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生》雨条

6、第 6 章

　　中午是学生的午休时间，一般这个时候老师是不会来班级里。

　　于是这就方便了林子舸。

　　正是骄阳最盛的时候，校园里基本上看不见人，此时校园内一堵不起眼的围墙旁边，站着两个人。

　　灿生的脸被晒得红彤彤的，迎着阳光眯着眼望着眼前的那堵墙，心头有个不好的猜测。

　　“我们这是去哪？”

　　林子舸打量了两下，退后几步，一个助跑就越上围墙。

　　他蹲在围墙上往下望灿生，说：“我们出去，带你去剪头发。”

　　灿生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去剪头发。”

　　林子舸朝着灿生伸出手，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说：“来不来。”

　　灿生犹豫了一会，接着向后退了几步。

　　伸出的手愣在半空，林子舸眼看着灿生越走越远，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失望，可是在下一秒，灿生跑起来准确落在他的旁边。

　　“来。”

　　林子舸又笑了，在灿生眼中比头顶热烈的骄阳更盛。

　　两人没有立即去理发店，而是在学校周边逛了逛，眼见着经过一个理发店，林子舸就拉着灿生进去。

　　理发店的老板是个年轻人，见他们俩进来，连忙迎过来。

　　“两位先想要剪个什么发型？”

　　林子舸把身后的灿生推到前面来，按到一把空椅子上，说：“给他剪个帅气一点的发型。”

　　老板连忙道好，把灿生迎过去洗头发。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林子舸找了个离电扇近的地方坐下，从一旁的桌子上随意拿了一本书开始看。

　　没过多久，两道身影出来。

　　老板走在前面，选了个正对林子舸的座位，紧接着一个人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

　　手上的书良久没有被翻动。

　　老板给灿生扎好布，打量着灿生的脸，笑着说道：“小同学真好看，换了发型一定会更好看的。”

　　灿生未答，低着头，不敢看镜子，怕镜子里身后的人。

　　他没有看镜子，自然也没有看到镜子中林子舸正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这是林子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清楚灿生的脸，在微风拂动发丝时他隐隐瞧见。就那笼统的一眼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一双杏眼含波，因为低垂的缘故更显风情。

　　突然一声轻微的笑声响起，灿生一愣，微微抬起眼偷偷瞧身后的那个人，没想到就这一眼刚好被人抓了个正着，浅浅一眼之后视线干净回到脚下的地板.....

　　老板动作非常快，大约半个小时的功夫，老板就对着灿生说：“帅小伙，你的头发剪好了。”

　　灿生没有抬起头。

　　低垂下的视线中有一双穿着黑色鞋子的脚。

　　不看他也能猜到，这双脚的主人正在看着他，正在看着刚剪完头发的他。

　　老板已经取下他身上的罩布，转身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良久的沉默。他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半点不敢看镜子里的林子舸和……自己……

　　为什么林子舸也不说话，果然还是他太见不得人了。

　　“老板的头发剪得真好看，人都帅了几分。”

　　不知道从哪里的出来的老板听了这话瞬间眉开眼笑，把额头前的几缕碎发往眼角一扒，头往旁边侧一下，状似自谦地说：“哪里哪里，还是这位小同学长得好看。”话虽是这样说，但是他整个人又显得对自己剪的发型非常满意，于是又道：“当然，还是到了我店里剪了头发。”

　　老板走到镜子前，手撑着椅背，看着镜子里面的灿生，越看越觉得满意，满心觉得自己的手艺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能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的境地。

　　好的作品值得被永远珍藏，于是他又对着镜子里的灿生说：“小同学，你看我能不能给你拍一张照片。”

　　眼瞧着灿生不说话，老板连忙又道：“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小同学剪了头发之后太好看了，想拍张照片放在店里面做做宣传。”

　　灿生未说，只是偏头偷偷想瞧镜子里的林子舸。

　　未料镜子里的那人也正不眨眼地看着他，以至于一眼未觉就刚好被抓了个正着。

　　那人眼中带着笑意，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灿生偏生就从里面望见了不同于对其他人的温柔。

　　一时间不知是昏了头，还是怎么的，他问出了一句自己也始料未及的话：“林子，你说我剪得好看吗？”

　　被问的人一时间好像愣怔了，眼中的温柔凝滞了一瞬，不知道是因为那个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绰号还是从来么有过的直白。可是下一秒，眼中的温柔却变得更加浓郁。

　　“好看，当然好看，灿生能不好看吗？”

　　踹踹心中似乎是安定了几分，他微微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也还不错……

　　“这位小同学，你觉得拍个照怎么样？”老板见灿生一直没有说话，索性朝着林子舸问了一嘴。

　　又是一次不经意间的镜里对视，林子舸脸上笑意更甚。

　　“灿生决定。”

　　灿生不喜欢拍照，在相机镜头下他总有些无所适从，可是……

　　于是他问道：“可以和林子一起拍吗？”

　　这句话是朝着老板问的，此前他并没有询问林子舸的意见，但是，刚才剩余的勇气和林子舸眼中的温柔支撑他擅自做决定。

　　可心里如何想的，现实中他还是把视线从地板上的碎发悄悄移到镜子中。

　　见镜中人脸色未变，笑意未变，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可真是太没问题了！”

　　老板猛地一个拍手，喜形于色，显然是对于另一个帅哥的加入求之不得。为了避免两人反悔，连忙去拿相机。

　　“小同学你快收拾收拾，我马上就把相机拿过来！”

　　话音还未落，人就跑没影了。

　　窗外的鸟正不知疲倦地叫着，燥热的阳光被屋檐挡在外面，应是理发店临水的原因，屋内显得格外的凉爽。

　　灿生定定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得抠板凳，他现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他感觉脖子上面越来越痒。

　　最终痒不住地用手抠了一下。

　　“怎么了。”林子舸注意到这件事，上前询问。

　　“没什么，就是脖子一直痒。”

　　抓挠的动作越来越忍不住，脖子后面一块红痕。

　　“别挠了，让我看看。”林子舸凑上前，盯着后脖子处的那块泛红的皮肤瞧。

　　看了一会，他又寻了一块湿毛巾，低着头轻轻擦。

　　“头再低一点。”

　　灿生依言照做。脖子上的湿意让他忍不住缩了一下，下一秒，一只手捏在他下巴处，他尝试着转动脑袋，果真转不动了。

　　“别动，很快就好了。”

　　林子舸的声音很模糊，一股热气喷洒在后脖处。

　　刚微微缩一下，下巴上钳制的力道愈重，一瞬间整个头连带着脖子都不能动了。

　　“听话。”

　　这两个字简单，灿生却维持着这个动作反反复复琢磨这两个字，还没等他琢磨个出所以然来，下巴上维持的力道一变，接着焦距变短。

　　林子舸挡在了他面前，还没等他说话，整张脸被抬高，露出前面的颈脖来。

　　“刚剪完头发了，脖子上有很多碎发，不擦干净扎得痒。把头抬起来，我给你擦擦前面的。”

　　抬起脸刚好对上林子舸。

　　这下子他就算低着眼也无济于事了。

　　对面领口的扣子断断续续快被他盯出花来，他才确定林子舸不会抓住他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于是眯着眼睛轻轻打量对面人的脸。

　　以前看林子都是断断续续匆匆忙忙的一眼，从来没有今天这样长时间仔仔细细看过。

　　林子的原来不是那种一个弧线弯下的，在后半段轻轻往上折了一下，为整张脸平添了一种凛然的味道，只是平时林子一直都是笑着，看不出这一分来。林子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好看。林子的鼻子很翘。林子的嘴巴……

　　突然的，观察中的嘴巴微微上扬，灿生心下一紧，视线向上移，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像是受惊的小鹿，下意识的，他连忙闭起眯着的眼睛，心里安慰着自己刚才是眯着眼睛的，对方不一定能发现自己是在看他。

　　“好了，你再看痒不痒。”

　　眼前变得明亮一些，是林子舸推开了一些。

　　眼睫轻颤两下，然后慢悠悠睁开。直起身来，状似感受了一下，然后说：“不痒了，谢谢你。”

　　两人沉默了一阵，灿生嘴唇温温吞吞，刚准备说话，却被林子舸打断。

　　“你……”

　　“好了，小同学们。我拿到相机了。”

　　刚想说话，却被理发店老板打断。

　　“你们这是……”老板刚说完话，敏感地察觉到此地气氛不对。

　　“没什么，我们还是赶紧拍照，我们下午还有课。”林子舸说。

　　“哦哦哦。”老板连忙应，说到照相它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这个相机是我哥哥的老婆兄弟前两年出国的时候买的，后来又送给我了。”

　　相机可是个稀奇东西，这年头难得见上。

　　“你们就站在门口，刚好能把店的招牌拍上去。”

　　两位照片里的主人公都没有意异议，配合着走带屋檐下，刚好是一处阴。

　　可是这个热天，就算是屋檐下的阴都不见得能凉快到哪里去。

　　两人站在一起，对面不远处拿着相机的老板说：“那个矮一点的小同学稍微笑一笑。”

　　矮一点？

　　灿生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微微侧头看，稍微仰起头。

　　他不就是这个矮一点的吗？！

　　老板一急，按着快门的手一个不注意，一张照片定格。

　　“这位小同学，让你笑一笑，你看你旁边的帅哥干嘛？咱们再来拍一张，你别再看旁边的帅哥了！”

　　林子舸噗嗤一笑，灿生则是小脸一红。

　　“像我这个样子。”

　　林子舸比着剪刀手向灿生示范，脸上笑得像花一样，看着就是对拍照这种事轻车熟路。

　　灿生照样学样比起两个剪刀手，一左一右举在头旁边。

　　“很好，就是这样。”

　　得到鼓励的灿生一鼓作气，脸颊上的肌肉试探地往上拉扯。

　　“很好！就是这样！保持别动！”

　　老板逮着好不容易出现的笑容，大喊着让灿生继续保持，眼疾手快地按下快门。

　　又一张照片就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