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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冰雪里的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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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场的休息室里,江怀把保温壶灌上热水,递到程叶子面前。
“赶紧喝点,暖和暖和。”
她别扭地接过,朝杯面吹几口气,小啜一口。
“刚刚那个美女同你聊什么了?我看人家笑得那么开心。”她双手捧住杯子,眼睛看向外面的雪场,酸溜溜的。
“漂亮吗?我怎么没觉得。”他挨着她坐下,低头,给她解脚上的滑雪靴。
程叶子翻个白眼,嘴角却是止不住上扬。她看着他的后脑勺,无声叹气。明明裹得那么厚实,还是能引来姑娘搭讪,真是叫人不爽。恶意顿起,她伸手,拍拍他的头:“真乖哦~”
江怀:“……”
好吧,谁让她心里有气,撒出来就好。
*
程叶子想起网上流行的一句话:要检验一个人跟你是否合拍,最好的方式就是同他/她一起来趟旅行。
一场亲密的旅行,无论掩藏得多好,总会有一些方面暴露出来。如果一场旅行下来,还没有散伙,那就是能处。
程叶子觉得,同江怀一趟旅行下来,不仅散不了伙,她怕自己真想这辈子就这么赖上他了。
当然,她知道,这只是一种奢望。她清醒地明白,自己没想过和他谈以后。从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她就明白地告诉自己,她只要他的当下,不要他的未来。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感觉像是赚来的,都让她倍加珍惜。也正因为这种倒计时式的恋爱心态,她对他就越加“肆无忌惮”起来。
雪谷最不缺的就是雪,田埂间、道路旁,四处都是铺得厚厚的雪,深的地方高过一米。程叶子终于可以遂一个恒久的愿望:堆雪人。但身上特殊原因,她不敢碰雪,这个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到江怀身上。
他同老板娘借来一把大铁锹,在后院里哼哧哼哧铲起了雪,南方一线CBD的精英,跑来东北的农村铲雪,程叶子越看越好笑。她像个地主婆似的,站在一边啃着烤红肠,指手画脚:“这个球要再团大一点,我想要雪人的肚子是圆鼓鼓的。”
江怀:“……”
零下二十度的室外,江怀竟然沁出了点薄汗。
“好了。”他叉着腰,铁锹往雪地里一插,轻轻喘气。劳动半晌,一个歪歪扭扭的大雪人终于堆好了。没有本地人堆得好看,可雪白白的、亮晶晶的,就是她一直想要的雪人。
雪谷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看雪,去不同的地方看雪。
老板娘给他们推荐了一个地方——上甘岭,离得不远,但积雪甚厚,最方便的就是坐爬犁去。“我们这儿刚好有两个客人,也想去上甘岭,约了明天早上十点的,你们要是愿意可以拼着一起去。”老板娘热情道,程叶子高兴地应下。她还从没坐过爬犁呢,听起来就新鲜。
爬犁,就是木板子上竖几个凳子,用马拉着跑。
第二日一早,一个穿着大袄子、盖着雷锋帽的师傅架着爬犁,等在大路口。
程叶子一看到爬犁,立马兴奋地爬上去。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等了十来分钟,和他们拼座儿的客人才慢慢悠悠赶到。是两个年轻的小姑娘,面庞透着青涩,一看就是女大学生模样。她们手挽着手走来,看到椅子上的江怀,眼睛直往他身上溜,也不敢去搭话,只是你捅捅我我戳戳你,暗自交换着兴奋的眼神,在后面一排落座。
程叶子撇撇嘴,故意往他怀里一倒,紧紧环住他的腰:“冷死了。”
江怀笑笑不说话,伸手揽住她:“师傅,人来齐了,可以走了。”
“得嘞!”师傅一挥马鞭,马拉着爬犁跑动起来。
马儿哒哒地跑着,脖子上的铃铛扬起悠悠的铃声。爬犁在雪地上飞速前进,划出一道道雪痕,逐渐驶出了房屋林立的乡野,驶向了森林深处。
程叶子想,她永远都不忘了这种感觉。
东北的寒风刮在脸上,微微刺痛。马儿在前面飞驰,爬犁稳稳滑行,从雪地又落到了冰面上。水声汩汩,自透亮的冰面下传来,在这座被雪覆盖的静谧之林,格外清亮。四周白茫茫,厚雪吸去了一切杂音,只剩一种不能言语的宁静。林子里,出现一排静立的小屋,屋顶的雪层层叠叠,程叶子想,会不会拉开小屋的门,就会一二三四跑出来七个小矮人?
她傻笑着,脸忽然被一双戴着手套的大掌捂住,隔绝掉了寒风,只余他手心淡淡的体温,让她的脸回暖。
“江怀。”她声音从胸口传来,闷闷的。
“嗯?”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她连用三个“真的”修饰这个“喜欢”,她觉得言语很匮乏,如果要说,那得从她遥远的,12岁的少女心事说起。可惜他不知道。过去,她害怕他知道,可现在,她又希望他知道,那样的话,她就不需要在“喜欢”前加这么多个累赘的修饰词。
“嗯。”他鼻子轻轻发出声音。
嗯。这就完了?她心里冒火:哼,还好他不知道自己那点愚蠢的心思,他永远都不要知道好了!
正憋着鼓气,一道阴影落下来,他吻上她的唇,冰凉凉的,软绵绵的,激得她瑟瑟一抖。他舌头在她齿间试探,企图深入,去探她口中的芬芳。轻易地,他撬开了她的齿关,舌灵巧地追着她游走。他身上有一种气息,就像这森林里的味道,冷雪般将她淹没。
他舌尖舔过她的上颚,“呃……”程叶子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嘤咛,极其细弱的,可这冰天雪地又太过静谧。
她耳尖红了,江怀含着她的唇,笑了。
“驾!”师傅扬着马鞭,爬犁轻轻一跃,又从冰面上驶回了雪地里。木板在积雪上拖动,摩擦出沙沙的声音,“沙沙”“沙沙”,是她内心沉醉的乐章。
师傅架着爬犁,终于到了上甘岭山脚下,四位年轻人从木椅上下来,师傅叮嘱他们上山的路线,约定好在山的另一头汇合,这才抽着马鞭,又扬扬地走了。
硕大的林子里,只有他们四个人。程叶子感受到两个小姑娘探究的目光,熟悉的八卦意味。她脸还是红的,不知是被风刮的,还是心火被烫的,偏过去,避免与她们对视。
“走吧。”江怀倒是坦然,牵上她的手往山上走。四个人虽是拼车来的,可没搭过一句话,都很有默契地分散走开。林子很大,不一会儿,就互相看不见踪影了。
程叶子这才适意了会儿,忘掉爬犁上有点丢脸的一幕,哼哧哼哧在雪地里跋涉:“快点!我们要爬到山顶,去玩儿那个一千米的雪橇。”她又来了兴致。
据说,上甘岭这儿有东北最长的一条雪橇滑道,总长一千多米,往山下滑的同时还可以举目纵览山下的风光。
程叶子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停在不远处的斜坡上,回身望他一眼,扬起嘴角,抬脚踹上面前的树干。厚重的积雪扑扑簌簌落下来,扬了两个人一身。
“看!下雪咯!”
江怀停在坡上,笑眼里印着她的身影。她站在积雪纷飞的树林间,鹅黄色的羽绒服分外瞩目,脸上扬着笑,快乐得那么纯粹,就像雪地里突然钻出来的一只精灵。
上甘岭不高,两个人没多久便爬到了山顶。山顶设了一个小木屋,一个满目沧桑的守林人坐在屋子里,灶里烧着噼里啪啦的火,将小屋子熏得暖烘烘。
滑雪橇不贵,60一个人,江怀付了钱,两个人一人领了一个滑板,用来垫在屁股下。
“会玩儿吗?”守林人问一句。
“会!”程叶子笃定地点点头。他没说什么,又抽着烟,窝回灶火旁。
江怀似笑非笑地,看看手中薄薄的塑料滑板片:“真的要玩儿吗?”他没进行过这种游乐活动,屁股往滑板上一坐,两腿一盘,再稳重的大人看起来都像个幼稚的孩童了。
“你不想玩儿就算了,那个大叔说了,也可以走路下山。你就走下去,我滑下去,先在终点等你。”
江怀看着她,他怎么就那么不放心,让她先滑下去终点?
他叹口气:“这样,我先下去,在终点那里接住你。”说着,将滑板往滑道口一放,一屁股坐下去。
程叶子在背后笑出了声:“江怀,你快滑下去,我给你段录视频。”
江怀:“……”
很好,要是这段视频流出去,他可以不用在IFC楼里混了。
随便吧。
他盘住腿,身子往前一倾,就从冰雪凝固的滑道里唰地滑了下去。
“哈哈,哈哈!”程叶子笑着,直到他背影消失在镜头里,这才把手机往兜里揣好,拉上拉链,迫不及待地坐上滑板……
江怀滑出了一千多米,终于到达终点。不得不说,这感觉真是挺爽,山下的冰雪之景也确实悦目,中间他一度忍不住,呜呼出声。
跟起点一样,终点处也设有一间小木屋,他没急着进去,取下滑板,往山坡上仰头,寻着她的身影。
不多时,坡上响起一阵惊呼声。一道鹅黄色身影在滑道上出现,可令江怀始料未及的是,她竟然是头朝下,倒着滑下来的!
我的天!她这是怎搞的?
江怀连忙脚一跨,在她即将滑到面前时俯身托住她,这才逼停了她的滑板。
“哎呀妈呀!”程叶子终于又掰正了身子。
“你怎么回事?”江怀掸着她脸上的雪,还有她的脖子里。这不得给人冻坏了。
“我……我滑着滑着,那个雪啊……就‘噗’往我脸上喷,我一下子睁不开眼,不知怎么就倒过来了。”
江怀:“……”
她丧着个脸:“好可惜,我都没看到山下的风景。”又轻轻一跳:“但是真的很好玩儿,你不觉得吗?”
江怀:“……”
不觉得,他只觉得很危险,并且庆幸自己先滑下来在终点接住她。
*
江怀白天陪她在外头疯玩儿,晚上回房间,又是马不停蹄地开电脑,通电话,远程排布南珠市的工作。有一晚,竟然又是熬到凌晨两点多。
程叶子心疼他,对他时不时越界的身体接触纵容许多,渐渐地,她的身体总是在他掌中越来越快地有了反应。她讶异自己的这种变化,害羞地拼命试图隐藏,可这种变化藏不住,全都落在了江怀眼中。
这是他们在雪谷的最后一晚,明天就要从哈尔滨飞漠河——本次旅行的最后目的地。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就要分道扬镳了。程叶子结束旅行后会直接从东北飞长州,回老家帮忙打点过年事宜。
程叶子洗了澡出来。
他正靠在窗边,悄悄开一小条缝隙,烟头伸出去掸了掸,神情严肃地通着电话。
“嗯,我知道……马上了……”他说着,抬头正看到程叶子,一瞬不动地看着自己,包头巾在头上鼓出个小包,脸蛋蒸得红红的,浴室里蒸腾出他用的无花果香气。
“我马上确认一下。”他冲电话里回着,朝她招招手,程叶子立刻屁颠屁颠过去。
“怎么了?”她小声做着嘴型。
江怀放下电话,手按住传声筒:“你月事一般来几天?”
程叶子脸越发红了,瞪他:“干吗?”
“Jason那边又催我了,我确认一下返程时间。”
你什么时候回去,跟我大姨妈来几天有什么关系?她心里想着,见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浅笑。
她恍然过来,叉着腰愤愤道:“江怀你……你意图不要太明显!”
他露齿一笑:“我以为我的意图一直很明显。”
程叶子:“……”
好吧,你赢了。她无语凝噎,看着面前这张俊脸,气愤,可心里隐隐约约的,竟然有一股,期待?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回道:“五六天吧……”她低着头,声如蚊呐。
“好。”江怀俯身,吻一下她额头,转而把手机重新贴回耳边:“我1月15号回,现在就去订票。”
程叶子 ……
他是怎么做到,把这种事情的意图,做得这么窝心。没有让人觉得色急,反而只想更近一步地,贴近他。
手环过他的腰,贴住他的胸膛,窗户缝隙透进来一小簇风,咻咻地正好往她脖子里钻。江怀回着电话,手一推,关上了那条窗户缝,指尖掐灭手中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