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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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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当真是这么说的?”杨氏蹭的从凳子上站起来。
红苕跪在地上,抬头道:“是啊夫人,主母听闻这件事情以后,只是发了会呆,连脸色都不曾变一下,就屏退了奴婢,丝毫没有惩治那女人的意思。”
“这大嫂,当真能忍……”杨氏失了神。
曾氏将她拉回椅子:“莫急,一件衣服而已,说不定大嫂根本就不稀罕。”
红苕又开口:“可是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主母身边的大丫鬟提着东西进了揽月院,听闻是主母给那女人送了礼品。”
“……岂有此理,”杨氏睁大眼睛,压声喃喃:“当家主母被外面来的野女人打了脸,不仅不发怒,居然还去讨好那野女人,还管不管这王府上下的脸面了!”
曾氏看她这副目中无人的气势,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手绢抵了抵上唇。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去拜访拜访这女人了,收了当家主母的礼,可不能不给个态度。”杨氏抚了抚手绢,慢悠悠站起身子。
“你要亲自去揽月院找她?”曾氏探头。
“你不去?”杨氏扭头。
“不去也罢,左右见一个外人,用不着出动这么多家里人。”
“红苕,走。”
“是,二夫人。”
*
草三正坐在窗前拨花生吃,一个紫衣的大丫鬟端着盒子出现在院子里。
隔着窗户,柔眉粉脸的紫衣丫鬟朝草三福了福身,面色如春:“姑娘安好,我家主母得知姑娘莅临王府小住,特遣香兰送来点翠绞丝灯笼簪两枚作为面礼,望姑娘笑纳,另嘱托香兰转告,主母身子不适,不能亲待客人,若府中下人招待不足,还望姑娘见谅。”
又是个不认识的丫鬟,草三犹豫着要不要应答。
后院忙活的思墨听到声音,连忙赶到前院,替草三接下盒子,并对香兰道谢:“我家姑娘收下了,烦请香兰姑娘转告殿下,草三姑娘非常喜欢,谢谢殿下的好意,殿下万福金安。”
两人似是旧知,对视间熟捻地笑了笑,香兰福身,转身离开。
草三一言未发,看着思墨拿着礼盒进来。
盒子打开,金丝勾勒的绒花簪上点缀了翠蓝花瓣,一左一右摆在红绸的盒底,贵气逼人。
“这簪子好漂亮。”
草三摩挲着簪子,眼睛里流露出惊喜。
思墨放下盒子,垂眼道:“看来主母确实不排拒姑娘,如此,姑娘在宅子里便更自由了。”
“她以前排拒我?”草三放下簪子。
思墨笑:“姑娘是世子殿下带回来的人,殿下母子情深,主母当然不会排拒你。”
“我要怎么回礼?”草三问。
思墨却摇了摇头:“无需回礼,照今天的态度来看,主母的意思是并不想干涉姑娘的生活,同样,姑娘遇到事情,也不要再牵扯上主母了。”
“为什么,她都给我送礼物了,不就是示好吗?”草三不解。
思墨反问:“那你想想刚刚香兰为什么不提你受欺负的事情?”
草三眨了眨眼,脑中平白多了一团浆糊,她还想问,门外又传来小厮的声音。
两人循声望去。
“思墨姑娘,账房那边清算月度,数目出了点问题,需得姑娘现在过去一趟。”
“好嘞,马上就去。”
未加思索,思墨应答了,扭头柳眉却皱在一起。
“怎么了?”
思墨抿唇,似是自言自语:“揽月院每月的账本我都会过目,应该不会出错,账房归二夫人和三夫人管,这会儿突然喊我过去……,”
抬眸看草三:“这事可能有些蹊跷,我去账房看看,我不在的时间,姑娘就呆在屋子里,若是有人找上门来,只管赶出去,有世子殿下撑腰,没人能直接对姑娘动手。”
“知道了。”草三点头。
思墨匆匆走后,没一会儿,院子里果然来了人。
一个衣着贵气,身材略富态的妇人扶着丫鬟,未经预报,漫不经心进了草三的屋子。
揽月院是个小院子,房间陈设简单,主厅只摆了常用的家具,草三就坐在正位的炕桌上,看着妇人在屋子里旁若无人的巡视。
“大胆,见了王府的二夫人还不快行礼!”
草三认出来了,跟在妇人身边朝她大喊的丫鬟是红苕。
“我还没说你不敲门呢。” 她翻个白眼。
她记得思墨并没有提起过二夫人的身份,这王府是长公主和世子当家作主,长公主都没说草三不是,这位不知来路的二夫人就更没资格了,草三不怕她。
“哟,这位姑娘口气不小啊,倒是我唐突了,这就给你赔个不是。”杨氏停下观察的动作,转身笑吟吟看向她,却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草三自顾自拨着盘子里的花生,当作没听见。
“姑娘来王府住了一段日子了,感觉怎样啊?”见草三不答,杨氏继续搭话,一双吊梢上挑眼露出老狐狸的精光。
听她这副语气,草三立马想起这段日子和内外宅丫鬟们的过节,浑身不舒服。
“你管我住得好不好。”
这个人,就是来挑事的。
杨氏便笑了,举手间满满的当家主母的架势,她叹了口气:“姑娘住的好不好我当然还是要管管的,毕竟传出去,可就是王府待客不周了,可是姑娘在王府住了这么久,也该展示展示你作为客人的礼节吧,毕竟,主母对你如此宽容。”
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缓慢。
草三捧着花生米,突然愣住了。
杨氏进一步道:“姑娘不敬重我,也该敬重主母,我记得,姑娘弄脏了主母御赐的鎏金浮仙裙,还收了主母的礼,那就更要拜谢主母了。”
挑着眉,看到草三滞缓的神态,声音更加傲慢:“王府主母乃是当今皇帝的妹妹,姑娘要孝敬长公主,就应当展现对长公主的臣服之意,净身焚香,三拜九叩。”
“你才去磕头!”草□□驳。
“怎么,你要对皇室不敬?”杨氏加重声音。
草三一下子息了音。
在街头混迹十几年,除了官府,她从未真正接触过权贵之人,单知道这类人挥挥手,自己就可能没了性命。
杨氏瞄着她的神色,心下嗤笑。
到底是个无畏草民,平时嚣张跋扈,只要拿出半点皇权贵胄的架势,胆子立马缩得比猫快。
眼眸一转,脸上笑意更甚:“依我看,不如就挑个好日子,当着院子里其他下人奴婢的面,你去给主母磕个头吧,以表多日借宿的谢意。”
慢条斯理抚着手帕,声音清高:“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空气安静了一阵,草三缓缓抬起头,在杨氏错愕的视线里,表情渐渐狰狞:
“你是主母的传话丫鬟吗?主母没让我磕头,你让我磕,主母给我送礼物,你怎么不送,你又不是当家主母,耍什么威风!”
接着一把花生米撒杨氏脸上,破口大骂。
“这是世子让我住的地方,你凭什么不敲门就进来,你这是对世子不敬,你现在给我出去敲门!”
杨氏被砸了一脸,脸色大变:“你居然敢砸我?”
草三站在炕上,一脸坚定:“砸得就是你,你是哪个贵人公主,这么厉害用得着亲自来找我麻烦,你来找我,我就敢砸!”
又抓起一把花生米。
劈里啪啦的声音在房间里四散而落,弹到皮肤上立马肿起一块小红豆。
“你!”杨氏气得面部扭曲,带着红苕连忙躲闪。
不等她说出口,花生米接连不断弹射在身上,两人退到大门口,杨氏指着草三发抖:“野丫头,你等着!”
随后落荒而逃。
*
夜深,瓷质的如来佛像在昏黄的烛光下焕发着冷光,案几上熏炉添了新的香。
齐媛跪坐在小人大的佛像前,闭眼虔诚地数着珠串。
秋夜的露水裹挟着凉气卷进屋子,最后于她身侧停下,嘴里的诵经止息,齐媛睁开眼睛,看到烛火旁如夜霜般清冷浓重的人。
“母亲。”
褚瑜轻唤。
“瑜儿。”齐媛讶异一瞬,眼中流露出欣意。
褚瑜扶起她,两人往茶炕去。
“近日可好,听闻你被陛下唤去商议行军事宜,宫中事务繁忙,想来很是辛苦。”齐媛坐下,目光小心地描摹着褚瑜的神情。
“公事照例而已,无妨,母亲头疾可有缓解。”褚瑜在对面坐下,视线落在别处。
“啊,不是大事,瑜儿不必挂心。”齐媛脸上露出喜色,遂问:“今夜找母亲有何事?”
“并无要事,只是回来时路过华舒阁,看见灯还亮着,顺便进来看看母亲。”顿了顿,褚瑜道:“这些日子她给家里添麻烦了吗?”
齐媛心领神会。
“那位姑娘在府里的生活还算平静,前些日子和二房的几个丫鬟闹了矛盾,那些丫鬟该罚得也罚了。”
端起茶壶给褚瑜斟了一杯,睨了睨他的神色,试探道:“昨儿个我让香兰给那位姑娘送了一对点翠绞丝灯笼簪,那边回话她很喜欢。”
“何必送她那些。”褚瑜端起茶盏饮一口,面色如常:“我听闻她弄脏了母亲的鎏金浮仙裙。”
齐媛吸了口气,笑:“无妨,一条裙子而已。”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母亲的东西,”默了默,褚瑜放下茶盏:“昨天,二婶婶带人去了揽月院?”
齐媛斟茶的动作微顿:“确有此事。”
褚瑜摇头:“二婶婶向来喜欢招揽事情。”
起身退后一步,作揖:“夜深了,母亲尽早休息。”
齐媛连忙起身:“瑜儿也早早回房休息。”
大门关上,香兰自屋后快步走出扶住齐媛。
“殿下,可是头疾又犯了?”
齐媛扶额半倚在香兰身上,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半晌,似是终于忍耐不住,压抑着颤抖:“真是,胡闹!”
“扶我去榻上休息。”
走了两步。
“还有,明日潜人去明玉阁知会一声,罚一个月俸禄,禁足三天。”
“是,殿下。”
香兰应。