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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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院外没进去，里面争吵仍在继续。
适才说话那人又出声：“若不是有闻月章的名号，你们闻家怎么可能还稳坐四大家？”
另一位和他争吵之人似乎是位女修，年纪不大，声音清亮，满含怒火：“孙浮，你！”
“怎么，我说错了？这些年你们闻家靠着闻月章的名，吸引了多少人加入？可惜啊，有什么用呢？闻月章是厉害这不假，但他都死十几年了，你们闻家找得出人替代他吗？别人就算了，只你们这一代，闻丰予是个剑修，常年闭关，有多久没有出来过了？还有你，这破庄子，你画那么多道符有什么用？我们还不是出不去？”
“关你什么事？闻家再不济，我再不行，也一定比你强！”女修气急，身旁有人想拉住她也被她甩开，跳上前跟那人争着：“你不就是嫉妒我拜入师父门下吗？你那么厉害，怎么当初输给我了？这结界我是破不开，你就能吗？”
“孙浮，闻师兄为仙门献身，受人敬仰，你别这么说。闻师姐，你也消消气，别听他胡说。”
“对啊，孙浮，闻师兄好歹是前辈，又为仙门而死，你说话注意点。”
一旁的人夹在两人中间，左右来回劝，偏偏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来头大，他们哪个都不敢得罪。
“我就说怎么了？难道不是实话？死都死了，要那么尊敬有什么用啊？”
里头越吵越凶，那女修和男修被其他人死死拉住，差点便要拔剑相向，外侧却静得很。
闻月章转眼看向付留云，目带询问。
付留云面色沉沉望着里边，见他疑惑，似乎整顿了下情绪，解释道：“那是清疏，和她吵的那位姓孙名浮，是千湖孙家的长子。”
才听完前一句，闻月章已然瞪大了眼：“她是小清疏？”
这、这是他小妹？
他走那年闻清疏尚不足六岁，那几年里，他不是游历在外，就是去了东战场，即使在家中，大多时间也都忙着，他们兄妹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或许都不足以让闻清疏记住儿时曾见过他这个兄长。
闻月章转眼看向院中之人。
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
细看眉眼之处，还有几分像母亲，只是生着气，面红耳赤的，腕间隐约看得到那枚血红色魂珠。
“嗯。两年前玉泽收徒，他二人一同入山，林师叔只收了清疏，没收孙浮。”
闻月章了然。
闻家表面上是符修之首，风光无限，实际上因为早年一些事，闻家伤了底，已然式微，不复昔年荣光，孙家便是在这个时候崛起的。
他们和闻家一向互相看不上，明里暗里争了许多年。
他好歹也曾是闻家少主，闻重不在时总是他处理家族之事，对这些还算有所了解。
孙浮这样说，一方面是因为他师父，另一方面是因为闻家。
闻月章摇头轻笑。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只是他话中所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那他说的什么因为我多少人去闻家，这是怎么回事？”
“你当年……”付留云顿了一下，眸光微闪，视线偏开，没去看闻月章，“当年你走后，仙门对外说法是你为诛魔族献身，将功劳记在了闻家头上，还在昭平为你建了一座墓用以祭拜。后来不少修士因为崇敬你为仙门牺牲，去了闻家做弟子。”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闻月章低下头，自嘲般轻笑了两声。
孙浮的话虽不中听，可有一句说得倒对。
为仙门牺牲？
似乎是那么回事。
只是那么多人的推崇，那么多人的敬仰，又有什么用呢？
他死时看不到，如今活过来，知道了也并不觉得高兴。
幼时他总说，要坚守正道，要救苦救难，要造福众生，要做大英雄荡尽天下不平事，要在仙门史上留下姓名被后人敬仰。
可是这样一个大英雄背后，踏着多少人的血肉尸骸？
身处其中时他才知道，原来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年少成名，一生救过许多人，但又有多少人因他而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所求的那些，看起来好像都已得到，可他身死魂飞魄散，纵然复生，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道了。
何为正道，何为邪道，何为真实，何为虚假，善恶如何分辨，正邪如何判定，什么人该救，什么人不该，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不知道，也没心力再去寻找。
时移世易，答案是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闻月章闭了闭眼，将这些想法压在心底，重新看向院内。
——眼下还有事需要解决。
“要进去吗？”付留云见他回神，放轻了声音问。
“为什么不？”闻月章回身面向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嘴角噙着一抹笑：“好歹也是师妹，那人又句句不离我的名字，怎么说现在我还没死，总不能任由他这样说我闲话。而且，还得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不是吗？”
院内，闻清疏和孙浮对立两侧，身旁几个拉架的人你劝这个我管那个，生怕他们真动起手来。
“你不是觉得你比我强吗？来啊！咱们比试比试，你的符要是能打中我，我回去就跟师父说，把这徒弟的位置让给你！”闻清疏吼道。
两年来，孙浮明里暗里不知道讽刺她多少回，她都没将人放在心上，如今却连她早逝的大哥都要被牵扯进来，闻清疏实在忍不住，打定主意要同孙浮一决高下。
孙浮自然不怕——他袖子里藏着不少他爹给的符，还怕输给一个小姑娘不成？
“别动手啊！”
“是啊清疏，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得亏谢师姐不在这，不然定要罚你。”余盈拉着闻清疏的手，柔声道：“你别理他，有什么咱们先出去再说。”
“盈盈你松手，我今天非要跟他好好比一比！我就不信，他能赢我？”
闻清疏气在头上，余盈无计可施，只得将人拉得更紧，未曾想孙浮那边却又张了口：“余盈，你来说，我说错了吗？你不也是因为闻月章才去的闻家？”
他嗤笑一声，“同样十七岁，闻月章这个年纪都扬名仙门了，她闻清疏又算什么？闻家离了那个死人，还有几分符修之首的风范？受不住就该下台，丢人现眼。”
余盈本也气着，听了这话，一时气急便没拉住人，反应过来时，闻清疏已然出手。
“受命于天，百神安位，律令！困！”
中阶困身符出手，孙浮立时甩开身边人，一张符脱手掷出。
“七液虚充，火铃交换，律令！摄！”
两符相撞，闻清疏的那张瞬间被烧成残灰，孙浮的符却好似没受阻拦，直冲闻清疏面心而去。
闻清疏挥笔化剑，勉强刺穿那符，一抬头却又有一道符纸近在眼前，气息比方才那道更强。
“清疏！”
来不及了。
闻清疏心下微沉，想提剑挡在面前。
这时，一柄剑自侧面飞来，通体青白略显暗淡，不见灵力流转，却径直飞过，似万钧流星，将悬于空中的符纸刺穿，“砰”的一声钉在墙上。
闻清疏心下诧异，转身向院门处望去。
出手的是位白衣公子，人很清瘦，脸色惨白，只有唇间带着一抹血色，看起来病恹恹的。
可即使这样，这人仍旧风姿卓越，眉目如画，有种说不出的精巧感，像是被精心雕琢的美玉，是个名副其实的病美人。
可这人她并不认识。
闻清疏正奇怪，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一旁的付留云。
“付哥哥！”
闻清疏收起剑，三两步跑到两人身前，先对闻月章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公子相救。”
随后，她转过眼神，面上带笑，张口便问：“付哥哥，你怎么在这？”
“寻物。”
闻清疏撇撇嘴，带着点玩笑的意思，拉长了声音道：“又是找东西，你怎么跟二哥一样。”
那厢，看到有人击开自己的符纸，孙浮原本十分生气，可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便悄然熄了火。
——付家人，惹不得。
付家除了是剑修之首，更是名义上的仙门之首，付留云亦是成名多年，修为极高，若是打起来，吃亏的只能是他自己。
况且，付家和陶家还是姻亲，如今陶家还要同徐家结亲，得罪付家，麻烦可就大了。
孙家只是想取代闻家，并不是要与四家全部为敌，他可没那个胆子试试这是什么后果。
他心思百转千回，旁人却不知。
另一侧，闻月章视线从闻清疏身上移开，见之前拉住闻清疏的小姑娘呆愣愣地望着他，闻月章心下奇怪，却没多问，转过头笑眯眯地看向孙浮：“小公子修为不浅，符也制得不错。”
孙浮没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还顾忌着他先前那一手，只得挂了抹笑，勉勉强强应道：“在下年纪尚轻才疏学浅，公子过誉。”
他转向付留云，打算行个礼把事情掀过去——方才他用的是能取人性命的符，付留云若是细细查看便能知晓。还要多亏面前人那一剑刺穿了符纸，付留云是剑修，隔着距离远远看着，应当不会察觉其中异样。
他该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敷衍过去以绝后患。
只是孙浮没想到，付留云没说话，他身边的闻月章却开了口。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这符是你从哪儿得到的？”
“你什么意思？”孙浮皱眉。
闻月章轻笑：“或许我该换种说法，这符是谁偷给你的？”
孙浮一顿，反应过来后当即怒了：“你胡说什么？”
余盈不知何时已从墙上将闻月章的剑取回，还拿着残存的符纸，一同递到他面前，闻月章却只收了剑，道过一声谢，继续道：“家师亲手所制的血枯符，一共三张，一张给了付家一位长老，一张给了我，还有一张家师自己留着，你为何会有？”
他收过剑，抬起眼皮，不紧不慢说着：“莫不是，从付家那位长老身上偷来的？”
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也平缓，却带着莫名的压迫感，字字清晰，足以让院子内所有人听清。
闻清疏心底猜疑，凑上前，端详着余盈递来的符，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得将目光重新落到闻月章身上。
“你！”孙浮听了先前的话便已怒在心头，眼下又被说是偷，忍不住暴起，指着人横眉竖目，喝道：“你凭什么说我偷？一道破符有什么稀奇的，难不成只许你师父画，不许我画？”
面上虽强硬，他心里却没底。
这符是他爹所给，只是很多个取人性命的符里的一张，那么多符扔给他，他也没记住哪个是哪个，如今见这人说这些，他心虚极了，却碍着面子，死撑着不敢露馅，企图以这样的方式蒙混过关。
岂料他话才说完，闻月章却笑得更欢，一时气没上来连咳了几声。
付留云盯着他，他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接着说道：“看来你不知道这符是什么啊？”
“也罢，我就当个好人，勉强给你答疑解惑，不收你钱。”
他笑容微收，眸光低垂，对着地面像是在发呆，脑中却回想起很多年前某个场景，缓缓道：“血枯符，名虽为符，倒不如说是一种蛊虫，嗜好饮血，遇人便可融入其身体，初时只是咳血，查不出任何问题，时间一长就会吞噬人体、啃咬筋脉，直至全身筋脉断裂血液干涸，蛊虫便会随之一同消亡，死状尤为凄惨。”
“这符起源于上古时期，因为过于狠毒渐渐成了禁术，记述典籍也被一同销毁，只在一本禁书中还留着相关记载，而这禁书就在太微府。”
其他几个年轻弟子面露惊恐，一齐凑在闻清疏身边看那符纸，缩着手站在那，想碰却又不敢。
这符……这么厉害？
“那、那或许是我看了书自己研究的呢？”孙浮被他一番话吓到，却还是强撑着不肯改口，“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你师父怎么可能做得出？别吓唬人了！”
“自己研究？”闻月章刚用了剑，现下有些累，一手支在付留云肩上，卸了力气，笑着回他：“先不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家师怕人偷习这般狠毒的禁术，早就便将那书收在自己那，你从哪看？即使那书如今依然放在太微府，你一个刚入门不足两年的普通弟子，是如何去到藏有禁书的三层的？难不成是你偷偷潜入进去的？”
孙浮脸色愈发难看，好不容易撑起的底气已快维持不住。
“还有你刚刚说的什么家师做不出来，”闻月章从小辈手中抽回符纸，两指轻一用力，符纸霎时粉碎，他低声一笑，慢悠悠道：“我似乎忘了说明白，家师下弦峰峰主林怀玉。”
众人一静，恍然大悟。
旁人或许做不出，可林怀玉符之一道登峰造极，研究出这种上古禁符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孙浮亦是想明白此处，整张脸都拉了下来。
闻月章站直身子，脸也不知何时沉了下来，冷声道：“抛开所有不谈，你对同门用这种符，依照门规合该被逐出师门。”
孙浮本就慌着，听到这话，更是着急，下意识拔剑而出，指着闻月章：“你胡说些什么！这、这就是普通的符，什么血枯符，你编这些话是想害我不成？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林峰主徒弟，怎么仙门中从没听说过有你这号人物？怕不是冒充的吧？”
闻月章站在原地没动，付留云已经挡在身前，一直收敛的威压外露，眼神如刀，像是要活刮了他，看得孙浮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赶忙收回手。
“孙浮，这位师兄刚刚用的那把剑是下弦峰弟子剑，朱字。”余盈适时补充。
玉泽四峰精于四道，四峰之内除去各个峰主亲传弟子，还有许多只是拜在门下而非峰主亲传的弟子，这些人虽不比亲传弟子可以于峰主所居之地安住，受峰主亲身教导，却也比未曾进入四峰的外门弟子强上不少。
玉泽对天下众生一视同仁，入峰之人不论身份，皆有银字弟子剑。
唯有一部分人不同。
各峰峰主收徒一为授道传身，二为延续玉泽传承，若有心仪的想要传其衣钵之人，便会赐下朱字弟子剑。剑一经赐出就不会收回，即使到最后这名弟子未曾留山，朱字弟子剑也会随之一同离山。
可修行之人寿命漫长，四峰主更是，若非极为看重，轻易不会赐剑。是以天下间，能有朱字弟子剑的人屈指可数。
孙浮自己便有一把银字弟子剑，对此事自然知晓。
面前这人不仅是林怀玉的亲传弟子，更曾被林怀玉亲自选中做接班人。
孙浮心下有些茫然，手上脱力，手中的剑“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叫他思绪回转，他赶忙捡起剑，站在一旁不敢再说什么。
同一时间，闻清疏走上前，对着闻月章恭敬行了一礼：“清疏见过师兄。方才未能认出师兄，还请师兄见谅。只是清疏拜入师门晚，师父也不喜提及从前，倒不知晓您是哪位师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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