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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娘 ...

  •   “你来了,辞儿。”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他抬眉望去……
      却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倾国倾城的女子站着他面前。

      花娘穿着红色的舞服,金丝绫罗,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她长得很小巧玲珑,明明已经年近四十,但依旧如同的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般。
      和记忆中的不大一样,辞郎想,也是,他从来都没有认清过花娘这个人。

      “你来了,辞儿。”花娘又道了一句,证实了那温柔的声音不是辞郎的幻觉。

      辞郎沉默,不为所动,他揽揽衣袖,觉得有点冷。他今天也穿的是舞服,和花娘艳丽的红不同,他穿的是素雅的月白色,太过于清淡了,也有些不吉利。

      “你今天要献舞?”

      辞郎看着楼下的布局,应道:“……是。”

      “为何?”

      “什么为何?”辞郎觉得好笑,心中莫名有股火,“你觉得我这样可笑吗?抛弃自尊苟且偷生?”

      “为何会选择这个颜色?”
      “……”辞郎怔住了,没想到花娘会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知道的你准备的舞。”
      “……”
      “你用了很多雪松精油,每一个席桌过道间都有,很清冷的味道。”
      “……还用了薄荷,具体配方可是机密,花娘连这个也要打听?”
      “素色的绸缎作为帘子,将席座和舞台包裹。”

      绸缎影影绰绰,构造一股梦幻迷离的氛围。

      “这是我的舞,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看的,怎么能让其他人平白无故的占了我的便宜?而且,私密一点的空间,不更动人?”辞郎抱怀,语速微微加快。

      花娘也顺着辞郎的目光,向楼下看去上面还放置着特别的机关,是辞郎自己设计的。

      “怎么?真以为我会的只能局限于你?”辞郎注意到了花娘在看什么,他冷声嗤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莫不是没主意了,不能变着法子取悦客人,就找我来了?哈,好歹有那么点教导之恩,我不妨告诉你,我的舞,和冬雪有关,以面粉与香粉做雪,如何?是不是很奢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只贪这醉生梦死。”

      花娘死死盯着他,辞郎在她的注视下身体不由得变得僵硬,有些恐惧和紧张,整个人都像被她看透了一般。
      小丫鬟在一旁看得也很紧张,她怕花娘又忽然发疯打人。

      “好。”花娘道。
      “那您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我先退下了,客人们马上要到了。”
      他抬脚转手没走几步,花娘又叫住了他。

      “辞儿,你不想出去吗?身为男子,置身于勾栏之中,不觉得太荒唐了吗?”
      辞郎还以为花娘是在讽刺嘲笑他,但她的话语很温柔,甚至带着悲伤,最终,辞郎认认真真地说道:“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置身于勾栏之中,出卖自己的身子而活,不都很荒唐吗?但这世道本就是如此,世道本就很荒唐。”

      花娘微微张嘴,然后笑道:“你不过是个井底之蛙,被困于这百香坊之中,哪里见过什么世道,你且出去吧,我的钱足够你赎身了。”

      “……”辞郎目光呆滞,然后笑道,“晚了,花娘,这里不挺好的吗?我在这里活了二十年……是的,我只是个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并不想出去,不想做出什么改变,我已经成年了,就已经足够了。”

      “……”花娘默然。

      “我心意已决,我会用最烈的酒,最美的舞,为我的生辰送上最好的礼物。”
      说摆,朗声大笑,美人的笑声也是极好听的,引得不少人向他投去目光。

      “生辰?”花娘声音颤抖的说出这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实,她抓向自己的脸,厚厚的脂粉被刮去,露出了藏起来几条皱纹。

      辞郎恍了下神,是啊,她也老了。
      小丫鬟瑟瑟发抖地拉住花娘的手:“花、花娘,不可、可,快住手!”
      “都是你害得我,我的美貌我的荣华我的富贵,都是你害得我。”花娘嘶吼着,恶狠狠地盯着他。

      是的,花娘的花魁之名,已经逐渐有些名不副实,或许不到半个月就会有人顶替,那个叫月娘小姑娘风头正盛,还有锦娘琴艺一绝,青娘书画精通,迷倒不少江南才子。
      沉舟侧伴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自会有人顶替花娘的位置,无人怜惜她往日风采。

      “我?哈哈哈——可笑,又不是我求你把我生下来的?”辞郎嗤笑道。
      “我早该把你淹死的,我早该把你一生下来就丢到水桶里去的。”花娘歇斯揭底地叫道。

      小丫鬟苦苦哀求:“花娘求您,不要这样……辞郎求您快走吧,求您!”

      但辞郎不走,他想要在今天都问清楚:“哈哈,那你为何不杀了我?”

      “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男子!可你如此下.贱,一点脸皮子一点尊严都不要!”

      “嫌我丢了你的脸?所以呢?你以为自己很高尚吗?”辞郎道,也是动了怒。

      花娘像是没听进去一样,在那愤怒地重复说道:“如果你是个女孩,我一定会杀了你的,一定在刚刚生下你时,就丢到水桶里去。”

      辞郎好笑:“女孩又如何?”

      花娘愣了神,痴痴道:“女孩?女孩……不,女孩会很漂亮的……会比我更漂亮的,她会当上花魁,但你是男孩……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呸,可还不是个狐狸媚子,又什么用?!这又有什么用?!”

      “所以你因为我长得好看,就毁了我的脸?给我留下这将会伴随我一生的可怖疤痕!”

      花娘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是的,你现在变丑了,人人都厌恶你,我不用害怕什么了,我也不用担忧什么了……”

      辞郎咬牙,决然转身,丢下一句:“是的,你不用担心什么了,我不会碍着你的路的,再见,不,永远不见,你不是我的母亲,我也绝对不会认你这种人为母亲。”

      花娘满脸泪痕,但她的神情很是扭曲。

      “给我!”她尖叫道,刺耳的声音让不少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辞郎也是被吓着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什么?”

      “还给我!我的!把那个给我!”花娘猛得甩开抱住她的小丫鬟。

      小丫鬟脑袋撞到了桌角,幸好桌角被绸布包了起来,但还是疼的抱着脑袋缩成一团,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花娘扑向了辞郎,如同恶鬼一般:“我的,我的珍宝,那是我的!你还给我!给我!”

      一只手向着辞郎的头发抓去,一只手向他脸上撕去,她狠狠去咬他的肩膀,甚至还不忘踹上几脚,简直比泼妇还泼妇,不,应该是真正的疯子。

      花娘突然发难,辞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虽然为男子,但为了跳出绝美的舞,要保持身材,吃的很少,身子骨很柔弱,和花娘差不多,也不过比她高半个头而已。

      “唔!”辞郎痛哼一声,一缕头发被花娘硬生生扯下,脸上喉间也火辣辣地疼,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衣服,看着有些渗人。

      看热闹的人这才上前分开了他们,但辞郎狼藉得很,脸上好几道划痕,喉咙上有道口子,还好没碰到动脉,但这也吓人的很。

      头也被挠成了鸡窝,但那个肥凤凰簪子还好好的插在上面。

      “给我!给我!给我!”花娘依旧叫道。

      有“好心人”劝道:“哎呀,辞郎,花娘要什么你给她便是,别在闹了哈,被客人看到了话,成何体统。”

      “我不欠她任何!”辞郎吼道,他的声音有些哑了。
      好痛,不仅是身上疼,但他绝对不会再落泪了。

      “哈哈哈——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不欠我什么?笑话!是我生的你!你是我的孩子!”花娘狂笑道。

      “不!我不是!”

      “下/贱的东西,你以为你算什么?不过是最低下最卑微的东西,你以为你现在算个人?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算的了什么?废物!废物!”

      “不!我比你好!我不是废物!”

      “比我好?可笑至极,有什么用!没人看得起你!除非成为最高贵之人,但你?你不行!软骨子贱胚子,一事无成!”

      他双眼通红,撕心裂肺地吼道:“我会成为最高贵之人的!我终有一天会证明给你看!”

      花娘听了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需要去看,我也不会去看。”

      “我会做到的,没我不能做到的事!我向你学习制香舞艺时,你不是不信我不能学好?现在呢?你不相信我?”

      花娘却忽而平静了下来,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辞儿的舞我顶替他上,他这副模样,也不怕客人看了笑话,给我把他关回房间里。”

      “凭什么?!”
      “凭我是你娘!”
      “你不是!你不是!我不需要你!我不需要任何人!”辞郎叫道。

      花娘端起旁边的一盆已经放凉的洗脸水,朝他泼了过去。

      冰冷刺骨,辞郎打了个哆嗦,不那么怒火中烧了,但还是狠狠瞪着花娘。

      “听不懂我说话吗?把他给我关回去。”

      花娘此时还是花魁,下人们不敢违逆他,几人联手把他制住,见他咽喉上的伤口实在有点吓人,还拿一块布给他随便包扎了一下。

      花娘高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辞郎:“我是花魁,我是最好的花魁,我以后也是最好的花魁,你呢?你能做到什么?”

      “我会成为最高贵之人。”辞郎毫不犹豫回答道。

      “好!”花娘道出这个字的时候,神色变得柔和了起来,仿佛放下了一切过往。

      辞郎看着茫然,他只怕这温柔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但他隐隐之间抓住了什么,却无法明诉。

      被押下去前,他又问道:“你会看我做到吗?”
      “不会,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非要人监督不成?”真的和之前的疯子判若两人。
      “为何?”辞郎惶恐不安。
      花娘却皱起了眉头,挥手道:“还不快把他带走,我要梳妆打扮了,都给我滚出去。”

      这要是再闹起来,可不好收场了,客人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众人马上把辞郎拽了出去。

      门缓缓合拢,辞郎执着地盯,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个答案。
      她应该会向我投向目光的吧?
      辞郎想。
      可是没有,她背对着他,缓缓走向梳妆台,好似奔赴战场的将士。

      为何?

      但他注定得不到答案,门被重重关上,他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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