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谁怜（清穿）》青峰永屹

26、第二十六章 置于死地

　　我硬着头皮开口，语速很快，声音很小：“十三爷吉——”
　　“——十三爷吉祥！姑娘吉祥！”
　　“怎么回事？”
　　“回十三爷的话，奴婢……”

　　我静了一瞬，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宫女，正对十三阿哥慌张地解释着，一时对自己的冒失非常后悔，我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躲在假山后耐心等一会儿呢？
　　趁着还没有闯入这些人的视线中，我悄悄地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转身……
　　“云罗？！”我浑身一震，是素荷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强压住要痛扁某人一顿的冲动，我讪笑着回过身请安：“十三阿哥吉祥！素荷姐姐吉祥！”
　　“啊！啊！！”
　　只见一只硕大的黑蜘蛛爬上了素荷的绣鞋上，把她吓得脸色发白，四处躲闪，惊叫连连。
　　十三阿哥蹙了蹙眉，目光在我脸上打转儿。眼瞧着蜘蛛腿上还连着绣线……怎么办？我心思电转。
　　“哎呀，小壮！”我哀唤，暗道小强哥啊你有弟弟了，“你怎么……？姐姐别怕！我来！”
　　我趁着她躲到柱子后面时忙把“小壮”放回竹盒里。
　　一时默然，暖风吹来，我却悄悄打了个寒战。
　　十三阿哥率先开了口：“十六弟怎么又叫你弄这些虫子？拿来给我吧。”
　　哎？这是……十三阿哥在帮我？
　　“……是。”我只好把竹盒递给他。
　　十三阿哥又看了我一眼，道：“都下去吧。”随即迈开大步，潇潇洒洒地走了。
　　“恭送十三爷。”素荷与我同时出声。我不由抬眼向她看去，她的脸色很难看，接触到我的目光时，狠狠剜了我一眼，我讪讪地冲她笑了笑。

　　“啪！”
　　骤然响亮的一巴掌，落在我的左颊上。
　　手抚上痛得火辣辣的脸，我错愕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素荷愤怒的双眼，原本清秀美丽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因怒意而有些扭曲。
　　想到她会恼羞成怒，没想到她竟真的动手。
　　不过四下无人，她想教训我，现在确实最佳时机。只是这一掌真狠啊，打得我有点儿懵，反应慢了半拍。
　　我摸了摸颊畔、唇角被指甲划破的口子，看到指尖点点红，我心里“腾”地烧起火来，奶奶的，你这——
　　“贱人！”
　　素荷大骂，对着我咬牙切齿之际依然很好地控制着音量。
　　这一声骂，我倒稍稍冷静了一下，颤抖的手捏起帕子，轻拭了拭伤处。
　　我按下怒火，冷笑道：“素荷姐姐，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素荷咄咄逼人道，“那蜘、蜘蛛，是不是你故意放出来的？是不是！”
　　“哈。”我挑衅地看着她，“你有什么证据。”
　　“我——”
　　“——如果没有证据……”我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那么素荷姐姐有没有想过，该如何向密嫔娘娘、钱嬷嬷解释我脸上这个掌印是怎么来的？”
　　“你！你少用娘娘来吓我，我在娘娘面前伺候了多久，你进宫才多久？你以为娘娘会给你撑腰？”素荷的语气嚣张而狂妄。
　　“娘娘会不会给我撑腰我不知道。”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故意拉长语调，压低声音，“我只知道，有人因为没有和十三爷多说上几句话，而把气都撒到了我——”
　　“——够了！你闭嘴！”素荷羞愤交加，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冷哼道，“呵哟，瞧不出你瓜尔佳云罗平时一时不吭的，原来竟也是个会搬弄是非、无中生有的主儿啊！今儿个可真叫我刮目相看呢！”
　　“有没有搬弄是非、无中生有，我想素荷姐姐你应该比云罗更清楚才是吧。”
　　“你竟敢跟我这么说话！谁借了你胆子！难道……”她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我，“难道你连十三爷也勾搭上了？怪不得……怪不得！你这个贱蹄子！跟我斗，哼！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你的小辫子，走着瞧！”
　　“那我就等着瞧喽。”

　　此番梁子算是结下了。可我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这么沉不住气逞口舌之欲，这下可是将自己真正推到了她的对立面。虽然我清楚自己只是嘴上说说，可素荷明显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明面上我的身份地位比她低，这样树敌于我没有任何好处。
　　只是已然如此，我又低不下头去向她道歉。更何况按我以往的性子，受了辱挨了打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对方，如此对她已算是很隐忍了。
　　看来以后怕是过不了平静的日子了，不过由于素荷也有一个把柄握在我手里，想来需要时应该可以用此牵制一下。
　　可惜，我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虽然我没什么大谋，但是也就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了。

　　近日来小错不断，莫名其妙地就受了罚。我当然知道是拜某人所赐，于是格外小心着。
　　晌午回寝房时意外碰到了素荷，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摆弄首饰盒。我有些讶异和不悦，上前敷衍地行了礼，她竟没有为难我，反而笑咪咪地道：“云罗啊，钱嬷嬷说明日未时去前院干活，可不要误了时辰哟。”
　　“……是。”
　　“云罗，你不介意我看你的首饰吧？”她丝毫不避讳地用手指拨弄着盒里的东西，我虽然不喜她随便碰我东西，却也从来不用这些首饰，未免再得罪她，我便顺了她的意：“不会。”
　　“哎，你这副白玉耳环可真是上等货，哪里得来的呀？”原来是荣妃赏赐的那副，“给我吧。”
　　“姐姐喜欢，云罗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但这是荣妃娘娘赏赐的，所以……”我委婉地拒绝。
　　素荷转了转眼珠，神色颇为傲慢：“嗨，你直接说是三爷送你的就好啦，还拿荣妃娘娘说什么事儿啊……也罢，要不……送我这项链可好？”
　　我暗自无奈，你挑什么不好，偏又挑上十四阿哥送的红玛瑙胡琴坠儿，我不得不再开口：“这个是——”
　　“——这个不会又是你哪位情郎送的吧？”素荷不无讽刺地看着我，我这才明白她就来找茬儿的。这下只怕又怀疑上十三阿哥了，可若说是十四阿哥送的，想来也是火上浇油。
　　“……不是，但——”
　　“——既然不是，就给了我吧！姐姐向你道谢了，下次娘娘那里有好东西，姐姐一定想着留给你。”
　　“哎——”

　　“素荷！”不巧外面传来静莲的声音，“你在做什么呢？还不去娘娘那里伺候着？”
　　“来了来了。”
　　我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再追出去，她这是铁了心要如此。我不由感到有些无力，该怎么讨还回来呢。

　　“云罗，来，帮把手。”静莲端着一个精致的瓷器递给我，“小心些。”
　　“哦。”
　　“秀盈不在，你替她把这些清洗干净，摆在前殿里。”
　　“好。”

　　今日轮到秀盈和我当值，静莲接了钟粹宫来的节日礼单，各式礼品按照等级登记好后分别入库，一部分器物则要替换下原来殿里的摆设。秀盈一时忙不开，我便接手了她的活计。
　　一个多时辰后，我已将所有的新器具打理好，一个人细细观摩这些精美的古董。想起在遗风堂时，那里的古董已经令我叹为观止了，不想密嫔一个中等妃嫔的家当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果然奢侈最是皇家啊。
　　将来若是能带一两件回现代，我可就赚翻了。
　　正想着，钟粹宫的太监小福子来了。
　　“云罗姑娘，荣妃娘娘那里还有一部分东配殿的礼品，路公公叫你去领呢。”
　　“我？好吧。”路公公是钟粹宫的总管太监，我自然得罪不起。

　　“静莲，前殿里的各种器物摆设，分别都是谁来打理？”集合时间，钱嬷嬷让我们站成一排，检查工作。
　　“秀盈负责瓷器和漆器的清理，云罗负责银器和玉器，书画一类则单由素荷管理。”静莲恭谨地回答。
　　“嗯。”钱嬷嬷神情严肃，“秀盈，前殿的瓷器有多少件，漆器又有多少件？”
　　秀盈一怔，她当时并没有在工作岗位上，可这要怎么说呢。
　　静莲忙道：“回嬷嬷，秀盈当时去帮福公公整理仓库了，是奴婢登记的。前殿的都是特等品，瓷器共计二十三件，漆器共计二十件。至于玉器也是奴婢清点的，共计十六件。”
　　钱嬷嬷闻言，严厉的目光扫过来：“那么，为什么瓷器少了一件？”
　　静莲大惊：“嬷嬷这……”
　　怎么会少一件呢，我清洗完瓷器后也数过一遍的。心里不由有些忐忑。
　　钱嬷嬷道：“静莲，既然是你登记有误，限你一个时辰去把这丢失的一件找回来。”
　　不等静莲回答，这边厢素荷赶了过来，给钱嬷嬷行礼后道：“嬷嬷，那件瓷器找到了。”
　　“哦？在哪儿找到的？”
　　静莲附耳在过去，悄悄说了些什么。然后略有得意地觑了我们一眼，看到我时竟微微一笑，我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钱嬷嬷的脸变得铁青，怒声道：“静莲，我再问你一遍，那件瓷器在哪儿？”
　　静莲眼中闪过惊慌：“嬷嬷，奴婢真的不知啊。”
　　我想着问题很可能出现在我这一环节，若真是我的错，我也不能让静莲替我担着，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敢问嬷嬷，这件瓷器是什么样子的？虽然是静莲姐姐登记的，但后来是奴婢接了手，所以……”
　　“是你接的手？你接手时有多少件？”
　　“……二十三件。”
　　“那很好。既然错误出现在你这里，你就来担责吧。”
　　我一时语塞，只听钱嬷嬷继续道：“瓷器已经被打碎了。那可是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我们这些奴才现在没法交代。素荷，你带着云罗去宁寿宫领罚吧。”

　　宁、宁寿宫？！
　　这下可玩儿完了。我感觉我的背上全是冷汗，我是不是马上要受死了？我现在，有多大？十四？十五？还是十六？或者仍是二十？我这算是英年早逝么，是天妒红颜呢，还是天妒英才呢……
　　身处宫中，对于太后这个名词，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慈禧太后，《还珠格格》里的太后，小说里的太后……
　　我如行尸走肉一般跟在素荷身后，间或听到她的轻笑声：“……刚才还在想，钱嬷嬷是会让你直接去内务府呢，还是先交给密嫔娘娘问问她的意见呢？没想到竟然让你去宁寿宫，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我面无表情地道：“是你做的。”
　　“傻丫头，我早就跟你说过，跟我斗，你还差远了。”素荷得意地笑，“知道么？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害你这么惨的，怪只能怪你这小蹄子不知餍足，招惹了三阿哥不够，又勾上十三阿哥，甚至十四阿哥！你想想，虽然你跟了三阿哥只能做个妾室，但也能保你一世荣华了。我再怎么讨厌你，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苦思保命对策，试图拖延时间：“你就那么喜欢十三阿哥。”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其实我跟十三阿哥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素荷突然止住步子，转过身瞪着我，“我在这宫里可呆了快七个年头了，什么没见过！十六阿哥喜欢玩儿蜘蛛？哈，真是笑话！十三阿哥什么都不问就这么维护你，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置我于死地？”我承认我是小看了她，但她未免也太过狠毒了些！
　　“哼，这有什么？在这宫里，就是弱肉强食！你既然不知好歹非要站到我的对立面，我自然要想尽法子扳倒你，不能让你有丝毫的机会反击我。你死了，自然是后患永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