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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皮肉之苦 ...

  •   后患永除……永除……除……除……
      我的双耳间充斥着素荷疯狂又恶毒的诅咒,一时又被震得无话可说。她竟是这么想的!
      我呆呆地看着她,又望了望红砖墙,琉璃瓦,以及这四方天地外的蓝天白云。这皇宫,当真是人间地狱!

      “啊……唔!”
      一下,两下,三下……我的额头渗出汗珠,流进眼眶里,滴落在我身下的板凳上。
      板子打在身上,每一下都痛得我心肺巨震,全身筋骨似要开裂一般,若不是有布堵在口中,我真怀疑自己已经呕出了血。
      墩锁,提铃,板著,我曾在书上看到的惩罚宫女的方式,都还没有体验到,就直接被按到小黑屋里挨了三十大板。
      强忍着疼痛、委屈、愤怒,坚决不让泪水流出来,即使被打死也不能在人前展现软弱的一面!
      一阵阵彻骨寒心的疼痛令我全身抽搐,几乎要跳起来躲开这该死的板子!前世今生我二十多年来从未忍受过的苦楚和悲哀,难道这就是我穿越异世的命运吗?
      十七、十八、十九……脑中一片晕眩,我要死了吗?
      ……也好,这样便不用再痛下去了!这样也许就可以回到现代的家了,可以见到……
      不!耳畔似有人在呼唤,你不能死!害你的人还活的好好的,你怎么能死!
      我觉得好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底怎么样才好!
      ……不知挣扎了多久,我才如愿晕死过去。

      “云罗,还不回来吗?还没有玩儿够?”
      “……妈妈,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妈妈,妈妈想你……”
      “妈妈!别走!”

      “云罗,还不过来?到我身边来!”
      “你、你是谁?”
      “我?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唉,你这个坏丫头……”
      “咦咦,我们认识咩?”

      梦里依稀人影在,相逢不知曾相识。
      我陷身苦海,拼命挣扎,寻找彼岸的那个身影。
      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我来到这个鬼地方!

      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白昼的晨光和兰禾哭肿的眼睛。
      “哎呀……嘶!”
      随着缠绵不绝的痛意袭遍全身,昨日所经历的一切如潮水般回涌入脑海。
      “云罗!你醒……别动!”兰禾一把按住我,又忙递一杯茶水。
      这才感觉到喉间疼痛干涩,看到她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暖,不禁道:“吓到你了吧。”
      嗓子竟沙哑得不行,才说了几个字脑袋就疼得厉害。
      “你快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四处看看,深蓝色布窗帘,铜制菱花镜,黄木梳妆台……都是熟悉的物事,这是我和兰禾的房间。
      看来我是真的没死啊,暗暗松了一口气。
      胸部酸胀得厉害,原来我背部被打得皮开肉绽,屁股都开了花儿,所以只能趴着睡。

      回想昨天到了宁寿宫后,并没有见到太后。想来我这么一身份低贱的小宫女,也是不需要亲自接见的。钱嬷嬷这么做只怕也是避免落人口实,让宁寿宫的人惩治我,这件事也算了解了吧?
      “兰禾,瓷器的事……”我犹疑地问道。
      兰禾还没张口,泪水竟先流了下来,抽噎不已。
      “怎么了?还有什么惩罚你一并告诉我了吧,我能接受的。”我暗自握了握拳,里面全是汗水。既然三十大板没把我打死,还好好地趴在榻上养伤,应该不会再有置我于死地的刑罚了吧。
      “呃,嗯,宁寿宫的总管大人……让你七日之后,呜……去杂役房……”
      “杂役房……”我喃喃道,干重体力活么?传说中宫里最辛苦最难熬出头的两个地方——浣衣局和杂役房,原来我已沦落至此了?
      “云罗……”
      “兰禾,你刚刚说,几日之后……”
      “七日……呜……我之前去药房,给你拿了药,呃……你这伤不好好养个一两月,怎么痊愈得了呢……云罗……”
      “好了好了,别哭了。谢谢你照顾我,去休息一下吧。”看她还想说些什么,我却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养伤的日子非常煎熬。整日就是趴在床上,无事可做。除了用膳、睡觉、看书、出恭之外也做不了其他任何事。彩砂、秀盈、兰禾轮流照顾我,兰禾与我最为要好,也最为细心,常常带些好吃的糕点给我,或捡些趣事来讲,为我解闷儿;静莲偶尔也会来看看我。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一个陌生的宫女趁着其他人当值时过来了。
      “……诗羽姐姐?”我吃惊地看着他,勉强用胳膊撑着身子看向她。她不是钟粹宫正殿的宫女么?难道是荣妃……?
      “云罗姑娘。”她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白玉小盒放在桌上,小声道, “这是三爷托奴婢带给您的伤药,里面绿盒的是外敷药膏,涂在伤患处,一日一次;黑瓶的是内服药丸,一日两次,要错开用膳时间,空腹服用。”
      三阿哥?他怎么知道了?我默默听着,心里涌起一股酸热,一直扩散至胸肺。随后又听诗羽道:“三爷还叫我带话给姑娘,三爷现在不方便来看姑娘,但让姑娘放宽心,好好养伤,后面的事他会想办法。”
      “有劳姐姐了,请姐姐替我向三爷道谢。”
      诗羽笑笑:“姑娘不必多礼。”

      到了第六天,我的伤依旧恢复得很慢,整个人总是昏昏沉沉的,不睡难受,睡了醒来更难受。深夜里,由于胸口压得憋闷不已,迷迷糊糊地睡不安稳。
      “云罗?云罗……”
      恍恍惚惚间似有人在唤我,我以为又在做梦,不胜烦扰。皱了皱眉,侧过头继续睡。
      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这才惊觉屋内有人,忙出声:“兰禾?”
      “嘘!”来人凑到我身前,伏在榻边悄声道,“云罗,是我。”
      “十四……唔!”我圆睁双眼,瞪着那熟悉的眉眼,微弱的月光下他的脸半明半暗,轮廓清晰,犹显俊朗,隐约可见他担忧疼惜的神情,我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有感动也有惊喜,有慌乱也有委屈,搅到一起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示意十四拿开他堵在我嘴上的手,悄声道:“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手却悬在空中,半晌,我忽觉颊上一冷,又一热,分别来自他掌心的温度和我脸上的热度。
      我别扭地动了动,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忙按住我,双手竟有微微的颤抖。
      “你是怎么搞的?”他的声音在黑夜里低沉而压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我……”我突然就哽咽了,眼睛酸胀,喉咙和胸口有股什么东西堵在里面,不吐不快,本能地忍了忍,不想竟适得其反,止不住开始抽泣,满腔的情绪化作泪水,找到出口,砸落在十四的手背上,很快便绝了堤,泛了滥。
      “你……别、别哭……”十四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的。不知从哪儿拽出的一条帕子就往我脸上擦,可是动作却又那么轻柔。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地掉眼泪。十四干脆丢掉湿透的帕子,用手来拭,揽着我的肩温言哄着我。
      “云罗,别怕,有我在呢。”他在我耳畔轻语安慰,手指拂过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在我眼角温柔地印下一吻。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看他,被他温温软软的唇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有些痒,有些热。心也“怦怦”直跳,不知何时就止了泪。
      翌日再醒过来时,发现枕畔多了一个东西——竟是我那枚失而复得的玉佩。我把它紧紧握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雕刻的纹路,不由笑了出来。

      “云罗是吗。”杂役房的管事栖凤姑姑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后冲着一大盆脏兮兮的盘碗等餐具抬了抬下巴,“你的活就是把这些都洗干净了。”
      我点点头:“还有别的么?”
      栖凤姑姑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别的?你今天能洗完这些就已经很好了。”
      说完转身走了。我愣愣地看了一眼这一盆子摞得满满当当的餐具,然后费力地抬头看了看旁边——还有几大盆,每一盆都一样满。
      此时已过正午,我仰头望望天空,长长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开始了杂役房的第一天苦力生活。

      漫漫轻云,寂寂花时。繁星点点当空。
      月殿影开闻夜漏,从前读过的诗句,居然就这样重现在我身上。
      杂役房的人都走光了,我的活儿仍旧没有干完。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细嫩的双手因为长时间在凉水里浸泡而变得通红,不由苦笑,前世养尊处优惯了,家务活只是偶尔做做,加上现在身体受伤没有痊愈,一下子要干这么多活,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秋风萧瑟,吹得我阵阵发颤,被汗湿透又干了的衣衫丝毫挡不住寒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若是待到寒冬腊月,不知要怎么熬过去呢?

      我的往事全部给你阿依古丽
      我的眼泪全部给你阿依古丽
      我的未来全部给你阿依古丽
      我的欢乐全部给你阿依古丽

      寂静的夜,轻快的歌,我只希望以此减轻洗碗带来的疲劳,舒缓心中隐藏的一切消极情绪。

      “为你走过太坎嘛港为你取哈伲,为你爬过冰雪天山为你取迤俪,就算我是一阵风吹过你脚步无影踪,也会给你留下清凉带走你身边的……灰尘……呼……”
      我扶着腰缓缓地蹲了下去。因为养伤,我被允许继续住在原来钟粹宫里的住处,暂时不用和杂役房里的人共宿一室。这也许是密嫔的恩宠,也许是三阿哥的安排,我无从知晓,但钟粹宫与杂役房的距离着实不近,于现在刚做完半天的体力活且行走不便的伤患,实在不是简单的任务。
      走了不到一般的路程,腰已疼得不敢再动。额上和背上冷汗涔涔,蜗牛一般挪到树旁的假山上靠着,休息一会儿。
      夜深露重,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冒。从腰间解下袋子,取出一支竹笛,轻轻吹起《阿依古丽》,新疆风情的曲调勾起了我在大西北的两年生活,那时瓜尔佳额娘教我吹奏弹唱一些当地简单的曲调,有时也会唱一些以前学过的新疆歌曲,让远山吹成曲子给我听。
      渐渐地有了困意,身体沉重得再也起不来……
      “砰。”
      一声轻响,我顿时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活过来,笛子掉在了地上,我慢慢地矮下腰去捡,一只大手却比我先一步拾了起来。
      “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男人的声音浑厚而有磁性。
      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这声音,会听错吗……
      就这么一犹豫,我没有回答,笛子已被他把玩在手中。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总是在夜里莫名相遇?
      “你不知道我是谁?”男人问道,原来我竟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着,其实不管他是什么皇子阿哥,贝勒亲王,我现在是唯之避恐不及。
      “管你是谁,我要回去睡觉了。”我颤颤地挪着身子,从假山上面下来,冲他伸出手,“请把笛子还给我,谢谢。”
      男人似是眯起双眼,略俯下身看着我,声音里多了一丝命令的意味:“再吹一遍,我就还给你。”
      我掸掸裙子,拍拍手,转身离开:“送你就是了。”
      男人似乎没想到我会就这么走了,微微扬声道:“深更半夜,你一个宫女四处闲逛,若是被发现了,你以为你还会像现在这么潇洒么。”
      潇洒?我停下脚步,隐忍着这几日来积压的所有情绪,努力平复因极度疲惫和疼痛窜起的火来,缓缓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扬起头对他一字一句道:“你觉得我现在很潇洒?”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一把从他手中夺回笛子,吹就吹吧,早吹完早解脱,省得和他纠缠!
      再次吹起《阿依古丽》,早就不是原来的感觉了,兴许是我心里还别扭着,笛声里掺杂着我复杂的情绪,不爽?不愿?委屈?难过?总之是有点哀怨的味道!
      越吹越郁闷,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一个好好的曲子,被你给吹成这样,啧啧。”男人状似惋惜地叹了一声。
      我没好气地道:“吹曲子总要看心情的吧!”
      “看心情?”男人似乎觉得我的话很可笑,“那能学会什么东西!”
      “我又没想学有所成,不过是愉悦自己罢了。”
      男人顿了顿,道:“你家在哪里。”
      “回疆。”我没有精力再去多想,仰头看看天空,“我可以回去了吧。”
      “你的言行真是放肆。”一不小心又触到了他深邃如海的眼眸,我顿时浑身一颤,这男人总是这样不怒而威,“照你这样下去,别说潇洒,只怕将来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破罐破摔:“如你所见,我已经……”
      不等说完,男人便扬长而去。
      看着男人颀长的背影,不知是不是太累太困的缘故,恍觉和梦里的那个人影重合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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