章回首,一人站在门前笑着看他。
“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好歹我们也认识两年了。”楼千远浅笑道。
他迈出天市门,三两步走到闻月章身前,递了本册子过来:“请帖。”
“请帖?”
闻月章心下不解,迟疑地将请帖打开。
“十一月初七巳时一刻,四季堂今年的拍卖会,拿着这请帖便可以参加。”
朗宁四季堂是魔域第一珍宝阁,每一年会举办一次拍卖会,对各界淘来的珍宝进行拍卖。此外,还会由堂主亲手挑选一件堂中至宝作为压台物售卖。
虽是魔族拍卖会,可四季堂名满天下,每年拿出的压台之物大多都是稀罕物,仙门中人也不乏对之心向神往。若能碰上几件珍宝,哪怕只是看看,也不虚一行。
只是毕竟是在魔域,仙门中人少有人能去,这样一份请帖,可以说千金难求。
闻月章微挑眉头:“以朋友的身份邀请我去?”
这拍卖会传得那么厉害,他自然也想去,只是楼千远亲自来送,他不能随便接。
楼千远浅浅一笑:“自然,那次说好了,一直是朋友。”
闻月章心底松了口气,“好,十一月初七,我一定准时赴约。”
“你此行下山,打算先回家?”
“嗯。”闻月章望着山下的方向,“前些时日家里传信,母亲已有身孕,我得回去看看。”
“恭喜。”
“多谢。”
楼千远和他一起望着山下,突兀问:“和他一起去吗?”
闻月章一怔,转过身面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们二人同一日下山,他会不等你?”楼千远耸了耸肩,坦然道。
闻月章了然:“先去兰溪,之后他也要回家。”
“嗯,一路顺风。”楼千远偏开视线,“朗宁见。”
闻月章扬手一招,略做示意,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前方山道弯弯绕绕,他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仔细算来,距他下山那年已有十八载,其间几番辗转,至今时今日早已时过境迁,万般人事,皆不似当年。
而今再看到这段记忆,闻月章其实有些惆怅。
他不该答应楼千远去朗宁。
周围景色变换,一眨眼,他到了一处荒郊野岭,遍地杂草丛生,光线昏暗。
闻月章打量四下,想辨认出这是哪里,便见不远处湖岸上躺着个人。
这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双眼瞪大,面目狰狞,四肢筋脉均数被砍断,手中还拿着把带血的剑。
这形状,就像是自己发狂后挥剑砍了自己一样。
闻月章猛地愣住,顿时知道了这是哪段。
此时距他下山已有四年。
这年九月开始,仙门各派逐渐有弟子失踪,之后每隔几日都会出现一具这样的死尸,死者正是那些失踪的人其中之一。
刚开始只有一两个,各派还未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是自己驻地上出现了哪个妖邪,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死尸不断出现,不拘于门派,不拘于地方,也不拘于死者修为高低,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事情越闹越大,幕后真凶却从未露面,仿若人间蒸发。
至此,各派才终于上心。
各大掌门齐聚丹阳,商议一番过后,纷纷对自己门下弟子进行管束,严禁单人行走,若要出行必得两人以上结伴。
只是效果甚微,失踪的人依然在增多,死尸也照常出现。
仙门查了许久,仍没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一时间人心惶惶。
直到同年十二月,他和闻丰予在兰溪境内发现新的死尸。
眼下便是那一次。
如他所料,不出片刻,另一侧便走来两道身影。
“你确定你没看错?”
“废什么话,不信的话你跟着我干嘛?”闻丰予白他一眼,“左右走的不远,你现在也可以回——”
看见那死尸,闻丰予的话猛然收住,和闻月章对视一眼,飞身上前查看。
闻月章抽出一张他刚研究的显生符点在死尸眉心,只须臾便猛地睁开。
“怎么样?”
“快闪开!”
没等两人起身,躺在地上的死尸冷不丁出手,手中长剑径直刺向闻丰予。
闻丰予匆忙闪身避开,连退几步,堪堪站稳身子,惊道:“这怎么回事?”
话音才落,他已然唤出明拂,再次迎了上去。
这人修为并不高,几招过去便被闻丰予制服,反手按在地上。
“我刚刚根本没看到他死前情况,这人并没有死,只是失去意识暂时昏迷罢了。”闻月章走近了,沉声道。
闻丰予若有所思低下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即使没死,可他筋脉断绝,为何还能使剑?”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闻月章眉间紧锁,在这人额头上贴了一张符,确定了他不能再动弹后方才起身。
“我们带他回去。”
二人不做停留,带着这人赶回闻家,找来家族中的丹修为其诊断。
结果令人意外。
“此人筋脉虽断,可他体内似乎生出了一种像树根一样的东西,遍布他全身,串联起他四肢,就像是街头那种提线木偶,靠着外力也可行动自如,正因如此,他依然使得了剑。”
“可有解法?”
四长老摇头,头疼道:“这种东西老夫闻所未闻,一时间也找不到可行之法。而且,即使除去这东西,人也回不来了。”
“可他不是还活着吗?”
“非也非也,活着的是他体内那怪物,不是他。”
四长老捋着胡子,提议道:“少主,这死尸比之前的又变了不少,我们还是跟其他家商量一下,徐家精于医道,门内典籍众多,或许会知道?”
“好。四长老,还请您看好他,别让他死了。”闻月章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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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闻家西院忽而内传出巨响。
闻月章匆忙赶到时,药堂已几乎塌成一片废墟。
两日前那死尸像是发了狂,扯断了捆着他的锁链和符纸,手腕折到一个扭曲的角度,却高举一块长木板,正要拍上躺在地上的四长老。
闻月章唤出凌沧,瞬间化剑劈断木板,反身一肘将死尸击退,将四长老带到一旁,“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发狂了?”
“他……咳咳,他方才突然浑身抽搐,发出几声怪叫,我上前看情况,咳,他就挣断了锁链,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闻月章握紧凌沧,凌空一笔成符,未曾停手,直接将符点在了死尸头上。
未曾想这符并未起作用,死尸只停了一息便又朝他攻来,他连退几步。
这情况,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
闻月章心下微沉。
这时,闻丰予赶到,二话不说拔剑而出。
明拂剑追紧死尸,招招攻人死穴,只是死尸不怕疼一样,根本不知后退,迎着直接撞在剑上,一时间,闻丰予也无法将其制服。
闻月章借此起笔,三两下画出一张御火符,点在凌沧之上,凌沧瞬时通身浴火。
他看准时机,一剑洞穿死尸肩骨,将其钉在后墙之上,对着死尸连拍三张定身符,而后抛出一枚铜钱,抹开指尖,将一滴精血连同铜钱一道钉在死尸眉心,小阵转瞬即成,千万缠丝似蛛网,死死缠住死尸。
“没事吧?”闻丰予问道。
“没事。”闻月章收起凌沧,声音有些沉:“他分明修为不高,发狂后却这般……”
“阿爹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
半月前各家再聚首,各大家主都去了丹阳。他前日给人传过信,算着时间今日该到了,就去了前厅候着,没想到人还没等到,这边就出了状况。
“这阵能封他多久?”
“照常来说能封十日,但如今这情况,我拿不准。”
二人还在聊着,便听到院外脚步声阵阵,回身看去,见四家之中除了陶老家主闭关,其他几位家主都来了。
“阿爹。”
闻重扫过院内这一片废墟,“阿月,这怎么回事?”
闻月章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话罢,徐远洲上前对着死尸研究了半天,脸色愈发沉重。
“徐老弟,如何?”
“还得多看几日,一时半刻我没法找到根源,但我能确定是药物所致。”
“既如此,就先等几天,这几天还请诸位万般小心。”闻重对着众人正色说。
他们不敢轻易动这死尸,闻月章便在墙上又加了几道阵法,待到夜过半才消停,众人各自离开。
闻月章和闻丰予刚出门便碰上闻声赶来的陈婉林。
陈婉林瞧见他们,赶忙拉住人看上看下,急切问:“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闻月章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挽着她往前走:“放心吧阿娘,能解决,您呀就好好带小妹。临近年关,看那些东西要做噩梦的,有那功夫不如多看看我,我不是比他们好看多了?”
陈婉林掩口失笑,伸出手轻点他额头,“就你会说。”
她转过头,“小予,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你们俩啊,这都忙半个多月了,尤其是你,阿月,你自回来后便一直各处跑,比你爹还难找。你们如今才多大,这些事再严重,自有别人顶着,离了你们也不会如何。正巧临近年关,你们也都休息休息,把事情交给你爹他们,小疏都想你们了,天天闹着要跟你们玩。”
闻丰予撇撇嘴:“让闻月章陪她,我还要练剑。”
“好啊,你再不练都打不过那死尸了,我呢就去陪小妹,带着她天天在你面前晃!”
“闻月章!”
“怎么?又要打吗?你又打不过我。”
“你!”
“哎呀好啦好啦,两个小祖宗,别吵了!每次见面都吵,家里还有那么多客人呢。”陈婉林将两人分开,“都听我的,明日午后全都去清疏那,少了谁我就罚谁。”
“是。”
闻月章顺势停嘴,冲着闻丰予挤眉弄眼,将人逗得冷哼一声转开脸。
陈婉林无奈一笑,瞪了他一眼。
月光洒在庭院中,映着三人身影,没入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