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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生辰贺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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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松梢堆雪。康熙四十三年悄然而至。
新年新气象。在杂役房度过了一段艰难岁月,心态已平和了许多。期间三阿哥暗中为我打点了一切,让我的日子不那么难过;十四阿哥也时不时托人送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给我解闷儿,让我觉得自己似乎运气也不是那么糟糕,不幸中总有万幸。
晚间用过膳后,得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歇了一会儿。恍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左顾右盼,似在找什么人,心情颇为焦急。
我默默瞧着,嘴角不由勾起,弧线越来越大。轻轻地绕道那人的身后,趁他意识到有人之际双手快速蒙上了他的双眼。
“云罗!”十四阿哥丝毫不掩惊喜,在我放下手时立刻握住,将我拉近他,“跟我来。”
“什么事儿啊?我还有活儿没干完呢。”我任他拉着,眼睛四下瞄着。
来到一棵柳树下,他的手就不规矩地摸到了我脸上:“云罗,你又瘦了。”
我有些赧然地避开他的手,胡乱应道:“有么?可能是这几天累了些吧。”
其实我的身体虽然因长时间在杂役房干重活恢复得比较慢,但也已经基本痊愈了,我也不是傻瓜,只一味地埋头蛮干。用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给的银票也打通了不少关系,毕竟干这些杂役的人多半出身不好,家境贫穷,目的也比较简单,就是多挣钱贴补家用,自己吃点好的用点好的。不像后宫里的那些人心眼儿那么多,成天斗心机,为了争夺恩宠,要见风使舵;为了攀龙附凤,要扒高踩低。而他们只要有了银子便好说话。我结识了几个比较老实又能干的人,私下塞些银钱给他们,让他们帮我分担些活儿。
“还说没有!”十四叹了口气,拂了拂我额前的碎发,“你憔悴了许多。”
我怔怔望着他,不过三四个月,他个子又蹿高了,原先不过比我高半个头,如今我只到他肩头多一点儿。
他将我的双手包进他温热的大掌中,摩挲着我指尖的各种伤口,认真地向我承诺道:“云罗,你别担心,我会找八哥想办法,早日让你从这里解脱出来。”
“我真的没事儿。”听了他一番话,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但是我本性不爱欠别人的人情,这次出事我已经欠下三爷和他很多了,在偿还之前我只能尽可能地减少对他们的依靠。
“在杂役房虽然是有些辛苦,但是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只要按时把活儿做完,万事大吉。至于其他的……”
关于那件事我还没有完全释怀,常常在反击与放弃两种选择中挣扎,但现在既然没有机会,我也不会把精力过多放在这上面。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吗?不会就是看我瘦没瘦吧。”
“没事儿就不能来看你?”十四有些不满,随即转转眼珠,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上次送你的那只玛瑙坠儿不喜欢么?”
“什么?”我很是迟钝地消化了下他的话,方才明白,可是一时也没想到那东西去了哪里?还有……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待多想,只听他紧接着道:“几个月前在乾西五所,无意见到有个宫女脖颈上戴着我送你的坠子……”
我怔了怔:“……素荷?”
“什么?我不知道她叫什——”
“——你和她说了什么?”我急急打断他。
“你还问我?”十四没好气地道,“我问她脖子上的坠子从哪儿来的,她说是你送给她的!我送你的礼物,你就这么不稀罕,转脸儿就丢给别人了?”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那日素荷拿走坠子之后我竟一直忘了要回来。
我只得继续问:“你是怎么遇到她的?”
“这都好几个月了,我哪儿还记得?好像是……碰巧看到十六弟因为什么事儿将那宫女赶出来……”
我出事那天,密嫔似乎是有叫素荷去办什么事儿,原来是去十六阿哥那里么?她又为什么和十六阿哥起了冲突呢?后来去宁寿宫的路上,素荷说什么,有了三阿哥还不够,还去勾搭十三阿哥,后面是什么来着?……甚至十四阿哥?!当时我怎么就没注意呢!十四一定对她的态度一定很糟糕吧。她是因为这件事加剧了对我的嫉恨么?
“你刚刚也说了是几个月前的事儿了,怎么现在才和我说呢?”
“我!我当时气得不行,把那宫女打发走了后就要去找你的,谁知道九哥、十哥临时找我,就忘了……不过下午又想起来,结果你……”
结果我应该是被关了黑屋挨了板子,所以阴错阳差,拖了这么久才想起这么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来。
我想得到,他自然也很快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难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轻叹了口气:“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会随便送人呢。”
“是那个宫女害的你吗?”
“不说那些了。”一笑置之,我转移了话题,“现在那坠子肯定在你手上吧?”
“云罗。”十四阿哥难得严肃地对我道,“你不要再瞒着我了。我早就觉得事出蹊跷,问了你好几次,你一直不肯跟我说。但是你要知道,在宫里,不是你躲着避着就能安安稳稳的。”
“说了又能怎么样?她早就对我心存不满了,这件事不过是导火索而已。”素荷对我的怨怼和恨意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况且还牵扯到三阿哥和十三阿哥,这叫我怎么说得出口呢。
“对了,那枚坠子呢?”
十四变戏法般在我面前摊开手掌,里面赫然是那枚红色玛瑙坠儿。他抓了我的手塞了进去:“不许再弄丢了。”
我认真点头:“下不为例。”
他望着我忽然笑道:“正月初九快到了。”
正月初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哦,是啊。”
十四瞪着我,紧咬牙根一字一字道:“正,月,初,九,是什么日子?”
我愣愣地看他:“什么日子啊?正想问你。”
十四有些着恼有些无奈,俊眉拧成了一条毛毛虫,似是很憋屈地呼出一口气,一手无力地抚上额头。见他这副样子,我忽然猜到了七八分,面上却没显露出来,想看看他会怎么说出来。
“正月初九是——是我,是我的生辰!哼!”十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几乎要暴走。我忍着笑,怕被他看出来忙侧过头。
“我记住了、记住了。到时我会备上贺礼的。”我也给了他承诺,毕竟他为我做了这么多,送个礼这也是应该的。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能耍赖不给。”
“我什么时候耍赖了。”看他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颇觉好笑。
“你还好意思问,去年中秋你欠我什么了?到现在也没给!”
“那个……唉,十四爷您生辰之日,我双份礼亲手奉上,可好?”
“哼,口说无凭!”
“那,我给你立个字据?不不,还是拉钩吧?”
“拉钩?”
“嗯嗯,把你小手指伸出来吧……”
这下可好,应下两份礼来。送些什么好呢?我兀自想着,前世似乎也没有给男生买过礼物,即使要买,也有各种商店各式商品可以挑选。现在没有商店也没闲钱,而这礼重的是心意,思来想去大概也只有亲手做点什么玩意儿可以表示我的诚意和感激了。
入夜后,宫里灯火璀璨,流光溢彩。
元宵节要到了,各宫门前悬挂走马灯,玉壶光转,物换景移。望着灯中相追逐的人马默默出神,十四的脸模模糊糊地就浮现在眼前,脑中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正月初六,忙碌了一整天,我早早就回了寝房休息。杂役房的住宿条件远远不如钟粹宫,我虽然受到了“特殊照顾”,却也不得不和七八个宫女挤住在一个房里,而且这已经算是条件最好的一间了。这几天给十四准备生辰礼,又要避人耳目,只得趁着她们不在时抓紧做。今早起床前好不容易完成第一个礼,晚上又要准备第二个。揉揉酸疼的脖颈和肩膀,暗暗埋怨十四太麻烦,一个大男人过个生日还要精心备上双份贺礼。
寝房人多嘴杂,为了少惹闲话我决定绣个帕子,同时也好正大光明地向她们请教。
绣什么好呢?寝房里一个叫桃叶的姑娘,有很多花样子,我选中了竹子。竹子比较容易绣,而且是花中四君子之一,寓意不错。说干就干,虽然我对针线女红实在不擅长,但是一针一线绣起来,也是极其认真仔细,甚至乐在其中。美中不足的是没过一会儿,干完活儿的宫女也都回来了,唧唧喳喳的好不热闹,我顿时怀念起有MP3之类的音乐播放器相伴的日子来,烦心时总有耳机可以堵住一切,将在自己封闭起来。
虽然我尽量不让自己受到影响,但是她们闲聊的各种八卦还是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耳中。
只听黄杏儿苦哈哈地道:“今年过年怎的比前几年都还要忙活?除了浣衣局,没见其他地方比我们更忙哩!”
秋花也抱怨:“就是就是,年前到年后,就没有一天休息过!栖凤姑姑还说至少要忙到二三月呢!”
桃叶的声音则隐隐透着兴奋:“哎,你们还没听说么?十四阿哥要大婚了!就在这几个月!姐妹们,想想好的,咱们赏钱要翻翻呢!”
“嘶!”一不留神,被绣针刺到了手指。
十四阿哥要大婚了?就在这几个月?
慌忙拔出针头,含了指尖的血珠在口中,竟似尝到了一种涩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