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生》雨条

10、第 10 章

　　天公作美，周六是一个晴天。只是六月的晴天着实烤验人的耐力。

　　灿生就是那种耐力非常好的。

　　老旧的小电扇咯吱咯吱的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报废。桌上是这周末老师布置的作业，从在上六点开始，一个小时的时间，到现在已经快做完了。

　　隔壁传来猛烈咳嗽的声音，笔尖陡然停顿，接着灿生起身，先是在院里的井里打了一桶水兑着书房里保温瓶里的热水，等到温热时，又把檐下晾着的毛巾拿下来，放在水中，一起端进房里。

　　房内光线不好，灿生把窗边挂着一块充当窗帘的步拉开，一瞬间，阳光照进屋子，屋内的一切都显得明显起来，特别是床上睡的老人。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班主却还是盖着一床老旧的被子。他平躺着，一双眼睛像是没有力气一样，不知是睁着还是闭着。

　　灿生上前，略微掀开被子，在敞开的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放在床上。

　　“衣服放在床上，水在床下，弄好了可以叫我。”

　　话说完，就关上门出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里面传出声音，灿生推开门进去。

　　盆里的毛巾半干搭在盆沿上。他上前打开窗户，驱散无奈死沉的空气，他能肯定这一周里窗户肯定没有打开过。

　　“我要出去。”说罢，够着床边放着拐杖一步又一步出去了。

　　见此，灿生停下手中的动作，先去了厨房。

　　门的咯吱一声，打扮讲究的茹娘出现，刚好看往厨房走去的灿生。

　　从锅里拿出还热着的馒头，又在橱柜里拿出拌好的咸菜，扒拉一点放进碗里，端着就出去了。

　　院里有一张桌子，班主就坐在那。

　　把早餐放在桌上，招呼着茹娘：“师姐，吃早饭。”

　　茹娘轻拍着身上的衣服，似乎那里还有什么不妥，见状，说到：“不了，我还有点事。”说着就要出去，临近门前，又顿住脚步。

　　转身来桌上拿了一个馒头，掰开，往里面放了点咸菜。

　　掰了一小半下来，走到墙角处，把那一小半放在破旧的铁盆中，铁盆里还剩些咸菜，一看就知道早上是有人来喂了的。

　　不一会，细软的猫叫声响起，遂即一只狸花从不远处的木板堆里钻出头来，打量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这才向着食盆窜了出去，没有一会就把馒头吃了个干净，又钻到木板堆里去了。

　　等到食盆干净了，茹娘手上的半块馒头也被她吃了个干净。拍拍手，站起来，说：“我先走了，今晚应该不会来。”

　　说着朝着灿生招呼了一声：“不用做我的饭。”接着施施然就走了，仿佛留下来就是为了喂猫，虽然说事实确实是这样。

　　早餐很快就解决，灿生在班主吃早餐的时候在他屋子里收拾。收拾完之后抬头看屋里的钟，已经七点半了，距离和林子舸相约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

　　院中的桌上笼罩了一块树荫，早上太阳没有那么烈，现在坐着正好。

　　“班主…..”

　　班主轻摇着蒲扇，闻言瞧着他，

　　“我等会要出去，午饭热在锅里，我可能不回来吃。”

　　班主顿了一下，接着摆摆手示意快走，不要站着碍眼。

　　背好书包，压得肩都有些垮。

　　这么一会应该没有十分钟，现在去门前等着应该正正好。

　　打开门，抬眼就看见了骄阳树荫下的少年。

　　少年一条腿撑着自行车，另一条腿放在踏板上，单手挡住从树荫缝隙漏出的阳光。手掌晃动，一丝骄阳正好打在少年的眉眼上，映出琥珀色的瞳孔。

　　突然闻眼前门声，抬眼望，两人目光正好对上。如水中太阳花盛放，夏日中，蝉鸣清晰，少年人脸上眼中的笑意更加清晰。

　　灿生感觉他的视力从来没有这么好，好到少年人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心跳声渐起，逐渐的，能与夏日的蝉鸣声比肩。

　　他突然有些不敢上前，只怕心跳声会扰了少年。

　　只是莫名的冲动冲刷掉了心底的懦弱。

　　一时间，树荫下又多了一个人。

　　灿生上前，微微踮起脚，抬手遮住了少年眉间的骄阳。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还没有到他们约定的时候。

　　但是林子舸却是不在意，只是淡淡道：“我猜你一顶会提前过来等。”这般淡淡的语气仿佛在热天里等待的不是他。

　　“你可以敲门，屋里总会比屋外凉快。”他从书包里随手拿出一本比较薄的书给林子舸扇风。

　　微风吹走了些许不适，林子舸直接一把把灿生的书包抢了过来，还说：“下次吧，下次一定敲门。”

　　话音刚落，还没有被主人背好的书包一瞬间就易主了。

　　“你怎么还抢我书包！”不难听出，灿生对林子舸这般行为一些不满。平日里放学还好，书包不重。但是今天不一样，刚才他可是见识过了，这书包跟板砖一样。

　　林子舸却满不在乎，甚至调侃说：“你这书包，里面装的是土吗？哪有这么重的！”说着笑着把书包往自己肩上挎。

　　“你不是说要去写作业的？”

　　林子舸一时间噎住，本来她就是用写作业当个名头，谁知道灿生会这么当真。他想，老师布置的肯定没有这么多，书包里肯定有灿生给他的“私货”。

　　人还没有带回家，这时间他也肯定不会否认从而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于是他只能答应：“是的是的！赶紧上来，咱们回去写作业。”

　　把拿出来的书重新放进书包里。这书包林子舸护得紧，他也不可能做出当街抢书包这种勾当，于是只能顺了林子舸的意，书包让他背着。

　　斜坐在车上，一声“我坐好了”，自行车遂即启动。

　　就如同之前放学的晚上，各种巷子胡同的景色向后退，唯一不同的是，白日的更加清晰，人也更加多。

　　聚众下象棋，一人一把蒲扇坐在树荫底下聊天等，早上的生活就开始多姿多彩。

　　自行车转入陌生的道路，灿生不动声色地记着路。

　　这个小卖部的路口向左转……这个有着一颗大树的路口向左转……

　　转着转着，喧嚣闹市被甩在身后，遂即驶入一片安静的天地。

　　这里没有刚才随处可见的胡同巷子，没有低矮的而紧凑的房子，没有闲聊的大爷大妈。

　　独栋的小洋房漂亮夺目，院中各色的话争奇斗艳，还有路边整齐的绿植。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这里的不一般。

　　灿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甚至不知道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不知在何时多了这些神秘的建筑。

　　眼见着道路旁地路灯，灿生问：“晚上这个路灯会亮吗？”

　　“会，我每天回来的时候，这个等都会特别亮。”

　　灿生这才放心了一点。这里不像是他家的巷子，虽然没有灯但是人群密集碰到什么事扯着嗓子喊一声就会来人。这里看着人就比较少，房子之间的距离又远，怕是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

　　林子舸稍稍回头问：“怎么这么说？”

　　灿生说：“没有什么，只是怕不安全。”

　　林子舸笑一声，说：“不用担心，这里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看着，咱们刚刚经过的那道大门也会有专门的人管着，其他人进不来的。”

　　这么一说，灿生就更加放心了。

　　自行车顺着小道而过，来到一栋小洋房面前。

　　“我们到了。”

　　灿生从后座上下来，眼看着林子舸上前打开黑色的铁栅栏，转头回来把车推进院中。

　　眼见着这栋跟自己家毫不相干的小洋房，院中各色的植物规整地呆在土地上，处处都透露着不一般的精致，灿生突然有些犹豫。

　　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面，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转头看，灿生还在门外。

　　“怎么不进来？”说着林子舸出来，揽着灿生进去。

　　从外面看只是冰山一角，进来了之后才发现里面的视野更加宽敞。脚下踩着有些许同感，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个石子铺在地上。

　　注意到左手揽着人突然不走了，转头看却见灿生低头不知在看什么，于是问：“怎么不走了。”

　　灿生摇摇头，但是实在有些好奇，问：“怎么会用石子铺路？”在他看来，石子铺路不仅让车不好走，人走着也不舒服。

　　林子舸想着，渐渐皱起眉，最后实在是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随口说了一句：“可能是好看吧。”

　　眼见这人点点头，似乎是认同了他的说法，瞬间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想用什么铺不就铺了，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就算真的有，也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灿生还对着石子念念不忘，林子舸眼见着瞬间计上心头。

　　他弯腰把鞋脱点，光脚站在石子路上。双脚落地的一瞬间，脸上的五官瞬间挪位，呲牙咧嘴。

　　“灿生……你……快来试试，这滋味非常酸爽。”说着咧着嘴又走了几步，嘴里的嘶嘶声更大了。

　　林子舸滑稽的样子瞬间逗笑了灿生。

　　听着灿生的笑声，林子舸感觉一瞬间脚上的疼痛都不是疼了，这样想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灿生，说：“你先去开门，我穿了鞋。”

　　接过钥匙，眼见着林子舸已经坐在地上捣鼓鞋子，于是也没有拒绝。

　　一块暗红色的大门，不知是什么材质的。

　　找到装饰繁复的钥匙孔，试探性的把钥匙插进去向左边旋转，发现钥匙纹丝不动，于是又向右边旋转，“咔嗒”一声，灿生保持姿势，用力一推，大门应声而开。

　　正巧这时林子舸的鞋已经穿好了，见门开了，轻轻推着灿生的肩膀向里面走。

　　里面看着非常亮堂，总体呈现令人非常舒适的暖黄色。

　　被推着坐在软软的沙发上，向左边望过去，是一扇大大的窗户，早上八点的阳光正是从这扇窗户照进来的。窗户是打开的，一阵微风吹进来惹得窗前的窗帘微微浮动。

　　正对面是一台电视机，再近些，茶几上的角落摆着黑色的遥控器除此之外，整个茶几上都摆着这次的假期作业，还有不少的辅导书，都是他没有见过的。

　　热爱学习的灿生自然会对这些辅导书感兴趣，这些都是二手书城里面没有的崭新辅导书。

　　只是主人不在，灿生没有太过放肆，只是微微前倾，企图离这些辅导书近一些，接着全心全意看着摊开的书上面的题目。

　　一会皱眉一会抿嘴，可见是已经沉浸进去了。看到兴起时，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没有找到合适的，转眼看见被他放在地上的书包，眼睛一亮，从里面拿出纸笔。又是打量了一番，茶几上实在没有位置了，全部被这些书堆满。

　　灿生完全没有把这些书推起来腾位子的打算，而是把纸放在自己膝盖上，写了几个字，感觉实在是不舒服，又从书包里面拿出一本书垫在纸下，这下终于舒服了不少。

　　林子舸重新出来的时候，灿生已经把这道难题解决的差不多了。

　　刚把最后的答案写上，抬头看见林子舸。

　　“怎么这样写的？”说着随意拿起一本书合上堆在角落。

　　“不用这样，我没有怎么看。”

　　林子舸却是罕见的没有听话，继续自顾自收拾。没过一会茶几上就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只有地上堆起来的一堆书。

　　“以后不用在意其他的，你看你刚才的姿势肯定不舒服，以后在我这不用委屈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把这房子拆了都没事，你开心就好。”

　　眼见着灿生怔愣着，以为他没有仔细听，于是声音又大了些：“听见没有！以后不要委屈自己！特别是在我这！”

　　语气愈发激烈，像极了恨铁不成钢。

　　见灿生终于点头，林子舸这才满意，把刚刚放在地上的果盘端上来，上面都是刚刚切好的水果。

　　“先吃了，我好不容易切的。”把果盘放在灿生面前。

　　可是灿生说：“ 我……还是先把这些书收……”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子舸浅浅瞪了一眼：“先吃了，保证你喜欢的书不会跑。”

　　眼见着果盘里的东西越来越少，林子舸的脸色是越来越好。转头上了楼，下来的时候手上抱着一堆书。

　　把书放在茶几的地上，起身看见果盘果盘里还有半边没有吃完，林子舸皱眉，说：“是不甜还是怎么？没有吃完。”

　　“不是，非常甜！这些给你留的。”

　　林子舸怔了一瞬，本来他打算直接收盘的，没想到灿生还给他留了一半。其实在他看来没有什么留不留的想吃就去拿不想吃就不吃，但是他也不会拒绝灿生的好意，于是三下两下的把盘里剩下的水果吃完，顺便收拾了一下。

　　东西吃完之后去拿刚才搬下来的资料。

　　“我看你喜欢那些资料，就给你拿过来了。你需要的话就拿回去写。”

　　听了这话，灿生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用不用，我就是随意看看。”这些资料看着都是新的，不用想就知道很贵，是他消费不起的。

　　可是林子舸却不信这些鬼话，他刚刚可是看见了灿生眼里满满的求知若渴，恨不得把那些书吃了才是。

　　可是他也不能直接这样说，灿生肯定不会接受，于是故作可惜，说：“我妈就喜欢给我买这些辅导书，以为这些写多了成绩自然就能上去，最后实在是买多了以至于买回来的书全部。先不说我本来就不想写，就算是我想写，日夜不睡也写不完啊！”

　　说完神情更加可惜：“你要是不要，我只能把它们拿去收废品了！可惜了了这些书！”说完还故意长叹一口气，做足了热爱学习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可怜模样。

　　灿生哪里见过林子舸这样，可以说得上是瞬间就妥协，满口答应。

　　林子舸计谋得逞，还想再添一把火：“我房间里还有好多，一会都分给你！”

　　见状，灿生只能点头答应。

　　此时他也想起自己来这的初衷，于是说到：“我们是在这里写作业还是怎么？”

　　“啥？写作业？！”林子舸直接一脸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